章鶯鶯趕忙叫住她:“不用去!”
榮兒回頭:“為何?姨娘,你現在肚子里的孩子可萬萬不能有事啊!”
章鶯鶯起身拽住她的手臂:“我說不能去就不能去,今日我這個孩子要是保不住,你我都得死在這府里!”
榮兒怔住,眼睛紅紅:“姨娘,可是你現在不請大夫來,孩子出事,我們不是一樣得死!”
“不!今晚只要大夫不來,無論出了何事,我肚子里的孩子都會在。”章鶯鶯堅定道。
榮兒看著她,似乎明白她的話,緩緩退回步子。
章鶯鶯松開她的手,吩咐她道:“今日我這肚子里的孩子無論出了何事,你就都當做不知道!”
榮兒深吸一口氣,低下頭無奈回:“是,姨娘。”
章鶯鶯轉身從柜子里拿出她娘之前給她的保胎丸,連倒出十多顆藥丸握在手心,轉身走到床榻上坐下。
她想賭一把,賭自己的孩子能熬過今晚。
潮濕冰冷的被褥,滿屋子的霉味,章鶯鶯這回沒有再想之前那般埋怨,她咬著牙承受著這一切,一口一口吞下保胎丸。
青石院里另一處屋子里,梅落披著斗篷匆匆離開。
瞿綰眉剛準備睡下,丹煙走進來說道:“小姐,梅姨娘來了。”
“這么晚了,她來干什么?”瞿綰眉問。
丹煙回道:“梅姨娘雙眼無神,眼底發青,怕是因為今日那事受驚不小。”
瞿綰眉這才想起來,白日在前堂好像未瞧見她,也不知她躲在哪個角落:“嗯。讓她進來吧。”
丹煙應后,轉身去將梅落帶進來。
瞿綰眉坐在貴妃椅上畫著繡花花樣。
“二少奶奶!”梅落小跑進來,不等瞿綰眉反應過來,直接跪地撲進她的懷里嘶聲痛哭。
瞿綰眉被她這樣的舉動驚愣住。
“梅姨娘!”丹煙皺著眉頭,準備上前將她拉開。
梅落死抱著瞿綰眉,哭道:“二少奶奶,您一定要救婢子,婢子不想跟柳香這樣就孤零零地去死!婢子想好好活著!”
她話到此時,泣不成聲幾度哽咽:“二少奶奶!我們這些個做奴婢的,也只是想謀口飯吃,一心就是爭著一條活路,受了這么多年的苦,婢子不想像柳香那樣到頭來只剩下一具寒尸!二少奶奶!救救婢子吧!”
瞿綰眉雙眸眼波微凝,緩緩抬起手,示意丹煙退下。
丹煙收回手,退到一側。
瞿綰眉扶住梅落,朝她問:“你為何突然這么說?”
梅落抽泣道:“二爺的后院里就婢子這幾人,章鶯鶯她現在害死柳香,那下一個一定就是婢子!二少奶奶,她這么心狠,婢子怕步柳香后塵,死去全尸啊!”
梅落現在當真是栗栗危懼,她在看到柳香尸身的那一刻,眼前就已經浮現出自己死去的模樣。
瞿綰眉眉心微皺,若是按照前世來,柳香和梅落的確都會死在章鶯鶯的手里。
她沒有反駁。
梅落抱著她的腰,哭得淚眼婆娑:“不僅僅是章鶯鶯,還有夫人,若是夫人知道那晚是我,定也不會放過我。”
瞿綰眉頓時嗅到什么特殊的東西,緩和語調朝她問:“夫人?關夫人何事?”
梅落一邊哭著一邊回道:“二少奶奶,三年前,婢子夜里路過后院,不小心見到夫人和外府男子私會!”
瞿綰眉很是詫異,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她還從未聽說過此事。
周氏身為國公夫人居然私會外男?!
瞿綰眉驚訝過后,再次朝梅落再次正色問:“夫人私會外男,此事可當真?”
梅落吸了鼻涕,重重點頭:“當真,我就躲在他們身后,清清楚楚見到夫人歪著嘴靠在那男人白溜溜的膀子上!”
瞿綰眉眼眸一轉,問:“那男人是誰?”
梅落搖了搖頭:“婢子只看到那一身白肉,沒瞧見正臉。”
瞿綰眉頗有些激動的站起身,沉默良久,唏噓道:“婆母整日副正派模樣,還以為她對國公爺忠貞不二,沒想到她竟會做出私會外男一事。”
梅落跪到她身后:“婢子瞧到的時候也不敢相信,但是那的確是夫人,夫人當時那張陶醉的臉婢子到現在都忘不了。”
忠貞之人死在一尺白綾之上,真正禍亂的人卻站在高處拿著那道尺比量著她們眾人!
“還真是可笑!”瞿綰眉冷笑出聲,清麗的眸瞇成一條線,垂下的長長睫毛掛著少許淚珠,有嘲諷,有欣喜,有抓住仇人把柄的快意。
梅落朝著瞿綰眉重重磕頭:“二少奶奶,求您救救婢子,夫人若是知道婢子發現此事一定會殺婢子滅口。”
瞿綰眉轉過身,月光將她的身影拉著長長,兩鬢的步搖隨風蕩了兩下后穩如磐石:“此事除了我之外,還有誰知道?”
梅落甩著臉上的淚珠,將頭搖成撥浪鼓:“除了二少奶奶之外,婢子誰也沒說。”
瞿綰眉露出一抹溫婉的笑:“好。”
梅落抬頭忽而眼睛一亮:“二少奶奶是愿意救婢子。”
瞿綰眉走到她跟前,彎腰拿指腹輕輕擦過她臉上的淚:“你既然來求我,我自然不會見死不救,不過,我還是那句話,你得先救我。”
她的手長年握針不像平常女子光滑,擦在臉頰上有輕微的顆粒感,梅落吸了一下鼻涕,圓圓眼睛下方的臉頰晃過一抹紅暈,淚光少了幾許,她雙手相疊在額前俯身將臉貼再地上,朝瞿綰眉行了一個大禮:“二少奶奶請吩咐。”
自從上次梅落將章鶯鶯從寧老夫人女使手中的字條掉包過后,瞿綰眉已經許久沒有喚她做事。
這次柳香的死,讓她看透寧彥,心底更加恐慌,于她而言現在瞿綰眉已是她唯一的出路。
瞿綰眉將她扶起來:“這幾日寧彥不能來青石院,你便去他房里找他,幫我盯住他的一舉一動,若是有消息立馬派人來告訴我。”
梅落乖巧點頭:“是,二少奶奶。”
瞿綰眉爾后又叮囑道:“想要在這府里保命,一定要切記一條,凡事要小心謹慎,吃食住行,早查晚省,不要讓人有機可乘。”
梅落十分受教地點了點頭。
瞿綰眉朝身旁的丹煙喚道:“你從明日起派一位女使護在梅姨娘左右。”
派女使前去除了是保護梅落之外,也是為了方便監視梅落的一舉一動。
就像剛才她說的一樣,凡事要小心謹慎,她不會給任何人背刺她的機會。
梅落心里明白,但她一心活命,其他的一切并不在意,真心朝瞿綰眉謝道:“多謝二少奶奶。”
瞿綰眉緩緩松開她的手,溫聲道:“去吧,夜里天涼,早些回去歇息。”
梅落用力揉搓掉臉上的淚痕:“嗯,婢子這就退下。”
她的臉頰被搓得通紅,耳朵被夜風凍得微微發紫,不似平日俏皮靈動,反而惹人憐。
瞿綰眉轉身讓丹煙拿披風給梅落披上。
梅落拉著披風回頭看瞿綰眉去,不知怎么的眼睛又紅了。
瞿綰眉知道她又要道謝,隨即抬起手笑道:“回去吧,再晚一些,府里人都醒來,可都要知道你跑我這兒來哭了。”
她的笑柔若春波,淡如秋水,旁人瞧著再滿溢愁緒的心也會豁然開朗。
梅落拉披風,一掃方才愁怨點頭,終露笑顏:“是,二少奶奶。”
丹煙扶著她,將她送出門外。
瞿綰眉在原地深思良久,等丹煙回來后,她立馬派人去盯著周氏。
周氏比府中其他人都要難以盯梢,院子四周都是她的人。
人有失手,馬有失蹄,來日方長,周氏早晚有一天會露出馬腳,到那時瞿綰眉定會好好讓她在闔府上下露一臉。
看看什么叫做放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