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快船效力的第六個賽季,情況變得糟糕。球場上沒有任何改善,我受夠了,我對唐納德斯特林的一切都感到厭倦。
在洛杉磯,交通、灰塵、噪音、人群、污染、輸球和犯錯都讓我精疲力盡,這不是我想要的。
過去的五年時間,我的籃球生涯可以概括為休息、打球、骨折、休息、愈合、打球、骨折、手術、休息、愈合、打球……我還能寫至少兩排。
一遍又一遍,像西西弗斯推石頭一般永無止境,醫生們不計其數的告訴我,我必須停下來,不能再嘗試重返NBA,而是努力康復到能正常生活的水平。
醫生告訴我如果再這樣繼續下去,會有截肢的風險。
除了傷病讓我無法登場,這五年來場外的官司始終糾纏著我,快船幾乎起訴了所有人——包括我,NBA,勞埃德保險公司,開拓者隊等等。
我也起訴了開拓者的醫生,勞埃德公司起訴了保險經紀人,NBA球員工會起訴了NBA聯盟,簡直像古希臘神話中的銜尾蛇,無限的自我吞噬。
我的時間、精力、資源和精神也被這些東西給吞噬,兒子盧克的降生是照亮我的一束光,緊跟著的第二道光是來自加利福尼亞惠爾蒂的比爾瓦格納博士。
在一次會診中,其它的醫生都在討論一件可怕的事:他們認為我應該截肢。
“他將在他的余生中不斷遭遇麻煩。”
“他的腿瘸了,會繼續惡化。”
“痛苦不會消失,只會不斷加深。”
“他再也不能打球了。”
“我們得把他的腳切掉,截肢是一種很現實的可能。”
這些聲音像惡魔的低語在我耳畔回蕩,可他們不是惡魔,而是為了我健康生活著想的醫生。
瓦格納博士這時候出現了,他在長時間觀察和思考后,輕聲說:“我有一個想法。”
他提出了一種新的手術方式,在眾人的質疑中他詳細介紹了這種極其復雜的手術過程。
手術需要在我腿上切開五個大口子,對腳部和踝關節的各部分進行手術,包括肌腱、筋膜和韌帶。
他認為自己找到了我問題的根源——腳部的舟骨和跟骨之間有一塊先天的軟骨,他阻礙了踝關節的正常運動和壓力釋放。
瓦格納醫生的目標是嘗試去處理這塊聯合骨,重新調整踝關節的力學結構。
所有人都說這行不通,而瓦格納博士平靜堅毅的堅持自己的立場。
在被問到做過多少次這樣的手術時,瓦格納博士說:“十次。”
十個人中有多少恢復了健康?“一個都沒有。”
但我選擇相信他,相信我會成為幸運的第十一個,因為我想打籃球。
雖然瓦格納博士嚴正警告了我,“我這么做不是為了讓你再去打籃球,而是希望你能免于截肢,能正常生活。”
很幸運,手術成功了,但我沒辦法再為快船打球,這里的球迷在萬圣節戴上紅色的胡須拄著拐杖打著石膏走上球場,拿到了節日的最佳著裝獎。
我試圖和杰里韋斯特聯系,但湖人和杰里對我不感興趣。
他們剛剛擊敗凱爾特人拿到了總冠軍,杰里不想和我有任何關系。
我想給里德奧爾巴赫打電話,但這時杰克拉姆齊教練突然主動聯系了我。
這個賽季我們的關系在趨于緩和,在客場在波特蘭的比賽中,賽后他請我吃飯,我們重歸于好。
我可以這么說,在我們關系恢復之后的半個賽季中,我們甚至比我還在波特蘭打球時還要融洽。
他不用再對著我大吼,不用批評我場外的種種行為,我也不用再恨他,并且我發現他變得出奇的溫和。
我知道他是個勝負欲極強的人,熱愛挑戰,有著非常高的自尊心,這是我們這么久始終還有疙瘩的原因——我們早已原諒的對方,卻不愿意承認,不愿意跨出那一步。
他跨出了,而且來到洛杉磯,和我說了很多心里話,我感動極了。
但當他邀請我回波特蘭開拓者打球時,我非常驚訝,然后第一時間拒絕了他。
我說我熱愛那里,但我不能再為波特蘭打球了,那是不可能的事。
杰克竟然開始訴說球隊的改變,說他們更換了醫療團隊,改進了醫療流程,購入了更多的設備。
這些我都知道,我還知道開拓者在報紙上對我進行了道歉,那讓我非常感動,但不足以讓我回去打球。
聽著杰克的訴說,那種放下尊嚴的請求,我甚至為自己的絕情而感到羞恥,可我無法忘懷這些年我遭遇的苦痛,太痛苦了。
跟著我意識到,改變最大的人其實是杰克,他變了,變得很多。
當我和他這么說時,杰克笑了笑,沒有說話。
我問他為什么,杰克說:“我想和你再拿一個總冠軍。”
這句話幾乎徹底打動了我,我知道開拓者在西部決賽上的成績。
他們缺少一個內線替補,阿甘是個無與倫比的天才,我是他的鐵桿粉絲。
但還差那么一點,我知道我不能完全答應,我無法說服自己,那是對曾經經歷的傷痛的背叛。
我告訴杰克,我需要再考慮一下,我有一個夏天的時間做選擇。
之后我去見了伍登教練,伍登讓我遵從自己的內心,讓我突破心中的桎梏,做最有利于人生的選擇。
我去見了唐納德斯特林,告訴他我要離開,坐在我對面的斯特林面無表情的看著我。
他說:“比爾,你真的想要這樣,是不是?”
我說是的,是時候了,我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不能再為他和他的團隊做任何事。
斯特林坐在他辦公桌后奢華的大靠背寶座上,用爬行動物的風格咧嘴一笑,告訴我如果我要被交易,必須放棄多年來在快船積累的所有遞延補償。
遞延補償是當時NBA球隊為了財政健康做出了工資延期支付策略,當時很多簽下大合同的球員都會這樣,尤其是我經歷了那么多傷病。
這是一大筆錢,幾乎是我所有的財產,但我還是用力點點頭,說自己想被交易。
之后,波特蘭和波士頓都試圖給出價碼得到我,而我在9月份見到了阿甘。
他被伍登邀請來參加一個教練交流論壇,這家伙總是會混跡在一些奇奇怪怪、他不該出現的場合。
然后他來到了我家,見到我第一面就說:“比爾,開拓者想交易我來快船,把你換回去。”
我知道他在放屁,在開玩笑,我哈哈大笑,說這不可能,他說開拓者有時候蠢的令人難以置信,沒什么不可能的。
如果他剛來就勸說我回波特蘭,雖然我很欣賞他,但我會打心眼里抗拒,我不喜歡說客。
但現在我知道他不是,他是我的朋友,我們一起吐槽了開拓者有多么的愚蠢,做了哪些令人無語的事。
我告訴他1978年在我腿部嚴重受傷的時候,管理層不相信我的身體出了問題,他們認為是我的靈魂出了問題。
所以他們帶我去找了一位信仰治療師,在一個清晨的黎明他帶著我來到戶外,我們涉水走進威拉米特河,站在齊膝深的河床上。
太陽升起后,景色無比壯麗,當太陽升得更高時,剛好位于胡德山的山頂,治療師抓住我的手腕,將我們的雙手伸向天空大喊:
“你被治愈了,你被治愈了,你的腳感覺很好,現在走出去為我們贏得一個總冠軍!”
去他媽的,我的腳快疼死了,我感覺這個人簡直瘋了,開拓者管理層也瘋了。
阿甘對此感到震驚,他說自己要好好考慮一下合同結束是不是要留在波特蘭,或許他應該把天賦帶去溫暖的南方。
他沒有和我談任何回歸波特蘭的事,一句都沒有,他只是關心我,和我聊音樂、哲學、歷史,他對事物的洞見能力依舊令我心醉。
尤其他對歷史的看法,我們聊了非常多,尤其對美國戰爭罪行的控訴,他如此的犀利,從另一個角度剖析了美國戰爭販子的本質。
這是一次愉快的交流,他在洛杉磯又停留了兩天,我們一起訓練、打球,他比上個賽季更加輕盈快速,他的轉身跳投快的讓我吃驚。
我知道,下個賽季他將更大的震撼聯盟,比新秀賽季還要強烈。
之后他回了波特蘭,然后我得到消息,拉里溫伯格解雇了斯圖茵曼。
我知道,是時候回去了,我內心所有的阻滯都沒有了,我要回到波特蘭,回到我曾經為家的地方。
————2016年出版,比爾沃頓自傳《BackfromtheDead》,摘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