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奧迪Q7在太原主干道的建設馬路上快速行駛。
這是山西移動經理朱文斌的座駕。
他們目的地也是印刷廠,只不過和陳著等人不同的是,朱文斌和任同的臉色都非常難看。
因為越來越多的信息表明,廣東的警察至少審問了四名以上「舉報家長」,并且還把那些人身份證都拿走了。
「好大的狗膽!好陰的招數!好狠的手段!」
朱文斌突然拍著大腿罵道。
朱文斌氣憤是有原因的,事情真到了最壞的那一步,先不管移動、鄭衛中和任同,但是這頭「豬」只會首當其沖的被波及。
因為他是山西移動的負責人。
「我已經叫了太原這邊的警察。」
朱文斌像是安慰任同,又像是給自己打氣:「總之不管怎么樣,一定要消除任何不和諧的聲音!」
任同不聲,只是死死盯著前方,恨不得立刻能飛到印刷廠門口。
二十多分鐘后,印刷廠的輪廓在陽光下若隱若現。
一行人的動靜很大,外加警車的鳴笛聲,很快驚動了正在審訊的陳著他們。
「壞了!」
祝秀秀從外面跑進來:「有警察來了!」
正在被審訊的孔華一愣。
剛剛你們不是自稱是警察嗎,還有人給我看了證件,為什么你們見到警察也那么慌張?
「來就來唄。」
陳著倒是相當鎮定,他拿起孔華的口供,看了看也差不多錄好了。
對折后拿在手里,輕描淡寫的站起身:「我去隔壁的《山西日報》投稿,你們幫我拖一下他們。」
說完,他就真的就準備下樓。
「要是拖不住怎么辦?」
宋晴看到來了很多人,而且這又是在別人的主場,自己這邊可能撐不住太久。
陳著轉過身,微微一笑:「拖不住就拖不住,直接告訴他們,我去曝光這些國企領導的丑惡嘴臉了!」
「唔」
宋晴眨了眨眼,似有所悟。
「快點!快點!」
印刷廠的樓下,沒幾分鐘停滿了山西移動的公務車,順帶著還有兩輛警車。
朱文斌問清楚「審訊房間」后,一馬當先的踏上樓梯。
任同也是緊跟身后,但他已經很久沒有劇烈運動過了,畢竟首都是電梯房居多,在這里驟然爬樓,小腿都有點顫抖。
不過在強烈的危機意識作用下,任同也是一步不落的跟著,滿心都在想著如何解決問題。
突然,余光中好像瞄到有個人下樓時,在錯身的一剎那,他似乎在沖著自己頜首致意。
「熟人嗎?」
任同剛才太專注了,沒看清對方的臉,現在扶著樓梯往下打量,結果只看到一個背面的身影。
似乎比較年輕。
難道是印刷廠的員工?
「老任,你在干什么呢?」
朱文斌看到任同忽然不走了,忍不住叫喚。
「哦,沒什么。」
任同晃晃腦袋,摒棄這些胡思亂想,繼續跟著朱文斌跑向審訊房間。
勝利也似乎就在眼前!
「嘩啦」一下撞開門,里面七八個人同時向自己看來。
「你們、你們是誰?」
朱文斌喘著粗氣,撫著心口的問道。
再多跑兩步,他心臟都要竄出來了。
「我是孔華,領導,他們直接把我提溜到這里審訊,還說自己是警察—」
孔華聽到朱文斌說話時夾雜的本地腔調,感覺像來了救星,連忙大聲的呼喊。
「我沒問你,蠢貨!」
朱文斌真是要煩透了,都不知道下屬哪里找來的極品,被無緣無故審訊時都不知道反抗一下嗎?
注意到朱文斌的目光看向自己這邊。
「我是——」
陸子騫挺直胸膛,率先答道:「廣州公安局的陸子騫。」
「還真是廣東的!」
朱文斌頓時感覺心涼了半截,
他一直有點不敢相信,陳著居然真敢「遠洋捕撈」。
「你們廣州的警察,來我們太原做什么?」
這時,從后面走進來一名中年領導,肩膀上掛著明晃晃的三級警監。
陸子騫眼皮一跳,這應該太原公安局的市局領導,雖然管不到自己,但畢竟是三級警監。
再說,自己又是偷摸來別人地盤「反野」,沒想到被堵個正著。
「領導,我們公司在這邊被人栽贓陷害。」
宋晴看到大家一瞬間都不哎聲,她站了出來,毫不畏懼的駁斥道:「現在已經拿到了證據,你們作為人民的警察,是不是要幫我們主持公道?」
「證據在哪里?」
這是任同最關心的地方。
「你們是什么公司的?」
這是市局領導的問題。
「老張,先把他們抓起來!」
這是朱文斌的提議。
「救救我啊,我還被拷著呢。」
這是孔華在哀怨的呼喊。
一時間場面非常混亂,好在就在七嘴八舌之下,基本信息都能對得上。
市局的張局聽說這是廣州的溯回科技,眉頭就是一皺。
這是全國知名企業啊,昨晚還在奧運會上還看到了人家的廣告。
張局并不知道移動和溯回之間的矛盾,但他第一反應不是很想招惹,誰不知道溯回前陣子還被新華社夸獎過。
但是吧,廣州的警察來太原審訊,這也是不符合規矩的行為,再說還有朱文斌在這里呢。
朱文斌雖然是國企這條線的領導,但他級別可不低,也是不能得罪。
張局思索一會,語氣較為客氣的說道:「既然你們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這里又不是菜市場,不如先回局里,你們兩家有什么坐下來慢慢談。」
雖然這個話很客氣,但歸根結底還是要跟著回到公安局,行動上是隱晦的站在朱文斌那一方的朱文斌輕呼一口氣。
人控制住就行了,當然他也不指望給這些溯回管理層定什么罪,這根本是不可能的。
只要把那些可能導致公司名譽受損的口供原件扣下來就好。
朱文斌只擔心口供原件和那些舉報家長的身份證原件,至于照片什么的,到時可以不承認說PS的,直接打官司扯皮就好了。
可是沒想到,那個廣州的小警察,居然冷笑著說道:「把我們帶回去又有什么用,那些重要證據都被我同事帶回廣州了。」
「什么意思?」
朱文斌和任同全部看過來。
「意思就是說。」
宋晴橫眉冷對:「我們陳總料想到你們會這樣做了,早早讓楊警官先回了廣州,現在估計已經在辦公室里做匯報了吧。」
宋晴在嚇他們,正常來說,楊辰這會應該剛到武宿機場。
朱文斌看到自己緊趕慢趕,沒想到還是慢人一步,200斤的體重就像是沒有了骨頭的支撐,松松垮垮的要摔倒。
任同卻注意到一個關鍵字眼,有點不太相信的問道:「你們那個陳總是誰?」
「溯回還能有幾個陳總?」
宋晴毫不客氣的反問。
「陳著也來了?」
任同心里猛地跳了兩下,可是連續掃視幾圈,都沒有看到那張面孔。
「他剛剛下樓,去了隔壁的《山西日報》,打算要曝光你們無恥的嘴臉!」
宋晴微微一笑,居然有幾分陳著的風格:「你們上來的時候,沒有看見嗎?」
「操—
任同只覺得腦袋「轟」的一聲巨響,像是被放進一枚炸彈,把所有的思緒全部都炸碎了。
他現在知道了:
原來,陳著居然親自來太原了!
奇怪,鄭力不是說他一直在廣州嗎?
現在,他要揭露這一切,要是讓社會知道我們指使普通老百姓,誣陷舉報一家民企,那就糟了啊!
想到這里,任同拔腿就往《山西日報》的大樓跑去,一邊跑,一邊給鄭衛中打去了電話。
來不及了,必須讓鄭總進行阻止。
起初還不想麻煩領導,但是現在來看,也只有他能夠開出讓陳著妥協的條件。
「哎呦!」
下樓時太快,腳腕踩滑摔了一跤,任同能感覺到,很快就有一股溫熱的液體順著摔傷部位流下任同知道那是血,但是來不及多看,手機隨著「嘟嘟嘟」的聲音后,「嘩啦」一下被接通。
「任主任。」
鄭衛中還來不急多問。
任同就迎著奔跑時產生的風,大聲喊道:「鄭總,陳著昨晚來山西了!他帶著廣州的警察把所有事情咳咳—都查清了—現在他要去報社曝光」
「不著急,你慢點說。」
鄭衛中語氣中不見波瀾,他現在應該在奧運指揮中心,然后邁步走到一處比較安靜的地方,這才問道:「陳著去山西了?」
「對!」
此時,任同已經來到《山西日報》集團的樓下了。
他前兩天剛來過這里一一花錢購買一處版面,指出回信泄露用戶信息。
「瞪瞪瞪!」
任同又開始爬樓,他這時甚至都不覺得累了,在腎上腺素的刺激下,居然很罕見的催促鄭衛中:「鄭總,您不管用什么辦法,一定要阻止陳著曝光啊。」
鄭衛中那邊沉默著,有一種安靜的壓力傳來。
要是換成平時,任同估計都會有些害怕。
但他現在已經上頭到不管不顧了,嘶啞著嗓子繼續勸道:「領導,快點做決定,集團的臉面不能被損害鄭衛中依舊不哎聲,但是略有些起伏的呼吸,意味著他此時的心境也有波動。
「鄭總!」
任主任像是蹄血杜鵑,因為他已經在日報社的辦公室里,看見了陳著。
那張報道里溫和的面孔。
那張采訪中謙遜的面孔。
那張剛剛才擦身而過的面孔。
他身邊站著一個女編輯,手里拿著筆和紙,客氣的問道:「您想報道什么內容呢?」
「等,等一等!」
任同想把手機塞給陳著,讓他和鄭衛中談判。
可惜還是慢了一步!
只見陳著露齒一笑,淡聲道。
鳴謝:
山西移動分公司在接到用戶關于回信的投訴后,貴方技術團隊積極響應,果斷處置,積極聯系我公司進行全面篩查。
經連夜檢查后發現,用戶的個人資料泄露存在其他原因,和回信軟件無關。
但是在本次緊急事件中,貴公司所展現出來的專業技術能力和高度責任心,令我們深感敬佩。
溯回科技作為一家始終將信息安全置于首位的企業,我們將繼續完善數據防護體系,通過與移動公司的學習合作,共筑網絡安全防線。
「陳··陳總。」
任同嘴唇抖動著,不是說要曝光我們的嘴臉嗎?
怎么變成了感謝信?
「哼!」
聽筒里,鄭衛中已經全部聽見了所有內容,冷哼一聲掛掉了電話。
這時,任同才感覺背后涼了一片汗水,并且膝蓋上傳來一陣鉆心的疼痛感。
但他不管不顧,就要走上去和陳著握手。
以德報怨!
真不愧是能有這種成就的年輕企業家!
不過,陳著卻拒絕了任同伸過來的骼膊。
「任主任,聽一個朋友說,你很快要來廣東任職了?」
陳著把一張寫滿字的筆錄,面無表情的遞了過去:「歡迎來到羊城,有空一起食早茶。」
說完,也不顧任同的反應,徑直揚長而去。
任同打開筆錄,看到嫌疑人口中那行「移動集團辦公室副主任任同」的名字。
手心一抖。
那份單薄的筆錄像無根飄萍,緩緩的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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