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到底有沒有水平，實際上不用接觸太久，簡短交流一下就基本能判斷出來。
尤其對于三大運營商這些分區經理來說，他們在這些年的工作中，把青春熬成了手中的枸杞保溫杯，什么樣的牛鬼蛇神沒見過？
剛見到陳著時，聽到稱呼郭家茂為「郭叔叔」，再加上這么年輕，都以為是郭家茂哪個晚輩想找個工作。
工作那是小問題了。
雖然只是分公司，但職位可也不少，隨便安插一下就行了。
后來拿到陳著的名片，知道了他的身份和事跡，并且通過攀談，終于明白這是個真有本事的年輕人。
說話不急不躁，但是一開口，經常一針見血的點出問題中心：
做事不爭不搶，刻意把風頭都讓給郭家茂：
行為不卑不亢，哪怕大家說起官場的黃色笑話，他不參與但也笑瞇瞇的聽著，并沒有擺出什么清高的模樣。
后來上了酒桌也是不慌不忙的模樣，什么時候舉杯，什么時候敬酒，什么時候說話，
時機和尺度都掌握的剛剛好。
難怪才上大一，就能賺到這么多錢，這不僅僅有商業天賦了，人情往來也非常熟稔。
雖然移動的盛育才、聯通的李云鵬、電信的金濤，他們并不知道陳著參與酒局的真實自的，因為郭家茂開始也謹慎的沒有透露。
但是很明顯，這個在校創業大學生肯定有事，大家一邊推杯換盞，一邊好奇而謹慎的等待。
我們日常工作的時候，經常要面對一些陌生人，那需要掌握一個什么竅門，能夠讓自已接待時顯得游刃有余呢？
就應該像陳著這樣：
對于利益相關的人（或者團體），展示自己的實力和智力（情商）；
對于利益不相關的人（或者團體），展示自己的謙虛和禮貌。
所以除了得體的舉動，陳著也一直在講述，中大學習網當前的規模。
學習網現在除了牢牢占據粵東的市場外，現在已經拓寬至湘南、粵西、贛西、貴州和閩南省了。
盡管，只是在五個省的省會城市站穩腳跟，確切的說，只是在省會城市的大學城有了知名度。
但是呢，家教的主力就是大學生和碩士生，能夠請得起家教的消費者也大多集中在經濟相對發達的省會城市。
這就是目前學習網的策略，自從姚藍、封卓林、向清、霍巧玲和毛欣桐這個團隊在長沙成功建立「根據地」以后。
陳著直接讓毛二姐留守湘南，然后分別以其他四個人為核心，重新搭建團隊，分赴桂林、南昌、福州和貴州四個城市。
有了廣州的成功經驗作為指導，又在湘南得到了鍛煉，四個人倒是雄起起氣昂昂的上任了。
姚藍、封卓林、向清和霍巧玲他們都很興奮，畢竟這回可是當了領導，在經費和相關問題上再無人肘了。
實際上這些人在長沙的所作所為，都被毛欣桐匯報給陳著。
陳著甚至能猜到，這些員工里有誰會貪墨，只是現在人員緊張，在不太過分的情況下，陳著都會假裝不知道。
任何公司的外派業務骨干，本來就需要給予他們適當的灰色收入，這可是離家出遠門的動力之一。
陳著當過領導，深知「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到了省會城市后，步驟也還是那一套了，先在離大學城比較近的位置租個辦公室，同時招聘本地人當客服。
這些客服都是要先回廣州總部培訓一周，熟悉下業務，順便洗洗腦，回去后基本可以走馬上任了。
當然在此期間，還要通過發傳單、打、登報紙等方式宣傳「中大學習網」，因為有辦公室的緣故，再加上確實有學生賺到了真金白銀，很快「學習網」在這些大學城里好像瘟疫一樣的傳播開來。
「這種鋪設的方式，其實有些粗糙。」
陳著介紹完畢，他自己也給出了這樣的評價，但是話鋒又一轉：「畢竟現在是搶占空白市場的關鍵時期，等到和大學生、消費者建立互相信任的三角關系，有些細節可以再慢慢完善。」
包廂里的其他人，其實未必很懂生意，但是看到陳著篤定的神情，他們都覺得問題應該不大。
「那你就踏踏實實的做著。」
郭家茂說道：「陳著啊，命運喜歡垂青你這種既敢仰望星空，又能從容不迫的年輕人，我相信不用很久，全國都能知道學習網和你的名字。」
「郭叔叔說的是。」
酒桌上得到夸獎，于是陳著端起酒，走過去和郭家茂碰杯，這是基本禮節之一。
主陪梁浩泉和副陪王有慶看到了，他們都不用提醒，紛紛找到三大運營商的經理「捉對廝殺」。
又是一輪新的「噸噸噸」。
包廂里氣氛已經熱烈起來，郭家茂先前喝了好幾杯了，眼神雖然清明，但胸中已經有了激蕩的醉意。
當陳著走過來，郭家茂也站起了身，他打量陳著片刻，低聲的感嘆道：
「你的性格像你爸，重劍無鋒，大工若拙，不像我年輕時那樣鋒芒畢露，人際關系肯定比我和諧，所以都不用指點你什么了，好好努力就行了。」
老郭這是有點感傷自己的命運了。
從一個前途無量的副區長，被趕來當一個冷衙門的副局長，個中的酸楚和落差，不是本人實在是很難體會到的。
陳著嘴角動了動。
官場如棋局，執子時全力以赴是本事，落子不悔是境界，很多領導只有拿得起的擔當，但是缺少了放得下的智慧。
不過有時候，后退兩步未必是壞事。
老郭現在和「回信」掛鉤了，如果以后能做出來，隨便給他掛一個非官方類的指導職務，也將是一件非常耀眼的政績。
不過現在還不能說，以后的一切依然是未知數，
「叮～」
陳著和郭家茂碰了一下，酒杯發出清脆的聲響。
「郭叔。」
陳著也不多說其他的話，只是輕聲說道：「放寬心，回首向來蕭瑟處，也無風雨也無晴。」
這是蘇軾《定風波》里的一句詞，大概就是說人雖處逆境挫折，仍然需要擁有曠達胸懷的意思。
郭家茂并不是那種不學無術的領導，他聽懂了這個晚輩有一點俏皮，但又十分真誠的安慰。
「哈哈哈—」
老郭爽朗的笑了笑，拍了拍陳著肩膀，然后對包廂里所有人大聲喊道：「學習網要走出粵東走向全國，其中困難可是不少，大家有什么好的建議可以提一提啊？」
這句話表面上是「請大家提意見」，實際上是「對大家提要求」，希望能夠對學習網給予一定的。
郭家茂到底是當過副區長的人，言語之間總有一種「令行禁止」的豪邁。
不像那些長期蹲辦公室的省直市直的處級干部，中年男人戴個眼鏡頗為文弱，說話也慢聲細語。
即便提要求，也要繞幾百個彎子。
不過梁浩泉和王有慶是陳著帶來的，所以肯定不是對他們說的。
移動的盛育才、聯通的李云鵬，還有電信的金濤，立刻意識到這是郭局對自己的暗示。
他們三人明白了，這應該才是今晚應酬的「戲肉」。
不過吧，要真是安排一份工作，那就還好辦了。
但是以陳著現在的成就，很明顯就不可能是一份工作能打發的啊。
再說了，溯回一個搞教育網站的科技公司，需要我們三大運營商摻和其中做什么？
咋了？
給他專門建一個基站啊？
但是別說，這還真的可以，反正又不需要我們花錢。
由于不清楚陳著的具體要求，所以盛育才他們一時間都不敢答應下來，包廂里陷入了短暫的安靜。
應酬桌上出現「安靜」，哪怕只有不到一秒鐘，其實也會非常的明顯，因為和剛才的熱鬧形成了天差地別的對比。
這并不是郭家茂提要求的方式魯莽，而是任何人面對自己不確定事情的時候，都會下意識的思考一下。
只是再繼續「安靜」下去，氣氛上可能就有點尷尬了。
梁浩泉和王有慶兩個「助攻手」，已經在眼神晃動著打算破冰了。
「沒有沒有。」
不過陳著的反應更快，他直接把酒杯倒滿，走向三大運營商之一、移動的盛育才經理說道：
「郭局的意思，以后盛總、李總和金總家里親戚需要找家教，最好能通過學習網，我們也能賺點服務費，這就是最大的了。」
「哈哈哈」
大家笑了起來。
原來略有些尷尬的氛圍，在陳著的自我調侃中消失無蹤，
盛育才也悄悄松了一口氣，其實他挺欣賞陳著的。
或者說陳著這樣的大學生，連固執的陸教授都在慢慢改觀，身上的閃光點誰都能看得到。
尤其是他剛才的解圍，更讓盛育才忍不住暗暗贊賞。
所以陳著的敬酒，他一次都沒有托大，又準備站起來和陳著碰杯。
結果，只聽「當」一聲響！
原來，就在盛育才起身的一瞬間，他胳膊不小心打到了桌上的湯碗。
濃郁的湯汁，立刻有一點濺到陳著的白色短袖上，黃色灰色混雜好像退潮后的海巖石，臟兮兮的非常難看。
「陳總，不好意思—」
盛育才把紙巾遞過去，心里卻忍不住想自己扇自己一個耳光。
今晚怎么回事，也他媽沒有喝醉啊？
剛才因為陳著解圍帶來的輕松，似乎因為灑湯這個舉動，莫名其妙的又有一點窘迫起來。
陳著接過紙幣，但他沒有真的擦拭，而是環顧自周，笑呵呵的說道：
「酒都沒喝，我就已經收到了盛總的美好祝福了，這油水落在身上被我帶走，預示著我今年要發大財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