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烈日炎炎,驕陽似火,縱然柳嬋真整日待在擺放著寒冰的室內,但也因酷暑而沒什么胃口。
她本打算隨便吃點,可今日的膳食剛擺上來,她就覺得甚為眼熟。
她看了又看,總覺得今日這膳像極了江寧侯府的膳食。
她前幾日剛在蕓桃那兒說過懷念江寧侯府的膳食,結果今日就在司府見到了與江寧侯府相似的膳食。
再結合先前發生的一樁樁,一件件,柳嬋真已經不能再單單用幸運來解釋了。
她抬眸環顧四周,房中除了離她最近的杏桃以外,房間內還站著四位待候的侍女。
她捏了捏指尖,這些人中誰是別人的耳目呢?
杏桃察覺出柳嬋真神色有異,忙低聲問,“怎么了?”
柳嬋真搖搖頭,笑著說,“沒事。”
杏桃聞言又看了眼桌面上的飯菜,后知后覺的她總算反應過來了。
今日桌上擺著的膳食與往日的膳食完全不同,怎么看都更像是江寧侯府的菜系。
她不由驚疑出聲,“咦?難不成是府中換了廚子?”
在杏桃說話間,柳嬋真已經夾了塊糖酥肉放在嘴中,酸甜的味道在嘴中散開,這味道和江寧侯府的味道別無二致。
許是司府武將傳家的緣故,司府的菜肴味道重多辣,而江寧侯府則相反,味道清淡且偏甜口。
柳嬋真放下筷子,看向在旁侍奉的侍女,笑道,“今日這菜倒也可口,你去把今日掌勺的廚子喚來,我要賞他。”
“是。”那侍女款款服身應了一聲,隨即轉身挑開門簾出了門。
杏桃笑著與柳嬋真說,“小姐,莫不是司將軍憐小姐最近胃口不好,特意請了江寧侯府的廚子?”
柳嬋真笑著說,“等廚子來了,自然就分明了。”
柳嬋真雖這么說,但她并不覺得這手筆是出自于司云華。
且不說這幾日司云華忙著交接以及整頓護送眾人府兵無暇顧忌她,便是他不忙真做了這事,大概也會提前告知與她。
柳嬋真一面小口小口地吃著食物,腦海中已經浮現出一個人的臉。
能在她身邊安排人,且又能巧妙的把那些東西送到她的跟前,也唯有他了。
她放下筷子,閉了閉眼,內心五味雜陳,她以為那一天她已經和他說清楚了,可他現在又是做什么?
他以為他這樣做她會感動嗎?
不,她不會。
錯過就是錯過了,他若真的為她好,就該拿她當一位普通的表妹。
他現在的行為除了給她們彼此帶來麻煩以外,別無他用。
她帶著三分怒火的想著,可怒火過后,她睜眼看著面前她喜愛的菜肴,心還是一剎那的塌了下去,軟軟的,酸酸的。
是麻煩,可也是讓她感動的麻煩。
掌勺的廚師跪在流珠屏風后,磕頭道,“小人見過夫人。”
她隱隱看見屏風后趴著一個肥碩的身影,她笑著說,“你的手藝很好,像極了我先前在江寧侯府吃過的菜肴。”
“能博夫人喜愛,是小人之幸。”
柳嬋真又問,“你先前可曾在江寧侯府當過差?”
屏風那人沉默片刻,隨即大聲道,“當過,我先前在江寧侯府也掌勺,可因得罪了管家之子,因而被趕了出來。”
“我聽說司府找廚子,且司府的新夫人又是在江寧侯府住過的姑娘,故而前來應征。”
他也沒瞞她,不過這種事哪怕他瞞著,她上點心問問其他的下人們也能問出來,所以不如直言。
“原是如此。”柳嬋真抬眸道,“賞他點銀子。”
那廚子退下后,杏桃感慨道,“小姐,這可真是太巧了。”
柳嬋真揮退左右,隨即低聲道,“你真的覺得是巧合嗎?”
杏桃瞪大了眼,“難道不是?難道是有人故意為之的嗎?”
柳嬋真垂眸道,“天下哪能那么多巧合之事呢?”
她轉頭看向廊下,她身邊定是有他的人,可她不知是誰,也無法通過她們傳話給他。
“小姐……那……”杏桃也終于反應過來了,“那難不成是小侯爺嗎?”
“除了他還能是誰呢?”
除了他又還有誰有這樣的本事。
杏桃聞言,驚訝地張著嘴,那嘴大得都能吞下一顆雞蛋了。
“那……那這可怎么辦?”杏桃急得上火,“小侯爺怎么能做這些事,若是讓司將軍知道可怎么得了。”
柳嬋真捏了捏眉頭,說,“別急,我想辦法。”
可還能有什么辦法呢?
除了她再去江寧侯府一趟,當面和他說清楚以外,還能有什么辦法。
柳嬋真忽而想到那一晚他破碎的眼神和受傷的神色,心中忽而升起來了一個大膽的念頭。
他的頭發……
他的頭發不會是因她而白吧?
“小姐。”杏桃似乎是看穿了柳嬋真心中的想法,慌亂地抓著她的胳膊,說,“我們不如就當不知道這件事吧?”
“反正我們也快去邊疆了,屆時天南海北再也見不到小侯爺,哪怕日后又回京相遇,但那也定是好幾年以后了。”
“小侯爺……小侯爺說不好也就放下了。”
柳嬋真捏著指尖,她何嘗沒有想過這個方法,但這個法子太冒險了。
若是她們離京后,她身邊還是被崔衡安排著人呢?
若是那些人還是如同現在這般行事,把她的需求告訴崔衡,崔衡再遮遮掩掩的借旁人的手滿足她無意間的那些小愿望呢?
她是知道未來的人,崔衡將來定是開國的新君。
若是司云華日后知道了崔衡暗中的行事,與他反目成仇,司云華又該如何?她又該如何?
她不想害的他們這對前世的好兄弟今生成了仇人。
“萬一沒有呢?”柳嬋真問。
杏桃答不出話了。
柳嬋真捏著指尖說,“我想好了,明日我會借口回家探親去見表哥一面,把話與他說清楚。”
最重要的還是讓他把安排在她身邊的人撤走。“你明日又要回府探親?”司夫人皺了皺眉頭,“自你成婚以來,回了江寧侯府多少次?”
“我不說,你應該心里有數。”
“我憐你即將與母親分別,已準了多次,可你也要知分寸!”
柳嬋真低眉道,“我想著日后可能就見不到母親了,所以……所以想趁在京時多見見。”
司夫人冷笑一聲,“既然這么想著你母親,不如你就留下。”
柳嬋真見狀忙道,“媳婦從未這么想,我既已經嫁入司府,就是司家的人,怎能不與夫君同行?”
“你也知道你是司家的人。”司夫人斜著眼睨她,“看你這做派,我還以為你不知道呢。”
“行了。”司夫人擺擺手,“去吧。”
“也免得別人說我苛待了你。”
柳嬋真服身謝道,“謝謝婆母。”
她還未走遠就聽身后傳來司夫人與嬤嬤議論的聲音,
“那江寧侯府三天兩頭來給她送東西,外面不知道的還當我們司家虧待了她!”
“夫人最是心善不過,若我說,新婦就當好好提點,夫人還是太心軟了。”
“哼,我那兒子被他迷了心竅,如今還嫌我管她過甚,若再管多了,還不怨上我了。”
“三天兩頭往江寧侯府跑,也不知究竟是去見誰!”
剩下的奚落柳嬋真聽不清了,但單憑那幾句已經聽得她心顫不已,還好是她提前發現了,若是旁人呢?
她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