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嬋真還沒跨進院門,遠遠就聽見屋內傳來熱鬧的聲音,其中有一道清脆的女聲格外響亮,逗得大家止不住的哈哈大笑。
司云華嘴角揚起,笑著道,“她就是我的堂妹司碧云了。”
“整個家里屬她嗓門最大。”
柳嬋真聞言輕輕笑著,“我聽著就像是一位年輕的活潑姑娘。”
司云華握上她的手,揚眉道,“我就說你完全不用擔心,你現在相信我了吧?”
“沒有人會怪你。”
“以后這里就是你的家。”
柳嬋真垂眸看著兩人交握的手,心中的不安與惶恐稍稍定了定。
其實無論如何他是她的夫君,只要他的心向著她,只要他愿意護著她,她總不會過得太難。
她揚起一抹淺淺的笑,輕聲“嗯”了一聲。
司云華牽著她的手撩開簾兒,撲面而來便是一股冷氣,為他們洗去一路走來的炙熱,柳嬋真定睛一瞧,只見屋內的四角皆擺著一個銅盆,盆里放著晶瑩的冰塊,旁邊又各立了一位妙齡侍女,拿著小扇一下又一下地將冒著白煙的冷氣往房間的正中央吹去。
司云華牽著她大大咧咧的笑著同屋內眾人打招呼,“孫兒見過爺爺。”
“兒子見過父親母親。”
“姑媽安,碧云妹妹安。”
司云華素來在家中自由自在慣了,所以和眾人打招呼時也都是最平常的喚法,沒什么規矩,但恰巧是這種不太規矩的做法卻有一股家的味道。
柳嬋真身為新婦自然不能司云華一樣隨意,她正欲上前見過諸多司家長輩,卻又聽司云華為她開脫道,“你們可不要怪我娘子,是我起得太晚,所以才帶累她來遲了。”
在場之人都是與司云華一同生活的家人,哪能不知道司云華的生活習慣呢?
他是武將,自幼習武,亮還未亮就起床練武,日日如此從不間斷。
從小到大可沒見過他睡過懶覺,但昨晚到底是他們的新婚夜,誰起得遲起得晚都不重要了。
瞧著司云華對這姑娘在乎的模樣就知他是愛極了她,生怕他們把她欺負了似得。
司夫人輕嘆一聲,這門婚事雖說是御賜,且又是她的兒子親自求回來的,但她其實并不太喜歡這位柳姑娘。
無論是太子曾為她長跪殿前還是崔衡在人前對她的維護卻又不肯出席她的婚禮,都能說明這姑娘可遠不是她表面上的那般簡單,至少在男女之事上有幾分孟浪了。
但人已經娶進門了,司云華又愛成那個樣子。
她若是再為難她,恐怕會傷了他們的母女情分。
司夫人想到這兒,就笑著接了一句,“誰要怪她,瞧你這樣子,我們還什么也沒說呢,你倒先護上了。”
司云華笑了笑,“我是怕你們誤會我娘子。”
柳嬋真抬眸看了眼司夫人,司夫人雖沒看她,但眉眼中卻滿是笑意,瞧著并不像生氣的樣子。
無論她心里怎么想,今日有司云華在,應該不會為難她吧?
她這么想著便按著長輩的順序依次給國公爺司善榮,司安司夫人以及姑媽司蓮敬茶。
司善榮如今已年逾六十,頭發早已花白,是一位生得不太慈眉善目的老人。
他如今雖已不上戰場多年,但當柳嬋真抬手奉茶時仍能感受到那股極強的威壓與氣勢,那是在尸山血海中滾出來的氣場,哪怕他并非有意釋放,但時而流露出的氣息也足以讓柳嬋真心驚膽戰。
司善榮接過茶,定定瞧了他許久,方露出一抹類似于滿意的笑容,“你既入了我司家的門,日后就是我司家的一份子。”
“只要你日后不作出有辱門楣的事,我們都會護著你。”
“謝謝爺爺。”柳嬋真甜甜一笑,隨后從杏桃手中取出一個木盒,道,“這是孫媳的一點心意,請爺爺笑納。”
司善榮接過禮盒,笑道,“有心了,去吧,去見見你的父母。”
司安瞧著要比司善榮面善許多,他眼神是如同司云華一般的清亮,他輕咳了兩聲,故作嚴肅地說,“我也沒什么好說的,愿你們夫妻日后相親相愛,攜手共進,早日為我們司府開枝散葉。”
柳嬋真恭順道,“是。”
轉眼就輪到了司夫人,這也是讓柳嬋真最緊張的一位長輩。
無論是國公爺也好還是世子司安也罷,他們都是男子,他們的戰場不在內宅。
日后她也見不到他們幾次,而婆婆卻不一樣,日后她相處最多的人就是她,而且她們同為內宅婦人,一位是當今司府的掌家夫人,一位則是未來的……
她們的羈絆最多,日后的矛盾也是最多。
她抿了抿唇,生怕司夫人會不喜歡她。
“請母親喝茶。”
這盞茶柳嬋真試過溫度,不冷不熱,正正好。
她低垂著眉眼,靜待著司夫人接她的茶。
司夫人低眸看了她一會,她還是不太喜歡她。
若她不是她的兒媳婦,她也能欣賞她的美貌,也會心疼她的遭遇。
可她是她的兒媳婦,美貌成了沒用的負擔,遠不如性情嫻順有用,至于她可憐的遭遇也成了她不滿哀嘆的地方,為何他的兒子要娶一位毫無助益的人呢?
“母親。”司云華低聲喚了她一聲。
司夫人抬眸笑了笑,接過柳嬋真手中的茶,輕輕抿了一口,隨即卸下手腕上的鐲子給柳嬋真戴上,“這是我當年嫁入司家時,婆母給我的手鐲,如今我再把它交給你。”
提起司夫人早逝的婆母,在場眾人皆是眼中一酸,眼中是懷念是傷痛。司夫人說完,又頓了頓意有所指地輕聲道,“你既入了我司家的門,往后的事就如過往云煙都忘了吧,往后就與云華好好過日子。”
“這孩子喜歡你,自不會讓你受苦,可你也好好對他,莫要傷了她的心。”
柳嬋真聽了這話,心頓時立了起來,她甚至不敢抬頭看司夫人一眼。
她不知司夫人為何會對他說這些話,難道是她知道了什么?
她越想越心驚,但又不敢表露出來先暴露了自己的心虛,便垂著頭低低應了一聲。
轉身前,她看了眼含笑的司夫人,腦中只有一個疑問,她是不是知道崔衡曾在新婚夜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