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因為有崔衡的承諾,又許是因為她待在崔衡的身邊,她的心變得格外安定。
她知道她在他的身邊是安全的,不用擔心邵焱,不用擔心會不會有突然出現的賊人對她不利。
皓月當空,夜空如墨,小鎮長街上卻燈火如晝,柳嬋真與崔衡穿梭在人流中,耳邊有叫賣聲,有舞龍舞獅的敲鑼聲。
鎮民圍坐一團笑著歡呼著觀看身材高瘦的男人表演噴火,柳嬋真也跟著去湊了個熱鬧,明艷金黃的火光從男人的嘴中噴射而出,炙熱的火光像是沖著她的方向來的,她慌亂的退了一步,恰好撞進崔衡溫熱的懷里……
旁邊的人瞧見她慌亂的模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柳嬋真紅了臉,原來那火根本燒不著她,火焰從左至右,噴到其他人面前時,那些人都是不閃不避,反而大笑著。
崔衡微微揚了揚唇,在她身后說,“怕還要湊到前面去看。”
柳嬋真更不好意思了,她拽著崔衡快速逃離現場。
這兒只是座小鎮論繁華遠不如當日在京的元宵燈節,可卻遠比那日溫馨。
鎮民沿街售賣自家做的小吃,其中有些柳嬋真見過,有些她連聽都沒聽過。
賣糕的大娘見柳嬋真盯著她的糕點看,便熱情地招呼道,“姑娘,逛累了吧?來點涼糕嘗嘗啊,我這兒還有紫蘇飲解渴,一杯只要三文錢。”
柳嬋真有些心動。
崔衡看了她一眼,淡聲道,“各來一份吧。”
柳嬋真心中微喜,可面上還是裝作一副不餓的模樣,小聲說,“表哥,我不餓。”
崔衡沒有說話,只是轉頭示意藍基付錢。
一會的功夫,大娘已經把涼糕和紫蘇飲遞到她手里了,她先是喝了一口紫蘇飲,其實味道算不上多好,未必比得過侯府的味道,但在這樣的氛圍下,喝一口飲品,吃一口涼糕卻會讓她感受到極大的愉悅。
她抬眸看向崔衡,笑得眉眼彎彎,“表哥,這塊涼糕味道真好,你要嘗嘗嗎?”
崔衡愣了下,少女的身后是點點燈火,是人流如織,而她的眸中卻滿滿都是他,眼睛微微彎著似是天上的明月。
這一刻,她的眼中沒有以往的刻意討好,沒有欲望渴求,只是一個單純的發自內心的笑。
柳嬋真見崔鶴遲遲不語,有些困惑的歪著頭,而后捏起一塊新的糕點在他眼前晃了晃,“表哥?要試試看嗎?”
柳嬋真原本并不抱希望,畢竟崔衡瞧著看不像是會吃路邊攤的人。
可他竟然真的咬了一口,莫說柳嬋真便是崔衡自己反應過來后也是又驚又慌。
他別過臉,清爽甜膩的口感在他嘴中散開。
太甜了,他想。
不遠處的燈火映照在他冷白如玉的臉上,他頰邊的一抹紅也不知是燈火還是羞的。
柳嬋真瞧著她手中那塊缺了一口的涼糕,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書里果然沒有騙她。
“表哥,味道還好嗎?”
崔衡咽下那口涼糕,道,“還不錯。”
柳嬋真又舉著涼糕在他眼前晃了晃,道,“還有呢。”
崔衡稍稍退了一步,抬手去接她手里的涼糕,“我自己來。”
指尖不經意的觸碰到她的手指,兩人的心皆是一跳,但崔衡素來能忍,他面上仍是一副不動如山的模樣,可柳嬋真卻笑得更甜了。
一條并不算長的街很快就走到了頭,但柳嬋真仍覺意猶未盡,一路上她除了買了涼糕又買了不少別的小吃,她倒也不是真的很餓,只是每一種小吃她都好奇。
這對她來說這是一場新奇的體驗,是以后或許不會再有的體驗。
她跟著崔衡返回客棧,離開前她又回頭看了一眼。
此時此刻,她理解了為何蕓桃膽子小卻還是總喜歡出門。
見證過外面的繁華與熱鬧,誰還會想回到那閉塞的,終年不變的小院?
兩人走到客棧門口時,正巧撞上客棧掌柜正與其他人在門口閑聊,柳嬋真聽了一耳朵,他們在說,
鎮上大戶丁員外的女兒被賊人盯上失了清白,丁家女兒不堪受辱,懸梁自盡了。
短短的一句話卻聽得柳嬋真心驚肉跳,她忍不住捏了捏指尖,心中生出一股說不出的悲涼與不甘。
只聽那人又問,“那賊人還沒抓到嗎?”
對啊,明明犯錯的是賊人,可自盡的卻是被傷害的人……
“沒呢。”客棧掌柜說,“那丁府自覺蒙了羞,羞于提起此事,也無甚有用的線索報給官府。”
“要我說啊,還不是那丁家女兒往日里太過張揚,誰家女兒像丁家女那般拋頭露面的做生意,也不怪賊人盯上她。”
這番言論聽得柳嬋真越發心涼,她是受害者,但人們還要怪是她不檢點。
崔衡察覺到柳嬋真的情緒波動,眸光閃了閃問,“你在想什么?”
柳嬋真捏了捏指尖,問,“表哥,那兇手真的抓不到了嗎?”
“他害了一條命,卻還在逍遙法外。”
崔衡沒有說話,柳嬋真的眸光黯淡下去。
也是,如今世道不穩,誰又會花費大力氣替這位可憐的女子討回公道?
那賊人怕是早就逃到海角天涯去了。
只是……
她忍不住小聲呢喃,“一位有勇氣外出做生意的女子又怎會因失節而自盡呢?”
崔衡別開視線,輕聲道,“你管不了的,別想了。”
“明日我們就要離開此地了。”
夜游的歡愉在此時此刻消失殆盡,柳嬋真心中升起淡淡的無力感和難過。
她知道的,她管不了。
她救不了任何人,甚至救不了她自己。
入夜,柳嬋真在昏暗中逐漸入眠,房間的樓頂卻發出細微的聲響,緊接著一道黑影似乎從客棧的屋檐翻入其內。
他的腳輕輕踏上長廊,他手里拿著一根用以照明的火折,躡手躡腳的前行,扒上了柳嬋真所住房間的窗戶。
火光下映照著一張干瘦猥瑣的臉,眼中滿是Yin邪的欲望,他從腰間取出一根小管正要扎破窗,走廊盡頭卻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既有客訪,何不與我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