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家人下工,和其他家一大群人浩浩蕩蕩回去,離家老遠便聞到這股子霸道的香氣。
賀老四吊兒郎當,大搖大擺地吹著口哨:“這誰家啊?做這么好?”
賀老二猜:“不會是吳二家吧?他家有錢,一向吃得好。”
“應該不是,吳二下午時說去縣里國營飯店吃。”賀老大和他是一個小隊的,有聽到對方在吹噓。
“那是誰啊?”
等他們來到家門口時,這才發現,原來是自己家!
賀大嫂和賀母對視一眼,心道,壞了,這老三媳婦不會又整啥幺蛾子了吧?
雖然這香氣誘人,但壞印象深入人心,他們絕對沒有把這做菜聯想到陸儀霜身上。
陸儀霜正好端菜到堂屋,見賀家人回來,溫聲道:“可以洗手吃飯了。”
一幫人愣愣點頭,下意識聽了她的話洗手,坐回飯桌上才反應過來,他們哪有那小資習慣,還洗手再吃飯,管他手里沾不沾泥巴,都是直接上桌來著……
賀二嫂知道家里沒肉,所以也不問她從哪來的,反正不是拿公中,那就是她占便宜,可得使勁吃。
晚上做的還是紅薯飯,一大家子人嘴多胃口大,那小包裝的真空大米,兩頓就沒了。
陸儀霜無奈,看來接下來一段時間,明面上是不能吃好的了。
她抱著宛宛在懷里,給她夾菜喂飯。其實宛宛四歲可以自己吃飯的,只是吃得慢,等到她自己夾到嘴里,就沒剩幾片肉了。
不過她也沒忘記兩個小子,陸儀霜筷子飛速,留下殘影,四分之一的回鍋肉和松仁玉米就全進了一家四口子肚子里了。
這還得有賴于九年義務教育制的學校食堂,跑得慢、吃得慢,就得耽誤一分鐘的學習時間,跟打仗似的兵貴神速。
她可不會虧待自己,這是她自己做的,食材也是她的,猛猛吃自然是應該的。
賀家人吃得火急火燎,大口吞肉,秋生還一不小心吃太快,把舌頭咬出了血,被他哥春生大聲嘲笑。
他們忘記問這次的飯菜怎么做得這么好吃,待到回神,陸儀霜已經回屋歇息了。
至于刷碗嘛……沒道理要她這個做飯的繼續干咯!
“你說老三家的,這是忽然開竅了?怎么變了個人似的?”賀母納著鞋底,挑針搔發,百思不得其解。
賀父罕見地稀奇:“我聽隔壁村的人說她在娘家時做飯就好吃,可能是之前糊弄咱們?”
賀母一想也是,他們跟她實在接觸不多,雖然生活三年,但說過的話都屈指可數。
“唉……不過想想也是,你說咱家老三,冷不丁依次領回來三個孩子,照哪個新媳婦兒都會不樂意,誰愿意剛進門就帶仨娃呦!她有氣也正常。”
男主和原主之前談過此事,但賀家人不清楚,也正因如此,所以才會覺得委屈了這個新過門的兒媳婦,這三年里也是百般容忍。
賀父跟著點點頭:“這老三做的確實有虧欠人家,你這樣,下個月你私下商量,老三的津貼給她留三十。”
三十塊,公社文員一個月也差不多這個工資了,足夠老三家自己補貼油水的。
賀母猶疑:“那老二家的那邊肯定要鬧。”
賀父一錘定音:“你私下說,不讓他們知道,明面上還是三一分。要是被知道了,就一起分了家,也該讓他們自己過過自己當家作主的小日子了。”
“分家?老頭子,你咋想的!”賀母震驚,沒想到一直死掐著不放的丈夫居然會松口。
“咱也老了,管不了他們,老三家的很早就想分,老二家的也不滿,這樣對老大家也不公平,等老四結婚,咱就分家。”
賀母一聽,絲毫不急,那還遠著呢!
她這個小兒子,她了解,得等哪個瞎了眼的姑娘悶頭碰上,瞎貓撞上死耗子,才有機會成家。
“那也行。”
二老的打算也正合陸儀霜心意。
她盤算著男主受傷退伍回來應該是今年冬天,那時候她差不多摸清環境,站穩腳跟,可以單獨出去住了。
到時候跟男主商量,孩子歸他,如有需要,她不介意資助,不過她想來應該是用不到的。至于回報什么的,她也不稀罕,就希望這幾個娃以后別恩將仇報就行。
“媽媽!你看我涂的好不好看?”
宛宛從炕上爬起來,站在她面前,高舉一張大白紙,上面畫著太陽、白云、綠草和木屋,小石子路上站著一家五口。
爸爸、媽媽、哥哥、還有她。
這溫馨的色彩和小姑娘期盼的眼神,看得陸儀霜心軟軟。
她伸手把小姑娘抱在懷里,輕輕撫摸著發頂,心想:還是女孩子最可愛啊……
這個世界沒有女孩兒就轉不起來!!!
小易余光看在眼里,手指微動,把小人書推給沒心沒肺的安安后,便從炕墊下掏出一個算術本,安靜學習。
安安不明所以,但轉眼,自己抱著小人書咯咯笑。
陸儀霜聽到兩個小家伙兒的動靜,抬眼望去,見小易獨自沉默地算著數,趁機閉上眼,然后從身后拿出一個嶄新的磁吸百數板。
“小易,這個給你。”
陸儀霜自己是優秀學生的典范,但卻不希望六歲的小孩子沉浸在題海戰術中,他可以快樂地奔跑在田野之間,也可以坐在伙伴中嬉笑玩耍,即便時不時惹點小麻煩也無所謂……
不過,如果這是他想做的事,她也會全力支持。
“記住,不能拿出去,只能在家偷偷用哦!”
小易不語,但還是接過了這個稀奇玩意兒,陸儀霜從旁悉心引導:“這上面有一百個數,咱們先把它們都認全……”
安安看完小人書,發現陸儀霜懷里抱著宛宛,身旁坐著小易,頓時撅撅嘴,轉了個身,背對著他們。
他不言不語,倒是反常,所以陸儀霜沒一會兒就意識到了這個問題,然后喊他過來。
“小人書看完了嗎?”
安安不情不愿地點頭,一副我不想搭理你的模樣。
陸儀霜卻看透了這小家伙兒的傲嬌本質,并未在意他的態度,從身后柜子里拿出一摞連環畫,拍了拍身旁另一邊的空位。
“坐這兒看吧。”
安安當即忘記了方才心里的別扭,倚在陸儀霜身側,抱著連環畫如同掉進了米缸里的小耗子,大快朵頤。
她為避免三個孩子近視,拿了盞電池款護眼臺燈,放在炕桌中間。
陸儀霜自然知道她此舉不妥,但本身也沒有想要私底下還提心吊膽地太過遮掩,鎖在屋里外人不知道就行了,更何況這些東西七十時代也不是全然沒有,只是如今的身份買不到而已。
不過,只需要尋個借口,都可以往黑市、滬市、京市那邊推,用起來也就更加理直氣壯了。
到了晚上該睡覺的點,小易和宛宛乖乖聽話,鉆進了溫暖蓬松的被窩,被一團香味和幸福包裹著。
但安安抱著連環畫,死也不松手,就是不睡覺。
“現在不睡覺,你明天就起不來,自然也就占用了明天看書的時間。”
但小孩子哪聽得進去道理,在被上瘋狂打滾,叫嚷哭喊著:“我就要看!”
陸儀霜心里郁悶,她真的不會教育孩子。
遂下了死命令:“如果不按時睡覺,這些小人書和連環畫,明天你就看不到了。”
見她冷下臉,安安身子抖了抖,打了個哭嗝,乖乖鉆進了被窩。
宛宛像個小大人似的拍拍他:“要聽媽媽話。”
似乎是覺得自己在妹妹面前被家長訓斥丟了臉,往里縮了縮,把臉躲在被子下,一聲不吭。
陸儀霜也累了,不再管他,躺在宛宛身邊,悄無聲息地探索超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