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素以為一家人很快就能出發回光州,但事情比她預想的還要多,幽州送來的折子一天比一天多。
其中包括高麗、新羅和倭島的戰事,這個地方依舊有很多反抗軍,陳黎和甲四最近上的折子都在說同一件事。
那就是當初逃走的高麗和倭人,竟然從海外找了一些幫手,專門搶掠大夏的商船,還意圖重新奪回高麗和倭島。
數新羅人最老實,倭國一敗,立即就投降了,其皇室和軍隊甚至幫著大夏軍隊,鎮壓要驅趕夏軍的私兵。
凌墨蕭對這個消息很重視也很氣憤,他看著大地圖問冬素,覺得倭人能找到的幫手會來自哪里?
冬素指著地圖上的地方,一個個地說,海盜最多是從哪里來的?人口最多的地方是哪里?除了大夏又有哪家的海船最發達等等。
她覺得凌墨蕭此時像一只生氣的老虎,恨不得親自出海,將這些國都給滅了!
他當然不能去,便給陳黎和甲四武器和軍隊,讓朝廷派基地的海軍去倭島,務必將膽敢搶掠我大夏商船的海盜,全給滅了!
期間冬素有收到姜宏的來信,他對商上海盜的了解,比甲四等人又多一些,他也有船被搶,同時查到。
倭盜的幫手一半是從更遠的來的紅毛海盜,還有一半是天竺人,是天竺權貴的私兵,被倭人許以重利,假扮海盜襲擊大夏商船。
姜宏當然也有給凌墨蕭寫信,凌墨蕭比冬素想得要多,他給冬素看嶺南和涼州的折子。
不止是海上,交趾人背后也有天竺支持,蕃人當中有西域小國支持,而這些西域小國背后同樣有天竺的影子。
我們看似沒跟天竺交戰,其實天竺一直在覬覦大夏,像一只鬢狗,不時沖到大夏身上咬兩口。
凌墨蕭對這樣的敵人最不屑也最輕蔑,在他看來,有本事像北疆一樣光明正大地打,還稱得上是對手。
天竺這樣的作為,哪里像一個大國所為!
聽他這句話,冬素就知道,大夏與天竺未來必有一戰。
她沒有多問,安心照顧好三個孩子,打點長安皇宮的宮人們,有家可歸的,則給予重賞放其歸家。
無家可歸的,年長可進皇寺或皇陵養老,年青的留在宮做清掃歸置工作。
皇宮除了祭祀處必須保留,再留一部分當行宮,她準備將多余的地方。
用高墻分隔,另開大門,做皇家博物館和紀念館,每年在先帝忌日期間對百姓開放。
另外將皇室藏書閣,除了事關皇家隱秘的書籍永封一閣之外,別的書籍對天下學子開放閱覽。
她就是覺得把這么大一個皇宮閑放著,每年還要那么多人清掃,太浪費了。
凌墨蕭自然支持,故而這段時間凌墨蕭忙著處理國政,她則忙著這件事。
也許是因為太皇太后葬禮期間,皇上嚴懲了幾家權貴,讓別的權貴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皇后這樣的做法,在過去絕對會被視為離經叛道,有損天家威嚴,無數人反對之下,絕對無法成功的做法。
但這一次卻無人反對,且工部很是配合,很快就按皇后娘娘給的圖紙,將那幾個殿蓋高墻隔了出來。
等消息傳開之后,讓長安權貴沒想到的是,天下文人學子竟然高贊皇后娘娘,根本沒人提及有損天家威嚴之事。
就算再古板再迂腐的老學究也不得不發出感嘆,這天下真的變了啊!
轉眼到了九月,秋風乍起,冬素算算時間,若再不出發,到光州就得十月了,路上風寒,會凍著孩子們的。
可她也不能催凌墨蕭,回老家過年重要,可朝政更重要啊!
她還會叮囑大寶小寶,絕不可在父皇面前念叨回光州的事,讓父皇分心。
光州來的家書已經有三封了,第一封是報平安的,阿爺口述,青牛寫的,字跡還算工整,看來青牛雖然沒再讀書,但有練字。
字里行間都是歡喜,對重回家鄉,他們所有人都打心底高興。
第二封家書是說回家后的安置,還是阿爺口述的,他就村里的路不好,無法走雙匹馬車,他已經出資讓村民修路。
沈家的老宅被劉管家照顧的很好,還提前修繕過,移載了很多花草,添置了不少東西。
等冬素他們回到家,在行宮住膩了,可以回家小住。
他的魚塘如今成了光州一景,因為沿魚塘附近的荒地,全部成了作坊。
以前無主的荒山也被人包去種茶樹,魚塘四周都修了寬大的馬路,夏天的時候很多人都跑來賞荷。
信末尾是蔣氏的口述,山山的媳婦生二胎了,大蓮的婚事一直沒議好,那姑娘心大了,想去幽州投奔大麥,嫁到幽州去。
第三封家書則是充滿擔憂,太皇太后的國喪已經傳遍天下,阿爺他們是最早知曉的。
又擔心冬素和孩子們會吃苦受罪,又擔心因這事影響,他們不回光州了。
又怕回來晚了,路上凍著孩子們。
阿爺說,一切以國事為重,別讓皇上為難,反正家在這里,什么時候都能回。
這封家書冬素沒給凌墨蕭看,但他又怎么可能察覺不到呢?
晚飯時他鄭重地跟冬素商議,不如冬素帶著三個孩子先回光州,他隨后急行軍趕回家,反正一家人肯定是要一起過年的。
冬素拒絕了,她寧愿等他忙完,一家人一起走。
凌墨蕭默契地沒問原因,他自己也知道,皇后真帶孩子們先走了,明天他能走到哪都碰到美人。
再者他也擔心冬素一人帶著三個孩子趕路,回光州無法走水路,坐馬車比坐船辛苦多了。
與其分開走都擔憂對方,不如一家人一起。
好在九月底,凌墨蕭忙完了政事,博物館、紀念堂和皇家藏書閣也正式落成開放。
在全長安權貴和官員的恭送下,南巡隊伍再次出發。
冬素從車窗里看身后的長安城,笑問凌墨蕭:“皇上覺得長安的權貴以后還盼咱們來嗎?”
凌墨蕭也笑了:“估計會日日祈求上天,朕再也別來長安。”
冬素大笑起來:“即如此,咱們偏要來,隔幾年就回來祭祀皇陵。”
一出長安城,所有人都鮮活自在起來,連三寶都在襁褓中揮手踢腳,這孩子不愛動,只有哥哥姐姐陪他玩才會動一動。
北方到深秋,就很難看到綠意,但車隊是往南的,窗外的景色從紅黃的樹葉,漸漸變成還能看到綠樹。
看著地圖,離家鄉越近,冬素越激動。
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起來,因為真算起來,光州也不是她的家鄉啊,那是原主的家鄉。
也許原主留了一些東西在她的骨髓里,靈魂里,所以她才從沈家人身上感受到親情,才會回光州有回家鄉的感覺。
這種感覺對她來說,很美妙,有一種不是在空中飄著,而是腳落在地上。或者說像隨風漂泊的小種子,終于找到地方能生根發芽了。
她對這個世界總是有隔閡的,這種隔閡不管是沈家人,還是凌墨蕭,甚至三個孩子,都無法為她消除。
她知道,回不去的故鄉,是至死都無法消除的遺憾,她唯一的自救方法,就是將這個世界,盡可能地變成故鄉的模樣。
故鄉啊!
車隊進入宜州城的時候,冬素恨不得不做停留,連夜趕回家。小滿比她反應更大,從進了宜州就總是想落淚。
大寶小寶被傳染了,也急切起來,兩人還跟冬素學方言,可惜的是,小滿會說麻城的方言,光州的她說得不標準。
而冬素說得標準,但是原主留下的本能,教人真不會啊,只能簡單教孩子們幾句打招呼的話。
讓她感動的是,才進宜州城,就看到青牛的身影,他和宜州官員一起接駕。
這小子還跟小時候一樣笨拙,跟冬素說話就臉紅,只敢跟小滿說:
“我先回家跟阿爺說一聲。”
小滿很無語:“青牛哥你不會讓護衛跑腿嗎?阿爺讓你來接人,又不是讓你傳信的?”
青牛臉更紅了,大手在褲腿上搓著,甕聲甕氣地問:“你問問娘娘,可有啥事讓我做?”
冬素便讓他牽著大寶,去參加宜州官員請皇上的晚宴。
凌墨蕭不在別的州城參加官宴,但宜州不一樣,以前是他的封地,現在是沈林鐘的封地,對當地官員自然與別的地方不同。
青牛牽著堂姐的兒子,那感覺還算自在,可只要一想到,自己牽的是太子,是大夏儲君,立即就緊張起來,生怕太子摔了跌了。
大寶好笑地說:“青牛舅舅你的手好多汗啊!”
青牛更緊張了,又往褲腿上搓了搓。
凌墨蕭在行宮宴請宜州官員,冬素便宴請女眷,還有當地女官、醫護,宜州的女眷跟長安的完全不一樣。
若說長安的是典型高傲又浮夸的貴婦,那宜州女眷則像鄰家阿娘,對,像二姨母,爽朗又和氣。
她們真心尊敬女官和女醫護,視自己為皇后娘娘的娘家人,萬事不能給皇后娘娘丟臉,娘娘要做事她們第一個響應。
連小寶都說,宜州的宴席比長安熱鬧多了。
宴上都是宜州特色菜,燉酥肉丸子、燜黃鱔、燒鵝塊、米酒甜湯等等,在長安權貴看來,上不了席面的菜色,可冬素吃得很開心。
在宜州住了一夜,凌墨蕭帶大寶去看了茶山,宜州毛尖可是供茶,也是海上最緊俏的貨物之一。
只一天就到了光州,阿爺和親友們已經在光州城外等著了。
只有縣太爺的臉孔換成了個英俊的青年人,有些眼熟,但冬素一時就是想不起來是誰,不禁多看了幾眼。
還是青牛提醒她:“這是我們小時候的陸夫子。”
冬素這才從遙遠的記憶中找到這人的信息,這不就是當年在藥王廟,開辦小學堂的陸子松夫子嗎?
這么多年也沒聽過他的消息,只記得他當年是秀才,看來是高中之后,回家鄉任縣令了啊!
凌墨蕭最喜歡愿意干實事的年輕官員,很多進士不愿意到縣城任職,而是進翰林院。
如今的大夏不缺修書的翰林,更缺愿意到地方上干實事的官員。
再加上他還是仲陽的啟蒙夫子,凌墨蕭對陸子松的態度很好,讓他到身邊說話。
至于冬素和孩子們,早就被阿爺和家人圍著說笑起來。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