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瞪了顧云思一眼，讓她少說兩句。
老太太上車的動作一頓，看了眼顧知胤，又看了眼尷尬站在一邊的木寧，淡漠道。
“寧丫頭既然才起來，就不用去了，在家守祠堂吧。”
木寧抿了抿唇，她知道，老夫人這是在罰她。
“寧寧前陣子為了考試，作息有些顛倒，昨晚守歲太晚，她身體吃不消，是我讓她多睡會的。”
顧知胤從宅子里走出來，站在屋檐下的石階上。
他面容冷肅，身形高大挺拔。
所有人都仰頭看著他。
顧知胤話里的維護意思很明顯，可他竟然當著這么多人面頂撞老夫人？
沈瑜連忙打圓場，“媽，昨晚他們這些年輕人，確實搞得太晚了，三點還起來放了鞭炮，挺辛苦的。”
她挽著老夫人的手，笑道:“讓寧丫頭一起去吧，別耽誤上香的時間了。”
老夫人眼神中藏著鋒芒，看了顧知胤一眼，目光里警告意味很濃。
她沒說什么，冷哼一聲，彎腰上了車。
顧氏其他人也都陸續上車。
兩輛車都開走了，只有木寧和顧知胤還站著。
“寧寧睡好了么？”
顧知胤邁著長腿大步走向她，看見她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沒睡飽繼續去睡。”
都被罵了還睡？
木寧唉聲嘆氣，“睡好了……”
說著瞪了他一眼，小聲嬌嗔，“你怎么不叫醒我啊。”
她抓了抓頭發，“鬧鐘也沒響，害我睡過頭了。”
“我關的。”顧知胤大言不慚，低頭看著她。
“你關的……你……”
木寧更加郁悶了，“你不知道晚起會挨罰么。”
男人輕哼，“你被罰了么？”
“這倒是沒有，可是你為了我，把老太太得罪了呀！”
“管她做什么？”
看她快抓成雞窩的頭發，顧知胤覺得好笑，扣住她的手腕，“走吧，我帶你去。”
“哎，你別拽我，我自己走，被人看見不好……聽見沒有，顧知胤，你快放手……”
木寧警告了他一路，顧知胤充耳不聞，把她拽上了車。
顧知胤也坐進車里，木寧扭過頭瞪他。
顧知胤當沒看見她的眼神，傾身過去把安全帶給她系上。
然后從大衣兜里掏出一瓶牛奶，兩個雞蛋，還有一盒打包好的中式面點，放在她的手里。
“祭拜可能要很久，先墊點肚子，等回來帶你去吃好吃的。”
木寧看著手里這些還是熱乎的早餐，目光微微怔住，而后吃驚地抬起頭，“你從廚房偷偷打包的？”
“嗯。”
木寧心里匯進一股暖流，“唔，還是顧叔叔想的周到，我還以為我要餓一上午。”
老宅的規矩就是很變態，你不起來吃，那就沒得吃，讓你餓肚子長記性。
顧知胤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快吃，吃完還能在車上休息會兒。”
木寧打開包裝盒，吃之前，她忽然問:“顧叔叔，你今晚還來么？”
“來哪？”
“我房間。”
顧知胤哼笑，“寧寧讓我去，我就去。”
……他怎么還裝上了？
是誰死皮賴臉要賴在她家的？
讓他滾去睡書房，半夜還悄摸摸地進來。
木寧白了他一眼，“顧叔叔還是不要來了，大晚上爬二樓，一把年紀了還翻來翻去，萬一閃了腰可不好！”
一把年紀……
顧知胤笑了聲，“寧寧放心，摔斷腿，也不會閃到腰。”
木寧一臉疑問，“為啥？”
“腰壞了，不得辛苦寧寧在上面？”
木寧臉紅到無語，伸手過去掐他。
顧知胤捉住她的手，“開車呢，別鬧。”
木寧氣哼哼地抽出手，懶得跟他搭腔，開始吃她的早餐。
到了顧氏陵園，木寧跟著顧知胤一起上山。
每年都是一樣的流程。
唯一不同的是，顧知胤的父親，顧祁景先生的墳墓旁，竟立著一塊無字碑。
祭拜完，快到中午了。
顧老夫人和其他人都先回去了。
顧知胤仍站在墓碑前，伸手輕輕撫摸這塊無字碑。
木寧站在一旁，看了看陰沉的天色，“顧叔叔，快下雨了，我們也回去吧。”
顧知胤沒有回應她。
木寧奇怪地偏頭去看。
見他像魔怔了一樣，低著頭，手指緊緊扣著墓碑，眼里是藏不住的隱忍和傷痛。
木寧心里一震。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顧知胤。
木寧立即抓住他的手臂，搖晃了下，“顧叔叔？”
顧知胤一怔，恍惚地抬起頭。
他臉色蒼白，眼眶通紅地看著木寧。
木寧察覺到他的狀態不對，“顧叔叔，我們要不要先回去，下雨了我怕……”
顧知胤猛的把她扯進懷里，用力抱住。
木寧一瞬間覺得自己快被勒的窒息。
顧知胤抱的太緊了，她感覺渾身骨頭都在痛，仿佛要被他擠壓得碎掉。
“顧叔叔……”
木寧想讓他放開，卻察覺到他整個身子都在顫抖。
木寧頓了頓，似乎是意識到什么，她放棄了掙扎，用力把手抽出來，輕輕回抱了他。
她拍著他的背脊，“顧叔叔，我們不回去，我們去亭子里好不好。”
天空下起了綿密的小雨，木寧把他哄到亭子里避雨。
木寧坐在石凳上，轉頭去看顧知胤。
他靠著紅漆柱子上抽煙。
煙霧讓他微微瞇起眼，他一直沉默地盯著那塊無字碑，身影看起來很沉寂。
從他來這里到現在，他一個字都沒說。
不知道他還要看多久。
外人總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觸不到他的內心。
包括木寧感覺自己也是。
他雖然需要她在身邊陪著，但她從來沒摸透過他的內心。
木寧看著他腳下散落好幾顆煙頭，抿了抿唇，站起來走到他身旁。
“顧叔叔，這是你母親的墓碑嗎？”
她問的很直接，仰著頭，不逃不避得看著他。
顧知胤抽煙動作一頓，低眸看她了一眼，繼續看向那塊墓碑，神色淡然道。
“不是。”
他深吸了口煙，嗓音微啞，薄唇淡淡地吐出幾個字，“她還不在這里面。”
木寧聽他這話，“意思是這碑是為你母親立的？”
“嗯。”
木寧皺了皺眉，感到奇怪。
雨勢有些大了，顧知胤抬手吸煙，剛吐出的薄薄煙霧，很快被風吹散。
他知道木寧有很多疑問。
“想問什么就問。”
木寧斟酌說道:“之前我記得……在祁景先生旁邊葬著的，是另外一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