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剃度出家的消息傳遍京都。
百姓們嘖嘖稱奇,錦衣玉食的皇子不做,出家當和尚,還真是開國以來頭一遭。
六皇子派、九皇子派的官員樂不可支,五皇子被貶為庶人幽禁皇子府的時候,還有一線復出的可能。出家當和尚才真的是了卻塵緣。
五皇子派的人六神無主起來,紛紛前往長公主府。
然而君澤重傷在身,臥床不起,長公主以照顧兒子為由,拒絕相見。
大有心灰意冷,從此淡出權力中心的打算。
這讓五皇子曾經的追隨者們惶恐不安,行事愈發低調。
上一次尚且能安慰自己,有長公主和逍遙王在,未來或許還有轉機。
可這一次竟連長公主和逍遙王都自顧不暇了。
老話說風水輪流轉果真不假,去年五皇子派風頭無兩,九皇子派每日在朝堂上當縮頭烏龜。
今年九皇子派的人徹底翻了個身,在朝堂上揚眉吐氣。
下了朝后,張太師一臉凝重地回府。
在朝堂上吃了癟,沒想到回到家,還有一樁更讓人賭氣的事情。
張夫人愁眉苦臉,道:“從前親友間往來,誰不夸蓉姐兒千好萬好,現在提起蓉姐兒,她們避之如洪水猛獸。”
不怪張夫人愁苦,從前眼界高,對于親友的暗示從不理會。
現在想要將就,親友們又都避之不及。
娘家嫂子的侄兒還稱得上年少有為,張夫人親自上門打聽,孰料提起蓉姐兒,嫂子便顧左右而言他。
張夫人不是看不懂人臉色的輕狂人,嫁女兒沒有上趕著的買賣,僵著笑臉就回來了。
張太師聽出了夫人的言外之意,亦覺得心中不平。
不知賭氣還是怎么,張太師道:“我的女兒乃是精心教養的世家貴女,以后定然會有大前程,輪不到他們嫌棄。”
說罷,張太師一臉凝重地趕到張蓉院子里,將五皇子剃度出家的消息告知張蓉。
張蓉正在烹茶,聞言放下杯盞,道:“他如此決絕,倒是讓人意外。”
不是誰都能舍棄皇親貴胄的身份的,張蓉不知在五皇子身上發生過什么,但不免唏噓。
張太師長嘆口氣,道:“蓉兒,是為父沒看清形勢,耽誤了你。”
張蓉道:“父親折煞女兒了,朝堂之爭本就瞬息萬變,豈是能預料到的。”
話雖這么說,但張太師看著自己優秀的女兒,心里依然不是滋味。
所謂一家有女百家求,在張蓉身上從未應驗過。
不是說張蓉不夠優秀,而是太優秀了。
她是依照皇后品格培養出來的世家貴女,不說放眼京都,就是放眼天下,也少有女子能比。
從前無人敢上門求婚,是因為大家都知道,這位以后是要走鳳凰路的。
現在無人敢娶,是因為五皇子已到谷底,再去娶五皇子曾經拜過天地,又退婚的女子,便是自討苦吃。
張太師道:“圣上雖然允了你與五皇子退婚,可有這一樁事放在前面,卻無人敢上門求娶。蓉姐兒,你怎么想?”
張蓉低著頭,看著茶盞里起起伏伏的茶葉,溫聲道:“父親,近來朝堂動向如何?”
張太師坐在女兒對面,道:“逍遙王與長公主閉門不出,五皇子派低調行事,六皇子派一潭死水,九皇子派的人...”
頓了一下,張太師給出一個評價:“侈恩席寵,招搖過市。”
張蓉道:“這才多久,九皇子派的人便如此坐不住。”
張太師道:“徐家被抄,廢后徐氏至今囚于永安巷,九皇子派沒有主事之人,內部爭權奪利,都盼著有朝一日能掌控幼子。再加上五皇子和六皇子相繼出事,他們不免得意。”
張蓉道:“九皇子派看似風光無限,實則一盤散沙。”
張太師道:“若這個時候有位高權重之人行聚沙之事,那么九皇子便能一路無憂。”
張蓉為父親倒了一杯茶,道:“眼前擺在咱們面前的有三條路。”
“第一,繼續追隨五皇子,觀長公主和逍遙王下一步行動。我不信曾在京都攪弄風云的母子二人,會甘心落入低谷。”
“第二,借著五皇子出家,退出皇儲之爭。往后謹言慎行,未來如何全看張家兒郎的作為。”
“第三,父親請任九皇子的師父,行聚沙之事,從此一路亨通,成為從龍功臣。”
三條路中,前面兩條路不僅擺在張太師面前,同樣擺在五皇子派其他人面前。
該怎么選,大家都在斟酌。
而張太師曾任圣上之師,在朝中門生眾多,有第三條路可以選。
張太師一一思索,道:“第三條路是萬萬走不通的。”
張蓉有些意外,在她看來,第三條路應是收益最大的,也是最該選的。
張太師道:“九皇子派已經有這個人了。廢后徐氏在永安巷這么久,依然好好活著,徐家二爺攜帶徐家財產出逃,紹太尉的內衛處至今沒有找到。僅這兩點便能說明九皇子背后有高人相助。”
張蓉皺起眉頭,道:“這高人是誰?”
張太師撫摸了一把胡須,道:“為父猜測是王丞相。”
張蓉倒吸了一口涼氣,道:“若是他出手,何愁九皇子前路不平?只是王丞相為何眼睜睜看著九皇子派的人輕狂行事,而不加以制止?”
張太師道:“王丞相一直避禍,唯有今年圣上重病,世家與寒門在政事上屢次碰撞,王丞相才算從幕后走了出來,對寒門寸步不讓。”
“而圣上早有對世家出手之心,內衛處成立以來,紹太尉所到之處,世家無一不聞風喪膽。王丞相老奸巨猾,自然看得清形勢。”
“圣上必定不愿看到王丞相扶持幼子,將來讓世家掌控朝堂,心血付諸東流。所以王家這個第一世家明面上也就不能站隊。”
“王丞相知道,唯有先保住自己,保住世家,才能另謀其他。寧可讓九皇子派亂著,也不愿暴露自己。左右九皇子還小,以后大有可為。”
張蓉道:“盡管如此,九皇子成為太子的希望也是最大的,哪怕父親做不了第一功臣,也稱得上坦途,父親為何說萬萬行不通?”
張太師道:“因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