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賽場驚馬,長公主親自帶人上山去尋,主人家出事,客人們走的走散的散。
顧玉帶著滿身傷痕和泥濘穿梭在人群里,驚恐地看著一張張人臉。
不是妹妹。
不是妹妹。
一個都不是。
君澤在旁邊道:“你別急,皇莊到處都有人值守,我讓人幫忙找。”
“顧世子。”
松陽滿臉驚慌地從人群里跑了過來,看到顧玉眼中一亮,隨即又被濃濃的擔憂覆蓋。
“我妹妹呢。”
顧玉緊緊抓著她的胳膊問道。
松陽都快哭了,連忙道:“在后廂房,我帶你過去。”
顧玉腳步不停,跟著松陽跑到顧瓊的出事的地方。
推開那扇門,顧玉看到地上一灘血,她的心跳都停止了一下。
“是董長茂的血,不是顧姐姐的,我找過來時,董長茂就躺在地上,顧姐姐躲在柜子里,情緒很不穩定,別人一靠近她就尖叫,我只能先讓人把董長茂拖了出去。”
房間里一個柜子柜門緊閉,有片杏黃色的衣角露了出來。
顧玉小心翼翼拉開柜門,里面的顧瓊雙眼無神,縮成一團,陽光投射在她臉上,鮮紅的手掌印和凌亂的衣衫像是刀子,直直插入顧玉的心臟。
顧瓊驚恐地揪住自己的頭發,尖叫出聲: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哥哥——”
顧玉連忙抓住她的手,道:“瓊兒,是我,哥哥來了,對不起。”
顧瓊空洞的眼眸像是回了神,看了顧玉一眼,又復歸驚恐狀態,拼命掙扎,拼命往角落里縮。
“啊啊啊啊。”
“求求你放過我。”
“不要,不要。”
顧玉將妹妹抱進懷里,哽咽道:“對不起,是哥哥來晚了。”
顧瓊卻對她的擁抱十分抗拒,嘴里哭喊著:“放開我,哥哥救我。”
她一時手足無措,哄著妹妹道:“是我,是哥哥,哥哥來了,沒事了。”
妹妹似乎根本聽不進去這些話,不斷在她懷里掙扎著,尖叫著,充滿了絕望與無助。
顧玉知道妹妹處在崩潰的邊緣,如果一直這樣下去,妹妹可能會瘋。
于是她按上妹妹脖子后的一個穴位,妹妹一下子昏死過去。
她小心翼翼地要把妹妹抱出來,右手接觸到妹妹的衣裙,感覺手下一片濕漉,低頭看到衣柜里一灘水漬。
妹妹因為恐懼,失禁了。
顧玉眼中充滿血絲,她頭痛得幾乎要炸開了,心里裝著的魔鬼幾乎要破籠而出,暴虐的情緒充斥在血液里。
身體的每個細胞都在叫囂著。
殺光所有人。
每一個看到妹妹的人都得死。
董長茂,松陽,君澤。
還有她自己...
都得死。
正在她要走火入魔時,懷里的顧瓊身體抽搐了一下。
昏死過去的顧瓊無意識喊了一聲:“哥哥。”
顧玉閉上眼,渾身顫抖,眼淚流了下來。
她幫妹妹攏好碎裂的衣衫,把自己的外袍脫了下來,圍在妹妹身上。
君澤看不到顧玉的表情,但敏銳地察覺到空氣中彌漫著凜凜殺氣。
他趕快帶著松陽走出房門,一臉嚴肅問道:“怎么回事?”
松陽哭了出來:“賽場驚馬時,大家都很慌張,我一轉頭,顧姐姐就不見了身影。我找到這里時,董長茂已經被砸暈了,顧姐姐躲在柜子里不肯出來。”
君澤皺著眉頭問道:“還有誰看見了里面的場景。”
松陽哽咽道:“當時皇莊里人又多又雜,我沒敢聲張,只有我和我兩個侍女看到了。”
君澤道:“嗯。”
幸好這場面沒被太多人看到。
松陽哭著更厲害了:“我聽到顧世子讓我幫忙照顧顧姐姐了,但當時我有點賭氣,故意沒守在顧姐姐身邊,顧姐姐才遭遇不測。表哥,我該怎么辦,顧世子不會原諒我了。”
君澤看向緊閉的房門,他知道顧玉有多在意這個妹妹,摸上松陽的頭道:“別哭了,你可看到,顧瓊有沒有被...”
這話不用說完,松陽也知道是什么意思,當即道:“沒有,我過來時董長茂滿頭是血,倒在地上,但是他的褲子還沒脫下來。”
君澤的眉頭并沒有因這話放松下來,道:“董長茂死了嗎?”
松陽道:“沒死,只是暈過去了,我把他綁到其他地方了。”
君澤眼中閃過狠厲,道:“晚點把他送到顧府。”
松陽點點頭。
這時屋門打開,顧玉抱著妹妹走了出來。
懷里的顧瓊被顧玉的外袍牢牢包裹著。
松陽想過去,被君澤一把拉住,警告她道:“你就呆在這兒。”
君澤走到顧玉身邊,道:“跟我來,這條路沒人。”
顧玉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沒有一絲溫度。
仿佛他是一個死人。
仿佛她才是一個死人。
看到她這幅樣子,君澤心底泛起寒意。
路上開口道:“你放心,今日這件事,不會有一個字泄露出去。”
顧玉一言不發,跟著他走出皇莊,顧府的馬車也過來了。
正要上去,懷里的顧瓊又是一個抽搐,嘴里喃喃道:“不要,馬車...”
君澤耳力過人,聽到后主動過去,檢查了一圈。
發現車轅被人動過手腳,馬匹的韁繩里藏著細密的荊刺,若不一點點摸索,根本發現不了。
君澤眼神冰冷,道:“換車。”
轉頭又對顧玉道:“此事我會給顧府一個交代,董長茂待會兒我會秘密送到你府上,隨你處置。”
顧玉依然一言不發,把妹妹抱得更緊了。
君澤眼里浮起濃濃的擔憂。
她身上只有一身中衣,風一吹,愈發顯得她身量單薄。
新換的馬車很快趕來。
顧玉上了馬車后,松陽才從門后走到他身邊,看著駛去的馬車,松陽也滿是擔憂,小聲道:“表哥,顧世子會不會怪我。”
君澤看了她一眼,道:“她不會怪你,但是,以后你不要往她跟前湊了。”
松陽張張嘴,眼淚簌簌落了下來。
回到顧府,顧玉抱著妹妹回到她的院子里,小心放在床上,對桑芽吩咐道:“叫冷大夫來。”
昏睡過去的妹妹并沒有擺脫痛苦,她的喉嚨里時不時發出叫喊。
明明來的時候妹妹還一臉欣喜地跟她說,要好好看看那些貴女們的衣裙,要畫出漂亮的花樣,要幫哥哥經營霓裳坊,要替哥哥減輕負擔。
她的笑那么明媚,眼睛里都是光。
她像只剛從厚厚蠶繭里探出頭的蝴蝶,還沒來得及聞聞花香,就被人撕碎了美麗的翅膀。
都是她的錯。
是她一意孤行,對妹妹描述外面的世界有多么美好。
卻沒保護好她。
外面傳來一陣喧鬧,是蘇姨娘和大夫人聽到消息趕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