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百蘭院兒去的路上遇著門房的下人，一路小跑，看樣子是奔著她來的。
陸辭秋站下，問他：“出了什么事？可是有人找我？”
門房下人苦著一張臉說：“是有人找，但也不是外人，是四小姐帶著五小姐回來了。但五小姐死活不肯入府，說一定要二小姐去接才行。”
陸辭秋隨口一句：“她又抽的是什么風？”
霜華就說：“要不奴婢去看看吧？”
陸辭秋想了想，搖頭，“算了，一起去。”
門房松了口氣，趕緊跟著陸辭秋往前院兒走。
彼時，陸芳華正站在馬車下面訓陸夕顏，她說：“你別蹬鼻子上臉行不行？怎么著，有我還不行，還非得二姐姐來接你？她是你娘還是你爹啊她就得巴巴的來接你？你別太把自己當回事兒行不行？我都不敢說讓她親自出來接，你擺什么譜啊？再說，這是陸府，是你家，你回自己家還得讓人出來接？陸夕顏你是不是神經錯亂，你以為你以前跟二姐姐關系挺好呢？你忘了你前幾日剛把人家莊子給燒了的事兒？你知道那得損失多少銀子嗎？你賠嗎？”
陸夕顏從車簾子里頭鉆出半個腦袋，癟著嘴說：“我賠不起。”
“你燒的時候怎么不想著賠不起呢？行了你趕緊給我下來！煩死了，我真多余管你。”
陸夕顏還是不下，陸芳華就想去拉扯她，好在這時候陸辭秋走到了府門口，陸夕顏一見了陸辭秋跟見著了救星似的，“嗷”地一聲兒就沖出了馬車。
下車時因為太急，還絆了一下，要不是有彩云扶了一把，她就得趴地上。
但是陸夕顏完全不在意，直接就撲到陸辭秋身邊，緊緊抱住陸辭秋的胳膊。
陸芳華氣得直翻白眼，“得，還是你好使，你只要一出來，都不用說話她自己就下車了。我在這兒連哄帶騙再嚇的折騰老半天，她就給我露了半個頭。行了二姐姐，人我交給你了，我這就回去了。這個時辰你們可能是要去晨昏定省，我就不跟著摻合了。
但是二姐姐，我找你還有事兒，晌午咱們去吃羊肉館子吧，我再叫上江小柳，正好咱們說說話。就是可惜莫蓉冰沒在城里，不然也一起叫著。”
陸辭秋看了她一眼，想說自己真沒什么胃口吃羊肉，但又一想，她應該是想問問關于七殿下的事。便點點頭，應了下來。
就像她擔心燕千絕，陸芳華自然是也要擔心燕千湛的。
陸芳華上了馬車走了，陸辭秋帶著陸夕顏回府，她一向不太喜歡跟人過于親近，幾次都想把胳膊從陸夕顏懷里抽出來，幾次都沒成功。
陸夕顏甚至挑明了說：“你別想再甩開我了，我是絕對不會離開你的。上次你突然被十一殿下帶走我是沒辦法，追不上。但從今以后我就這么抱著你，你上哪我上哪，你上茅房我都跟著，你別想再有機會把我甩開。剛才四姐姐說我燒了你的莊子得賠，我琢磨著我是得賠，這兩日二嬸教訓我了，我也明白了很多從前不明白的道理。做錯了事情得認，損壞了東西得賠，這個道理我懂。但我又確實沒錢，所以我就想，干脆賣身抵債吧！”
陸辭秋上下打量她，半晌，道：“你這個姿色，這個身段，賣身可能也賣不出去多少錢。”
“姐！”陸夕顏急得跺腳，“我說的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要把我自己賣給你。以后我就是你的丫鬟，我侍候你。你放心，我比你年齡小，我肯定能把你侍候走了。”
陸辭秋翻翻白眼，這沒等怎么地呢，先把她給侍候死了。
陸夕顏還在表達自己的意愿：“我侍候你，我的丫鬟侍候你的丫鬟，各司其職。”
陸辭秋想說用不著，你沒霜華侍候得好。
但陸夕顏完全不給她說話的機會，只顧著自己輸出：“姐，這兩天我是在羅府住的。二叔的新宅子還在收拾，沒收拾好，四姐姐就把我帶到羅府去了。
這回我可真是長見識了，羅家才搬來京城多少日子啊，就已經把府里改造得比從前的左相府還要氣派。連地上都鋪著上好的白玉，我都不敢踩，怕給踩壞了。
姐，四姐姐說，她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肯收留我的。我知道她說的是真的，要不然就依著她的性子，她才不會管我死活。所以二姐姐，我還得要謝謝你，我也還是那句話，我一定好好侍候你，你讓我往東我絕不敢往西，你讓我上天我絕不敢入地。”
說到這，她回頭看了鶯歌一眼，“還愣著干什么？來時候我怎么和你說的？表示啊！”
鶯歌趕緊也表態：“霜華姐姐，以后我也會好好侍候你的。”
霜華十分苦惱，“我還成半個主子了？沒想到跟著我家二小姐，身價都跟著往上漲。可奴婢就是奴婢，不需要人侍候。你也好，五小姐也好，要是真有這個心，以后少做點壞事，凡事多過過自己的腦子，而不是別人說什么你們就做什么，就比什么都強。
我家小姐愿意幫五小姐，也是因為五小姐年紀小。
但凡五小姐要是像大小姐那個年歲，我家小姐都不會插這個手的。
不信你們問問，那天被火燒的要是大小姐，還有沒有得救的機會？”
陸辭秋看了陸夕顏一眼，“聽到了嗎？”
陸夕顏連連點頭，“聽到了聽到了，我也都明白。姐你放心，以后我一定好好的，我再也不使壞了，我誰的話也不聽，我就聽你一個人的。姐你就是我的神，我什么都聽你的，你就是我唯一的姐！”
百蘭院兒到了，陸夕顏正說著話，突然頓了下來。
她將目光投向屋里，很快就落到一個人身上。
那人穿了一身暗紅色的袍子，袍子上沒有過多的裝飾，但顯出來的卻不是素氣，而是有一種生人勿進距離感。特別是她那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地面，整張臉看起來都帶著幾分戾氣和死氣。
陸夕顏的心一下就提了起來，抓著她二姐姐胳膊的手也跟著打了個哆嗦。
陸辭秋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一眼就看到坐在廳堂里、沉著一張臉的康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