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身天道。
安靖半點也不奇怪,他早就看出來了,天命是天道的打工仔,但假如說天道也是個爛攤子,那天命恐怕就是背鍋的了。
可還是那句話——上面的鍋,有些人不想背,有些人想背還輪不到呢!
大辰帝朝,顯然就是想要背的那一個,就和安靖自己分析的那樣,每一個天命中都蘊含有天道的權柄,多重天命復合,其中就蘊含著‘懷虛天道拒絕眾凌霄去了解的大道本質’。
那便是凌霄之上,返虛道一的關鍵。
大辰帝朝的野心,就在這里——或者說,此世間所有天宗的野心,都是為了達成那個目標。
成為……凌霄之上。
想到這里,安靖吐出一口氣,他抬起眸,目光平靜地注視著眼前那道半虛半實的血色身影。
“當初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問詢。
玄光蘊的血影在熾熱的風中微微搖曳,他發出了一聲悠長的嘆息:“說來話長,恐怕要從我大辰帝朝的開辟之初說起,但那些你們想必也都知曉了一部分,我就不再贅言。”
他的聲音帶著無盡的疲憊:“總而言之,自圣祖之后,歷代玄天帝君或是因為太過小心,亦或是故意刪改,以至于我們這一代的時候,已不知曉應天不死樹的來歷,自認為這是一尊蘊含有‘天地心’之權柄的護國圣樹。”
“然而有一天,光韶兄(先帝)發現了應天不死樹的秘密,或者說,他自稱聽見了不死樹的聲音……我因為那時候已經前往盡遠天,表現出了諸多特殊之處,也是因為我和他關系最好,故而他來找我相商對策。”
玄光蘊閉上眼,仿佛陷入了久遠的回憶:“他找我商議,如何……”
“釋放不死樹樹靈。”
“你們想要釋放無中生?”安靖瞇起眼睛,雖有驚訝,但很快就反應過來:“不,你們的目標不是單純的釋放,而是分離!”
“你們察覺到了無中生不可能被完全控制,但大辰的根基建立在神木之上,所以打算另辟蹊徑,以小天地心轉移不死樹的意志,然后得到完整的,可以被完全控制的不死樹肉體,以此為根基,開始大辰帝朝開辟之初未競爭的大功業,征服全北玄祭洲!”
“你們打算彌補大辰的錯誤,讓無中生自由,也讓大辰從滯腐的墮落中重振,中興這個天宗!”
“換句話來說……”
“你們想先完成‘天下主’!”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無比正確,也無比大膽的思路。
如果它成功了的話。
“是的。”玄光蘊垂下眸光:輕聲道,“這很困難,但對于一位玄天帝君和一位盡遠天行者而言,并非不可能——我們的確得到了新的‘天地心’。”
“接下來,只要獻祭掉足夠的天魔,以最純凈的玄元凈光補益天地心,轉換為不死樹樹種,就可以讓它生根發芽。”
聽到此處,幽如晦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的胸口,她想起了自己之前和安靖在龍人骸骨上察覺到的天魔烙印,輕聲道:“可是你們失敗了。”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卻異常冷靜地分析著:“你們沒有成功獻祭天魔。”
“因為帝廷傳承內部的天魔烙印在那場大儀祭中發難,先帝因此駕崩,而你幸存下來,想要繼續完成大業,卻被朝中的文武官員背刺。”
“那些文武官員,或許也已經被天魔侵蝕了!”
“不,明景。”
玄光蘊抬起頭,打斷了女兒的推測,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種深沉的痛苦:“我們成功了。”
但是,被釋放的意志,不是不死樹的。”
他停頓了片刻,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吐出了那個足以顛覆一切的名字。
“是……圣祖!”
圣祖!
大辰帝朝開國帝君,圣祖玄天祭!
這一個名字,的確足夠讓所有人都無比震驚。
無論是安靖還是今衍華都眉頭緊皺,而幽如晦更是如遭雷擊,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眼中滿是難以置信:“圣……圣祖?”
“是的。”玄光蘊咬緊了牙,那雙金色的瞳眸中燃燒著刻骨的憎恨:“光韶當年聽見的聲音,不是無中生的,而是圣祖的!”
“祂的意志長存不滅,早已化作了控制應天不死樹的人柱,借助無中生的天命遮蔽自己的存在以得長生!”
“但是就算是祂,欺騙天道也到了極限,如今即將消亡。”
“為了延續自己的存在,祂欺騙了光韶,欺騙了我,欺騙了我們這些后世子嗣!在那場儀祭中,祂吞掉了光韶的神魂,而光韶奮力與之對抗,這才有了‘駕崩’之說!”
“而我繼承了光韶的遺志,想盡辦法想要與之對抗,但我的帝血也被控制了……”
“帝廷內部,早已有了圣祖的使者,祂們暗中控制帝廷,文武官員恐怕也盡是祂的人……我不清楚,我只是那時分離出來的一縷帝血,從后續的發展來看,‘我’毫無疑問是敗了,死了。”
“都是我的錯,我原本可以突破的時候,為了壓級而沒有突破,而想要突破的時候,帝血卻已經被控制,根本動彈不得……”
說到這里,玄光蘊的神色黯然下來,他轉向自己的女兒,半透明的身影仿佛隨時都會潰散:“對不起,明景,我沒辦法對抗我的帝血,尤其是在帝廷……你真的,吃了很多的苦。如若不是安靖……”
話未說完,一個溫暖的擁抱打斷了他。
幽如晦走上前,想要緊緊地抱住自己父親那虛幻的身影,雖然只是撲了一個空氣,但她的態度卻無比明確。
“不要這么說,父王。”站穩之后,她深吸了一口氣,聲音沉悶但異常冷靜:“你和母后竭盡全力讓我活了下來,云止叔讓我逃出了大辰,你們還給了我天地心……”
“這不是你們的錯。無法戰勝一個陰謀算計自己子嗣的先祖,這絕對不是你們的錯。”
玄光蘊沉默了。血色的身影微微顫抖,他伸出手,想要回抱自己的女兒,卻只能穿過那真實的體溫。
“你長大了……真的,長大了。”
與眸光堅定的幽如晦對視,他的表情漸漸放緩,似乎帶著一絲釋然:“我蘇醒之時,極其絕望。”
他的目光越過眾人,仿佛看到了照鱗界之外,那片已被血海籠罩,被無盡苦難充斥的懷虛界。
“血海魔教掀起大劫,大辰帝朝必然是暗中最大的受益者——圣祖恐怕已經徹底吞噬了光韶的神魂,如今恢復了生機。祂現在所需要的,就是徹底吞掉不死樹的意志,繼而再以造化之法再造肉體……”
“再活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