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性命,究竟是什么?
有人說,是魂魄和肉體。
有人說,是靈覺和精氣。
有人說,是先天本源和后天形體。
有人說,是源自于道的本性和源自于天的限制。
安靖對性的感悟已經很深。性,不是單純的魂魄不滅,魂魄不朽,不是那么膚淺的東西……那是一種不朽不滅,名曰‘本真’之物。天賦靈明,道德良知,清凈自在,無拘無束的元神,都源自于它。
安靖將自己的魂魄轉換為了洞天之靈,故而超脫了后天的染著,成就了‘性之道’,魂魄自然得了自在不朽。
但是,命呢?
單純的變強?
單純的堆砌?
單純的不斷擠壓,合并,將鋼鐵變得更加鋼鐵,將質量不斷堆砌,繼而成為了更加密集,簡并的物質,乃至于更加深入,超脫了物質本質的一種‘相’,一種漆黑,一種深沉,一個沒有終點的終點。
那或許的確是一條路,通向極致的命之道。
但安靖要找的不是這個。
他尋覓的不是純粹的力。
而是一種美。
完美的物質,完美的軀體。
超越了不完美的人類。
繼而登臨道的本質——道成肉身。
此刻,安靖收拳。
他的手臂也在此刻粉碎,融化,甚至被氣化,消失。
甚至,焦黑的痕跡蔓延,直至肩膀,胸膛,乃至于全身。
太陽燭晝的力量,還是太過強大,哪怕是顯圣也不愿意硬接,哪怕是安靖的力量在那一瞬已不遜色于顯圣,但還是因此而受創。
可是,那又如何?
安靖抬起只剩下小半個大臂的手,太始元煞流動,七曜之光閃耀,環繞。
登時,以大臂骨骼茬口處,一道道細微的金屬線延伸而出,繼而交錯,融合,凝聚出了骨骼的結構,一層薄薄的肉膜覆蓋其上,血肉衍生,神髓填充,百骼重塑。
僅僅是短短的幾個呼吸,隨著安靖身上不斷跌落鐵銹一般的碎渣,那不斷在他身軀上蔓延的焦黑痕跡正在急速消失,而那只消失不見的手,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再生,重現!
以純粹的肉身力量,正面擊潰顯圣祖靈。
以純粹的生命力量,修復顯圣造成的傷勢。
如若說,其他天驕,想要發揮出顯圣的神力,需要動用種種底牌,甚至是請祖師天尊之力降神。
那么,安靖不需要。
因為他自己就是。
“感覺……很不錯。”
輕聲自語,安靖的軀體在這一刻完美無缺,晶瑩剔透,如玉,如晶。
他抬起手,隔著一層薄薄的,剛剛再生,仿佛不存在的表皮,能清晰看見其下,以黃金分割般完美形態分布的經絡血管,太始元煞在其中緩緩流淌,其色熾白無色,卻又在每一次脈動間倒映出七彩虹光。
透明感很快就消失了。
這是絕對完美的軀體。
若有力量壓迫,它便會收縮然后反彈,其勢堂皇,不可撼。
若有刀刃切割,它便會分開然后卡住,其態似鉗,不可動。
若有鈍器擊打,它便會擴散然后卸力,其穩如樁,不可移。
若有鉆頭刺入,它便會旋轉然后攪碎,其動如磨,不可當。
是金屬,也是肉體;是鋼,也是器。是會變化的,是會不斷更易的;是完美也是不完美的,是隨著武者的需要,可以變成任何一種形態,以任何一種方法施加力量,進行毀滅和拯救的。
是神也可以是魔,就是這樣完美的軀體。
命之道
“成就真人,只是一個基礎。”
眸光從自己的手臂上移開,安靖邁步向前。
他朝著那掙扎起身的太陽燭晝走去,聲音卻仍在天地間回響,清晰地傳入每一位敗者的耳中:“就像是孩子剛剛誕生,還需要成長,壯大。”
“你們的想法和思維,難道只需要一次進步就夠了嗎?”
他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振聾發聵的力量,拷打著在場每一個天驕。
“如果只是滿足于劈斷磚瓦,那就不可能有一日劈斷鋼鐵。”
“如果只是滿足于一次的蛻變,那么終究不過是從嬰兒變成巨嬰。”
“你們的確有各種手段,近乎顯圣,但歸根結底,還是沒有理解這個世界。”
安靖的目光掃過這片被他親手重塑的戰場,聲音中帶著一絲感慨:“這個世界沒有魔氣,大道清晰原始,祖神獸都如此強大,而后世的神獸卻那般孱弱。這難道不是在告訴我們,我們也可以像這些祖神獸一樣強,甚至更強嗎?”
“甚至,連天道都在恩賜我們,剝離了我們與生俱來的命格——而我們是懷虛人,靈根也毫無意義。”
“我們被剝奪了一切,已無可再剝奪……故而我們不再被定義,不再被約束……我們,是自由的了!”
“命格被剝離不是削弱,而是恩賜!”
“為什么還要用那些被天道遮蔽過的,二手的東西?”
此刻,太陽燭晝掙扎著起身。
祂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脅,那是足以將祂徹底抹去,終結其永恒輪回的力量!
但不知為何,祂隱約感到了一陣欣喜。
那是源自于真正本體的,那鱗的,喜悅。
此刻,太陽燭晝開始變化了,祂化作了一顆蛋,匯聚了整個照鱗界有關于太陽的力量,周身的神焰在這一刻凝聚,壓縮到了極致,將自己化作了一顆仿佛能焚盡萬古,蒸發時空的熾白光球。
這是祂賭上一切的絕招,太陽最后的輝光。
然而,安靖毫不在乎。他甚至停下了腳步,擺好了架勢。
“諸位,拋棄掉它,用你們自己的真實去觀察世界,去理解世界,讓自己變得更強吧!”
——然后,再來挑戰我,讓你們的力量,也成為我的力量吧!
話音落下的瞬間,安靖凝聚了全身的力量。
他的武道意志在這一刻攀升至前所未有的巔峰。仙道,武道,羽化道,三種力量,三種感悟,連同他之前所有戰斗的領悟,盡熔于一爐。
他手中的殺生劍,再次凝聚。
但這一次,殺生劍不再是玄赤之色。
它變得透明,變得仿佛不存在,如同一道純粹的‘理’。
然后,這柄無形之劍融入了安靖的肉體。
它承載的,是安靖想要在此刻,在此地,開辟出的,全新的仙業。
命積無涯,力源無量
拳就是劍,劍就是拳!
就是現在,安靖揮拳!
在太陽燭晝將那顆熾白光球推出的同一瞬間,他也揮出了自己的拳。
降劫·天罰
天劍的虛影一閃而逝。
——前人有過,后人受譴;以上天之劫,罰累世罪愆!
越是古老的,越是腐朽的,越是不曾更改過的,就越是容易遭遇天罰。
因為周天萬物,唯易不易,腐朽的不易便是錯,便當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