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確是超乎尋常的
圣魔虛影神色陰沉注視著安靖與巨蜈龍同時飛來,然后突然也放聲大笑:所以才有得到的價值
隨著笑聲,周圍的時空就猛地一震,朝內凹陷一層,仿佛漩渦,空間好似擁有了生命,一個個不斷凸起平復的時空湍流,就是在這巨大太虛漩渦中游弋的魚。
不同的時空錯層,宛如一根根游魚絲線,以長短不一,快慢不同,極端繁復的變化互相交織,構成了一個極端復雜的場域,所有意圖靠近的事物,無論是光還是風,是水霧還是靈煞,全部都逆轉了方向,無法靠近。
四極顛倒,八方錯亂
巨蜈龍被拋飛而來,在接觸到這個場域的瞬間,就反而因為‘方向’的倒錯,反而以一個傾斜的角度,斜斜地朝著熔海飛去。甚至就連凌虛云闕,也被這錯亂的時空隱藏起來,徹底消失不見。
但即便是圣魔虛影,也無法擋住現在的安靖。
由時空本身構筑而出的四極顛倒,就像是一個巨大的迷宮,若是以蠻力沖入,縱然是有翻山倒海之力,也會被輕易困住,甚至是被自己的力量攻擊自己。
但太白戰鎧周邊此刻凝練著只屬于自己的太虛時空,這并非是單純的仙道,而是‘武道陣界’的外放。這本應該是神藏巔峰的神通顯化乃至于顯圣的大天顯圣才能辦到些許的事跡,如今在太陰無極之力的加持下,居然可以辦到。
兩塊時空猛地對撞在了一起,錯亂的時空互相交錯,碾壓,一道道黑色的裂隙爆散開來,似是措手不及,亦或是不想和現在氣勢如虹的安靖硬拼,圣魔虛影主動撤去了力量,準備轉移。
而安靖抓住了這個機會,執天時再次加速,雙臂急速揮動,在瞬息間就轟出一千四百七十二拳。
每一拳,都蘊含著不同的拳勁,或凝縮,或揮灑,或挑騰,或直貫,在這瞬息間,安靖打出的根本就不是單純的拳,而是武道本身,是無數用來殺人的技藝,用來破壞,粉碎和磨滅的意志!
在這千百拳面前,縱然是太虛凝聚而出的護盾,也如面團一般被捶打揉捏,變得松軟,繼而被一拳打穿!
——意凝虛空,拳意實質!
劍修怎會拳?
就如安靖過去的敵人那般,圣魔虛影未曾想安靖除卻劍意外,拳意居然也有如此高深的境界,猝不及防之下,居然被安靖一拳又打在了臉上,而這一拳,比之前突襲還要重,還要凝練!
骨骼碎裂,牙齒脫落,鮮血潑灑,就連鼻梁都歪斜,一切都發生在短短一瞬,圣魔虛影只能感覺自己的頭顱猛地一震,繼而自右朝左瘋狂扭動,帶著身體斜飛而出。
圣魔虛影的鮮血和軀體的碎片就像是破碎的玻璃一般飛濺,但這些碎片也立刻化作尖刺,朝著追擊而來的安靖飛馳而去,即便大半都被安靖一拳蕩空,但還是有一部分轟擊在了太白戰鎧表層。
安靖沒有遲疑,沒有因為這些尖刺微小而放松警惕,立刻就將太白戰鎧表層的甲片全部爆散開來,整個戰鎧縮小了一圈,而果不其然,這些尖刺的尖端綻開了一輪又一輪漆黑的法陣印輪,褻瀆的道紋旋轉,瞬息間就將那些甲片全部都化作蝕骨的金屬蠱毒,宛如毒蛇一般朝著安靖追逐而去。
千機流汞,蝕世劫灰形態。
枯榮爆破拳揮出,血煞將這些蠱毒燃盡,安靖很清楚,剛才的攻防看似簡單,但自己完全是擊穿了所有死亡陷阱才會看似如此。
若他是純粹仙道,就會在嘗試運用太虛之力對抗‘四極顛倒’時被圣魔隱藏的魔氣侵染,而若不是圣魔被自己的拳意實質打亂節奏,在自己突入四極顛倒核心區的瞬間,整個時空迷宮就會坍塌爆縮,在圣魔虛影脫身的瞬間將自己壓成一個小點。
而最后的劫灰蠱毒,反倒是安靖早有預料,他從之前和圣魔虛影近身交手時就發現,這虛影看似只是投影,實際上乃是以昆妖的本質為基礎凝聚而成,換而言之,它其實是一個完全由千機流汞構筑而成的天魔偃傀,自然,千機流汞能運用的戰法,那昔日道庭用來毀滅不宜居世界地表,重塑萬物和世界的‘蝕世劫灰’,它都能用。
圣魔掌握的力量,比他要大,底牌甚至可能更多,而自己能用的技巧用一次就會被對方警惕,安靖很清楚,現在的攻防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誰會先露出最大的破綻。
一擊致死的破綻。
趁著安靖避讓劫灰,圣魔虛影脫離了四極顛倒大陣,正如安靖所預料的那樣,它臨空虛握,整個時空迷宮便開始坍塌,以安靖為中心爆縮,致密的時空碾壓而過,就連光都黯淡,化作漆黑的圓球。
在這重重重壓下,哪怕是最堅固的庚金之精也會因此而歪斜變形,更何況血肉之軀?
可,區區神鋼仙金,怎能比得上武者千錘百煉的拳?
所謂武之極,便是料敵在先,時空迷宮中,早有預料的安靖握緊了拳。
于是,坍塌的時空圓球在爆縮至一半時,就停止了縮小,反而朝外膨脹,它的內部亮起了一道道裂縫,光芒從裂縫中激射而出,隨之而出現的,便是一個個驟然凸起的拳印。
咚咚咚咚咚咚!
就像是銅鐘被人從內部接連不斷地敲響,然后被轟的四分五裂那樣,坍塌的時空迷宮驟然爆碎,而如同超新星般的耀眼神光爆發,激射而出,隨之而來的,便是隨光一同襲來的太白戰鎧——
以及殺生劫劍!
潰散的神通恢復,漆黑的劫劍就是耀眼明光中唯一的黯,它向前揮去,斬碎了光,斬碎了時空,斬碎了所有的一切,直逼圣魔虛影胸膛。
那里,便是‘天魔偃傀’的靈魄核心,就如主祭蓮和昆妖的關系那樣,只要破壞,憑借魔國血祭降臨至此地的一絲圣魔虛影就再無承載之軀,到那時,無論是以伏邪劍斬滅,亦或是嘗試以洞天之力煉化,都并非不可能!
破綻!
但這一次,圣魔雙眸中卻閃過一絲精光,它自己的要害自己怎能不知?安靖原本的技藝如行云流水,不可捉摸,看似兇狂,卻流轉如意,看似微渺,卻能爆發出石破天驚的拳意,瞬息之間,便是千變萬化,完全無法預料應該防備哪一招,哪一式,正是無想無我,道成肉身的至高境界。
但就在剛才那一瞬,為了求勝,安靖把握住了那飄忽不定的瞬間,準備朝著自己的要害直擊——這是它唯一的要害,反過來說,卻也是安靖得勝的唯一可能,那瞬息萬變,不可捉摸的天人境界因此而跌落,變成了雖然勇悍絕倫,斬破一切,卻再無其他變化的一劍!
想要勝,就會輸!圣魔凌空一握,述道長筆顯化而出,筆直地朝著安靖潑墨而去,太白戰鎧微微側身,雖然能完全閃避,但為了命中圣魔,還是拼著被命中右臂,繼續加速!
也就是在這一瞬,殺生劫劍一劍刺穿了圣魔的胸膛,刺穿了圣魔的靈魄核心!
但伏邪卻警戒提示:“安靖,后撤!”
圣魔若是挪移亦或是針對自己的靈魄核心進行防御,安靖必然看得出來,甚至可以臨場變招,逼迫圣魔回退,令圣魔露出更多破綻,但圣魔什么都沒做,只是和安靖以攻對攻,乃至于安靖在一瞬失去了對圣魔靈魄核心進行感知的機會。
也即是,天元圣魔的靈魄核心,居然和其他世界的圣魔不一樣,根本不是‘魔’,而是天道權柄的凝結!
殺生劫劍貫穿那朦朧如星的靈魄核心,無匹戮魔殺意擴散,卻尋覓不到敵人,而被劍意沖散的靈魄核心雖然碎裂,但很快就逃遁離開,挪移到另一個地方重聚!
也就是在這一瞬間,圣魔潑灑在安靖身上的黑墨開始急速擴散,凝練到極致的魔氣在瞬息就蔓延至安靖整個右臂,武者面色不變,毫無遲疑地將自己的戰鎧與右臂齊肩膀斬斷。
被侵染漆黑的右臂,迅速崩散成灰黑色的千機流汞,而后朝著胸膛洞開的圣魔匯聚而去,將它胸前的傷口修補,而圣魔虛影雖然被擊碎了一次靈魄核心,但卻并未受到致命重創,此刻對安靖露出一個笑容:未曾想,沒有完全吞掉天元天道,被天元四圣壓制的結果,居然可以在這里發揮作用
能將我逼到這個地步,安靖,你當真是我見過的歷史以來,搏殺技藝最強大的修士
它揮筆潑墨,施施然地在周邊再一次構筑出了層層大陣與防線,圣魔虛影此刻神色輕松,語氣卻肅然:接下來,我將不會有半點大意,不想著速取,絕不因你少了一臂而小覷你,用完全的守勢一點一點壓迫你的所有活動空間,直至將你封印,亦或是斬殺
構成我的億億萬萬修者之心,原本都是輕慢,卑劣,大意且不會自省的人,他們因此而墮落——但就是這樣的,被魔心吞噬的修者,縱然是他們那樣傲慢狂妄,自以為是的蠢貨,也因為你而驚醒,被迫警戒起來,因為再怎么愚蠢的人,也絕不敢輕視你半分
若是有你這樣的‘心’成為我們的一部分,縱然是無窮無盡的豺狗,卑劣的蟲豸與人渣,也會因為你而變得勇猛而不可阻擋起來吧
此刻,安靖沉默地嘗試再生手臂,鮮血靈煞奔流,構成了手臂的形狀,卻無法凝聚成形,他能感覺到,自己手臂的‘本質’已經被圣魔奪去,在圣魔虛影消亡前,自己的肉體不可能復原,只能勉強用靈煞凝聚湊合了。
圣魔的言語,正是天魔意圖引人墮落的‘本性’和‘緣由’。天魔他化,最初的天魔降臨,墮落的人都是最卑劣,最弱小,道心最不堅定的一群人,他們所化的魔物,都會很快被斬殺,甚至不一定會被視作魔物,而是類似走火入魔,邪念入體。
而天魔的思維,也會被這些人的愚蠢和卑鄙影響,故而早期的魔劫最好對付。
但,若是有一位道心足夠堅定,心靈足夠強大,只是因為意外亦或是種種因果的修者入魔,那么事情就截然不同起來。
無數卑劣的天魔中,將會出現一位統帥,它們的思維會出現質的變化,原本四處零散的魔災,也會開始變得有秩序,有規劃起來,甚至可能構筑出‘魔軍’乃至于‘魔國’這樣的組織。
緊接著,一切都會像是大地綻開深淵一樣,無止境地加速,墮落。
為了對抗更強大的天魔,人類的組織也將被迫變得更加凝聚。其中,強者,天才,過去無法發現的優秀種子將會層出不窮地出現。人類就像是鋼鐵,不斷被鍛打,祛除雜質,原本看似普通的人,將會迅速蛻變成良才美玉。
為了對抗魔劫,整個修行界的所有修者,都將會浴火重生,蛻變成一個個信念堅定,不疑不惑的強者。
所以……
天魔也會更加強大。
只要還在有修者死亡,被吞噬,奪取,墮落,那么人族越是蛻變,浴火重生,如若金剛,那么天魔也將會水漲船高,會隨著如此優秀的修者之心的加入,一樣地蛻變。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這便是魔劫愈演愈烈,越來越強大的原因——并非是天魔施加了更多力量,乃是人族的強大,倒映而出的,更加龐大晦暗的陰影。
天魔的集群,渴望著足夠強大的心魂,所以面對安靖這樣的存在,它們的確滿懷惡意,但絕不會敵視,也不會憎恨,因為若是有安靖成為‘天魔之心’……
那或許,這片天地,就再也沒有可以阻攔它們的存在。
但也同樣的,天魔并非永恒長勝,永遠不敗的存在——與之正相反,天魔絕大部分時間,都在敗北。
正因為天魔永遠是他化之心,而足夠堅定的修者,永遠不會選擇墮落,所以天魔無法得到它們渴望的‘心’。
將殺生長劍換至左手,失去一臂的安靖瞇起眼睛,沒有絲毫氣餒,冷靜地觀察著圣魔和整片天地。
圣魔的確因為他渴望勝,而抓住了那一絲破綻,但同樣的,圣魔被迫承受了他一劍,短暫地擊散了靈魄核心,所以也露出了破綻。
而這破綻,就在神兵界域,亦或是說,操控著神兵界域的存在之上。
主祭蓮之上。
遠方,熔海彼端,被圣魔挪移走的巨蜈龍再一次纏繞在凌虛云闕之上,圣魔的確非常謹慎,即便要和安靖正面搏殺,也不忘記避免神兵界域的核心被波及,但隨著它自己遭遇重創,被它侵蝕的存在也出現了動搖。
青金色的主祭蓮頂端,開始彌散出一絲絲的氣息。
那氣息,太過微弱,橫貫萬古,縱然不被消磨,也被遮掩,無論是誰也無法分辨。
除卻安靖。
除卻伏邪。
伏邪與祂的劍主,都抓住了這最微不足道的一絲氣機。
因為,那正是昔日斬碎天元界滅世大陣,將被天魔操控的昆妖斬出一絲靈智,乃至于可以在之前‘叛變’的……
伏邪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