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定之刻,能夠讓持命者在一段時間內近乎無人可擋,無論是誰也無法阻攔他達成自己目的特殊機制。
若是說,持命者原本就是蕓蕓眾生中截然不同的那些人,那么命定之刻時,他們就是毫無疑問的‘主角’。
安靖睜開雙眸,此刻,他感覺到,自己神海最深處,那原本如烘爐般燃燒,要將世間萬物都如炭焚燒,如銅鐵熔鍛的天命,此刻突然寂靜了下來。
并非是靜止不動,與之截然相反,而是有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排山倒海地涌入他的身體。
這由無窮無盡涓涓細流從天地萬物,宇宙時空,過去未來所有的方向匯聚而來,而它們的終點就是此地,就是此時。
就是他,安靖。
睜開眼眸,一種莫名的光從安靖的瞳中流露而出,那并非是耀眼奪目的,而是一種深青近黯,潛藏,蟄伏,卻宏大無比,宛如海面之下無窮無盡深海暗流般的光輝。
安靖頭一次將天地萬象看的如此清晰,天地萬物之間的光輝變得絢麗奪目,一切人眼所不能看見的各類輻射射線,甚至各種靈光場域都纖毫分明,他甚至能看見,在萬物的基層,漆黑的空洞正在與無色的靈光互相攪動,融合,前者霸道無比,后者卻仍在持續不斷的反抗。
“原來這就是天道的感知,無論是最宏大的天穹與大地,亦或是最細微的角落,和魔的戰斗都在永恒持續。”
即便遠方,已經察覺到不對的圣魔已經再次出手,無數太虛裂隙就如浪潮一般涌來,但安靖卻仍然沒有絲毫慌亂與動搖。
他抬起手,似乎是在拒絕。緊接著,所有可能命中安靖的太虛裂隙就全部宛如時光倒流一般恢復了原狀,只剩下那些邊角余料仍在繼續向前,將大地切割粉碎。
宙光回溯,萬象還元?!
看見這一幕,圣魔眸光一縮:天道權柄?可是從哪里來的,這里不過是洞天,這種只有無垠大界直接支持才能動用的神通,怎么用出來的?
哪怕安靖是懷虛天命,天道要借這小家伙的軀殼代打,但懷虛界絕不可能隔著無垠太虛灌輸力量——這力量究竟是從哪來的?!
但還未等它心中思緒閃過,突然地,安靖的身形就出現在了它的眼前。
沒有任何過程,也沒有任何太虛波動,悄無聲息,就好似一切都被跳過刪除,一整個巨大的太白戰鎧來到了它的正面。
而他握住了拳——空間出現了平整的床單被人拽住般的皺褶,安靖好似將周邊所有的時空全部凝聚,壓縮,攥捏在掌心那般,竭盡全力地握住了拳。
繼而,一拳如日,轟碎圣魔周邊重重交疊的時空屏障,以要焚盡整個天地般的氣勢——
砸在了圣魔虛影的臉上!
一點光芒從凌虛云闕上亮起,下一瞬,便照徹整個天穹!
外界。
原本安然坐鎮于深淵之中的圣魔兩眼之下再次睜開了其他幾顆眼睛,看向神兵界域,而在一股宏大的意志下,整個魔國軍勢居然開始不再與萬仙艦陣交鋒,而是開始收縮,轉向。
但這一次,卻是天元四圣搶先一步——祂們提前收縮好了力量,趁著魔國變陣,攜陣直沖魔軍本部。
只是毫無疑問,發生在神兵界域的異變同樣超乎四圣預料之外,四大洞天也齊齊亮起了光芒,關注著那驟然在晦暗界域表層亮起的亮斑。
或許,金丹和道胎都暫時無法清晰體會……但作為天尊的祂們,都感知到了。
有一股超越時空的力量,正在神兵界域中勃發!
界內。
轟轟轟!接連不斷的拳腳交錯聲響起,一瞬間成千上萬,乃至于連成了一片,太白戰鎧每一次揮拳,就像是牽引著海嘯洪濤,傾瀉著源源不絕的力量,太虛裂隙就像是脆弱不堪的琉璃,不斷地破碎,消失,空氣中的所有成分都被點燃,化作了璀璨的光焰。
沉重無比的白金之拳轟擊在圣魔左側的臉部,鋒銳,堅固,攜裹著沛然莫御的力量,將堅固無比的圣魔之軀都打的凹陷,破裂,一道巨大的裂縫撕裂口出現在頭顱之上,而大量細微如水銀一般的‘血液’從中飛濺而出。
重重時空凝聚,如山岳般厚重,又如海嘯般不可阻擋的力量涌出,將意圖繼續揮拳的太白戰鎧吹得倒飛而出,其中還蘊含著數之不盡的細微太虛裂縫,宛如食人魚群一般尋覓著機會。
但肉眼可見的太虛屏障同樣出現在太白戰鎧周身,擋住了所有攻擊,雖然被吹飛,但卻并不狼狽,而是輕盈地一個翻身,落在了遠方翻騰的熔海浪尖。
很快,巨大的昆妖咆哮著從云闕上落下,宛如蛟龍一般在熔海急速行來,令太白戰鎧也不得不暫避鋒芒,而在云闕之上,圣魔虛影臉上的傷口急速愈合,但它的面色卻陰沉凝重,看向急速騰挪,令巨蜈龍一次次無功而返的太白戰鎧。
雖然還是不可力敵,但毫無疑問,圣魔虛影,受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傷。
“原來如此,這就是因果的力量?”
而此刻,安靖一次次看似驚險極限,但實際上游刃有余地閃避巨蜈龍的一次次撲擊,他心中明悟:“我過去領悟錯了,太陽太陰,原來并非是單純的屬性……”
是了,無形無質,僅僅是人心因緣糾纏的因果,究竟該如何發揮出實質的力量?
即便是在道庭最鼎盛的時期,‘因果論’也是一個巨大的課題,而對于那些已經開始掌握物質與時空,功業與法理的道庭仙神而言,祂們若是想要更進一步,也必須要在這方面有所進展。
認真講解的話,哪怕是用目錄都能塞滿一座大書庫的浩瀚典籍,也只能闡述因果法理的一個碎片,但非要讓安靖用簡單的言辭來解釋的話……
那是一種超乎時空,橫跨無限,一種‘可能性’的讓渡。
——若是沒有某個賢人,一個時代就無法向前推進。
——若是沒有某位科學家,整個文明的進步就將延緩千年。
——若是沒有某位將軍在某一場關鍵戰役抵擋了敵國入侵,那么就將亡國,亡天下,亡文明,乃至于亡人種。
世界和文明的走向,在每一個關鍵的時刻都有抉擇的節點和岔路,每一個不同的分支,都代表一種無限可能,無限未來的延伸。
而在那個時間點,最關鍵的那位人物,就匯聚了不可思議的因果,等同于開啟了那無限未來的鑰匙。
會有人說,沒有了張三,還有李四。沒有了王學者,還有劉博士。這個世界不缺少同樣聰明,同樣勇敢和強大的人。
但是,先不提,這樣的人實際上是缺少的。哪怕是不缺少,在關鍵的時間,關鍵的節點,具備同樣條件的人可能就那么一兩個。
若文明擁有無限的時間,的確可以等到下一次機會。
但,文明是沒有無限時間的。一個時代的人類壽命也就不過幾十年。
很多時候,在關鍵的時間節點,特殊的時代窗口,若是錯過了,若是失去了機會,那么或許直至這個文明滅亡,都再也不會出現那么關鍵和特殊的節點與窗口了。
可若是有人沒有錯過,把握住了那個時機,成為了匯聚了眾多因果,開啟未來道路之人。
那么,這位大因果者,就是開啟無限可能性的鑰匙。
故而就可以借來無限未來的力量。
就像是……
現在的安靖。
巨蜈龍飛馳而來,看似龐大,卻異常迅捷輕盈,它在熔海中飛馳,就像是赤金的幕布上一條不斷紛飛變軌的銀線,所過之處化作一條狹長的真空甬道,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前端,足以鑿穿一切!
若是過去,安靖一定會閃躲,但這一次,在遠離圣魔虛影的區域,太白戰鎧突然停下。
安靖轉過頭,雙眸中深青色的光芒閃動,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在收縮,凝聚,化作堅墻擋在了巨蜈龍的前方。
巨蜈龍猛地撞擊在了這堵相較于它軀體而言,恐怕和一片手指甲蓋沒多少區別的護盾之上,但一圈圈白色的激波和宛如接觸不良的空間皺褶從那個點開始由小至大驟然擴散。
下一瞬,龐大的和渺小的,如山岳一般的巨蜈龍和太白戰鎧就像是孩童們玩耍的玻璃球,在劇烈地碰撞后又劇烈地互相彈開。
但下一瞬,雙方又再一次急速地折返,碰撞,雙方的太虛屏障劇烈地碰撞,抵消,兩個軀體撞擊在一起肉眼可見的時空屏障震蕩開來,沒有爆炸,也沒有火光,但萬事萬物都在這劇烈的扭曲中形變,歪斜。
太虛屏障,宇空之壁。由神通法域升華至極致,以至于可以支配大天地時空所形成,通常而言,是只有金丹境界,亦或是一些極其特殊的體質在紫府巔峰才能擁有。
而安靖比他們更加特殊——在一股無窮無盡,卻不同于太陽無極的力量加持下,他的力量,操控能力,神通法域和靈煞質量全部都有了飛躍性的加持,這磅礴的神力雖然并不是真正的命定之刻,有宛如宿命注定一般的偉力,但卻同樣沛不可擋!
這是,從何而來的力量?
遠方,圣魔眉頭緊皺,注視著突然可以與巨蜈龍角斗,甚至可以打傷自己的安靖,眼神中有一股深深的忌憚:天命之力,當真有如此不可思議?
天魔的性格和記憶,完全源自于他者。可想而知。會被天魔侵蝕之人,除卻極少數因為偶然意外而墮落的強者外,絕大部分的性格都有缺陷——圣魔雖然有瀚越天尊之形,但僅僅是吞噬了天道烙印后的形象,它真實的性格,乃是所有天元墮落者的‘集合’。
但,縱然是整個天元界,也沒有多少,有關于天命的信息,那是只有一些極其強大的大界才擁有的權柄,而且從古至今,從未有天命墮落過。
圣魔虛影完全想不明白,為什么僅僅是一瞬,安靖就突然取得了如此強大的力量,而這力量卻沒有半點征兆——
除非。
那些力量,現在還沒有誕生。
而就在思考的這一刻,圣魔虛影感覺到了有什么陰影正在急速擴大,它抬起頭,然后便睜大眼睛,注視著巨蜈龍不知何時被甩飛的軀體,正朝著自己轟然砸落!
而安靖就緊隨在被甩飛的巨蜈龍之后,迅捷無比地再次沖來!
陰陽之力,并非單純是陰陽劃分。
陽乃是顯化,照耀,燃燒已有的而釋放出強大的力量,是悠久光陰累積之物,乃是無限歷史,昨日至今日之力!
陰乃是蟄伏,潛藏,以現在為基,錨定開拓無盡可能,是造就遙遠韶華之物,乃是無限未來,今日至明日之力!
所有的昨日,無限累積的大源烈日;所有的明日,無限衍生的未來皓月。
因果就是紐帶,連接著過去,現在和未來。
而無窮無盡,立足于現在的龐大因果,牽連而來的無窮之力,便是……
——太陰無極——
“太陽無極,需要一個大界累積的‘過去’來支持,太陰無極,需要我本人造就,作出的所有‘大事’來支持——難怪難怪,武者全都要做大事,因為這以因果,勾連無限未來可能性的力量,勾連無限‘未來他我’的力量,就是顯圣金丹之下,繼續修持的核心!”
甚至,就連天地大道也是如此——越多的強者,越多的可能性,越多的大事在自己世界內發生,就有越多的可能性衍生,讓天地之力更加宏偉龐大,不可思議!
心中思緒愈發清晰,此時此刻,安靖不僅僅完全理解了太陰無極的本質,還理解了太陽無極的力量。
安靖哈哈大笑,踩踏大氣,令粗細不一的裂隙遍布周邊時空,在太陰無盡之力的加持下,太白戰鎧再一次化作貫穿萬物的白虹,與被拋飛,還在掙扎的巨蜈龍一前一后來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