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文柏一路上,愛不釋手地捧著那詩集,翻來覆去地看。
“太好了!點評得太好了!鞭辟入里啊!”
“這字也好,這一手小楷,太漂亮了!”
“每一首詩都有點評……”
而且每一首詩,都指出了他的亮點所在,沒有人不喜歡自己的才情,被人看到,被人賞識,被人肯定……
阮文柏這樣心智未成熟的少年,更是如此。
他捧著那本詩集,只覺自己整顆冷掉的心,都格外的火熱起來。
“那天我誤會她,她竟替我仗義執言,還請先生如此用心批注……
“我得向她道歉,更要道謝……求阿姐當面責罵我才是!”
阮文柏坐在馬車上,搓著手,既愧疚,又興奮。
馬車在燕王府側門停下。
阮文柏不等小廝前去叫門,便親自下車,“我是燕王妃的弟弟,特來拜見長姐。”
門房不認得阮文柏,攔下他道,“有帖子嗎?”
“啊?沒,沒有……來得匆忙。”
“那便先寫拜帖,等主子說準了時間,再登門拜會。”門房說著要關門。
“別啊,我是來向阿姐道謝的!還請通稟!”阮文柏被叫“書呆子”不是沒有原因的。
他確實很多時候,為人有點兒呆呆的。
阮斌和張氏,都是精明之人,他也不知是隨了誰。
小廝看得著急,上前塞了銀子給門房。
燕王府的門房一看……這都塞銀子了?!
更不敢叫人進去了。
阮文柏也執拗。
他心里熱忱,非要眼下就進去跟姐姐道歉不可。
他堂堂侯爵府的小公子,竟跟一個門房撕扯起來。
“門房大哥,怎么回事呀?”
門外,略顯生硬的西朝話,打斷兩人的撕扯。
“喲,是孛兒帖姐姐,王妃在里頭等著您呢。”門房立刻笑臉相迎。
孛兒帖卻盯著阮文柏,“你……你不是,王妃的弟弟嗎?”
那晚宮宴,是孛兒帖陪著阮寧參加的。
她還記的這個哭著跑走的少年郎。
阮文柏點點頭,“對對,是我。我想拜見阿姐,但門房不認得我,不肯通稟。”
孛兒帖沖門房一笑,“你叫他跟我走吧,王妃不會責怪的。”
門房這才放行。
孛兒帖領著阮文柏往花廳走時,悄悄打量這少年郎。
少年臉紅紅的,似有羞愧。
“公子那天晚上,誤會王妃了!一個宮女不知受誰指使,偷走了王妃身上本子……
“他們許是嫉妒王妃,想要王妃出丑……沒想到,倒把你的詩集拿走了。”
孛兒帖西朝官話說的生硬,但也都能聽懂。
反倒是因為她說話慢,且用力,更顯出她言辭誠懇、真摯。
阮文柏臉紅得更厲害,他連連點頭,“那日我魯莽沖動,今日特地來向阿姐賠不是。”
阮寧從內院過來時,還覺得奇怪。
孛兒帖來見她,直接進內院就是了,怎么還要在外院見呢。
她聽見花廳里有男子的說話聲,還以為是沈延和孛兒帖一起來了。
待走到門口,屋里的人連忙出來迎。
阮寧瞧見阮家弟弟,更是疑惑。
她正以詢問的眼神看向孛兒帖。
阮文柏卻撩袍跪地,拱手道,“弟弟愚鈍魯莽,誤會姐姐,枉費姐姐心意,實在是愧為人弟。
“多謝阿姐大人大量,不與小弟一般計較……竟還肯請先生如此用心批閱,小弟實在慚愧、慚愧!”
阮寧心里還懵著。
怎的?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
秦云川把那本詩集,交給阮文柏了?
阮寧雖然不明白,過程是怎么做到的,但結果是她想要的,這就行了。
“自家姐弟,不必客氣,正好,我要去聽王先生講課,你去嗎?”
阮寧笑著叫他起來。
阮文柏沒想到,還有這好事兒,“現在就能去嗎?會不會……太、太唐突了?”
“詩集帶了嗎?”阮寧問。
阮文柏連連點頭,“帶了帶了!”
“那正好,王先生對你也不算一無所知。走吧,當面聽聽王先生的教誨。”
阮寧領著阮文柏,去了先生講學的院子。
這院子僻靜,有百年的老桂樹,樹冠很大,立春之后,天已經漸暖,枝頭落著好些鳥,嘰嘰喳喳地叫著。
安靜中不乏生趣,是個讀書的好地方。
阮斌雖支持孩子讀書,但他希望看到的是,兒子在貴族子弟中長袖善舞,結交一些權貴家的公子。為以后的官途,鋪就一條康莊大道。
他可不希望兒子一門心思,只知道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