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過去,毓溪從剛開始日夜期盼丈夫的書信,到后來意識到沒有消息才是最安穩踏實的,轉眼便是中秋了。
太后在宮中擺了家宴,只與后宮嬪妃、皇子,以及裕親王、恭親王兩府女眷小聚,未宣歌舞戲班,只在寧壽宮花園里掛了些猜謎燈籠,供年輕孩子們游玩。
今日大也到了,但她與三一樣大腹便便,而太子妃是如太后一般,宴席主家的身份,不能輕易離開,于是開席前去阿哥所探望蘇麻喇嬤嬤,道賀中秋的事,就落到了毓溪的身上。
從寧壽宮到阿哥所,毓溪算得熟門熟路,途徑昔日和胤禛所住的殿閣時,還感慨仿佛昨日之事,原來已經過去那么久。
反倒是再見蘇麻喇嬤嬤,多年前就已白發蒼蒼的老人家,并無太大變化,仿佛時光在她的身上停下了。
短暫的相見,嬤嬤高興,毓溪也高興,但蘇麻喇嬤嬤托她一件事,毓溪不得不返回寧壽宮后,親自來向太后稟告。
原是嬤嬤惦記著已故純親王的,請太后多加照拂,雖說尚家富貴豐足,喪夫后回去娘家的尚不至于過得凄慘,可到底是太皇太后疼愛過的孫媳婦,如今雖不大在宮里露面,也不要輕易遺忘,寒了人心。
這里頭的事,毓溪知道些,純親王是當今最年幼的弟弟,故世時只有十九歲,與尚氏育有一子。
皇上在弟弟故世后,就敕令侄兒繼承爵位,奈何那孩子早早夭折,可憐尚喪夫失子,年紀輕輕落得一身獨寡。
若是尋常人家,尚可從子侄中挑選一兒養在膝下,以嗣夫家香火。
可她的丈夫是親王,沒有圣諭,輪不到她做主,純親王府自此絕嗣,她被恩準返回娘家寡居,那時候太皇太后還健在。
這樣的事,在宗室里并不少見,只是那些早就寂寂無名的旁系,即便發生了這些,也不會被人提起。
但純親王是當今皇上的弟弟,尚的父親尚之隆仍在御前受重用,他們家的事偶爾會被人念叨,毓溪才得以知曉。
毓溪向皇祖母稟告后,便退下了,可人還沒走出門,就聽太后向高娃嬤嬤說:“除了玄燁,我對先帝的兒女多是寡淡的,常寧和福全時時在眼前也罷了,隆禧那孩子走了那么久,更沒個子嗣襲爵,你們不偶爾提起,我真是忘了。”
“這是人之常情,對于太皇太后而言,都是嫡親的孫子,血脈相連,蘇麻喇嬤嬤自然更用心。您放心,奴婢往后會記在心上,四季節慶時,不忘給尚添一份賞賜。”
“你也有年紀了,還是交給德妃吧,她最細致體貼,興許早就派人關心過了……”
后面的話,毓溪沒再聽下去,生怕被太后察覺,她迅速離開了。
可是皇祖母的話,深深刺入她心里,想來這也是胤禛最近突然想通的緣故。
他終于要上戰場了,這就意味著會面臨生死的威脅,一旦他戰死沙場,她和念佟,還有李氏、宋氏該怎么辦?
毓溪知道,胤禛并不在意香火能否得到傳承,他在乎的是,若無人繼承,這個家就散了,自己除了回娘家,此生再無依靠。
雖然,這是最壞的結果,最殘忍的假想,可萬一呢。
毓溪頭一回,對自己想要孩子的執念有了最心安理得的釋懷,但凡這世道允許女子繼承家業,她也不至于放不下。
不論是她的,還是李氏、宋氏的,即便不考慮胤禛的前程,而僅僅為了守護念佟,他們也要有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