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郡太守府。
張辟疆在小吏的帶領下見到太守金日狄,和幾年前的意氣風發相比,此時的他憔悴又落魄,人也顯得蒼老了很多。
金日狄苦笑道:“讓張兄看笑話了。”
張辟疆道:“特殊時期,熬過去就好了。”
他倒沒有嘲諷的意思,這種危機大漢都經歷了三次了,每一次也是會留下一地雞毛,經濟危機對匈奴人來說還是第一次,他們沒有經驗也正常。
金日狄問道:“朝廷打算如何救助我匈奴,又有什么條件?”
張辟疆道:“來的路上我也了解了一下匈奴國經濟危機的情況,發現匈奴國的危機和我大漢是不相同,你們這里主要是騙子的工廠,騙子的項目太多了,他們用各種手段催高了自己項目的價格。榨取了匈奴國的錢財,當這個泡泡越來越大,最后破裂才有今天這種情況。
想要改變這種情況,一是要清理掉那些那些詐騙的項目,對股市監管也要嚴格起來,對那些能創造財富的優質項目注入一定資金,情況自然就會好轉起來,同時你們匈奴國也要打通和西域之間的鐵路網,這樣的話,你匈奴國的貨物能進入到西域,大漢擴大外貿,經濟的困境自然會好轉啊。”
說到那些股市上的騙子,金日狄惡狠狠道:“這些人就該千刀萬剮,他們可算是害苦了我匈奴國了。”
在股市上這些金融騙子的消息是最靈通的,那篇報道之前,他們已經知道,泉州股票交易所的泡泡已經吹到足夠大了,這里所有工廠的總價值超過了2000億,比大漢兩大股票交易市場加起來的價值都要高,這不用想也知道有問題,大漢有多少百姓多少財富,他匈奴才發展了幾年時間,股市的價值能超過大漢。
所以這些金融騙子在看到這篇文章之后,也明白匈奴的市場吹不動了,果斷把自己手中所有的股票套現,然后用坑蒙拐騙的方式,套出十幾億錢財溜之大吉,也就是少了這十幾億,直接打崩了匈奴國的股票市場。
金日狄神情復雜看著張辟疆,匈奴國一直拒絕和大漢鐵路聯通,但現在只怕逃不掉了。
大漢海商知道張辟疆到來之后,馬上找到他,而后哭訴道:“張大使,您可要為我等做主,我們都是老實本分的商家,在匈奴國做一些投資,誰知道匈奴人這么不講究,直接連我們的本金都給吞了,我幫匈奴國運輸鐵軌,2億多的錢款到現在一錢都沒還。”
“匈奴人簡直都是騙子,我購買了襄州石油工廠的股份,說是有石油每年能出廠上萬噸,說是每年能賺一倍的利潤,因此投了3000萬進去,結果全是假的,我找到了石油產地那里只有一個荒漠,還有一座簡陋的廠房,其他什么都沒有,匈奴人簡直就是騙子,無法無天了,一塊荒地他敢騙幾億錢,泉州股票交易所一點資質都不查的。”
張辟疆無可奈何的看著這群人,一倍的利潤這些人也敢相信,這又不是大漢產業發展剛剛起步的時代,甚至都不是30多年前的大航海時代,現在只要有一定規模的行業,利潤達到五成都是高科技行業,在大漢只有機械廠才能保持這么高的利潤。有一倍利潤的,要不就是行業規模太小,要不然的話就是騙局。
張辟疆可知道他們可沒有自己說的那么老實,匈奴國的那些空殼工廠,其實大部分和這些海商有關系,這些人利用泉州股票交易所監管不嚴的情況,虛構項目,大肆斂財,用擊鼓傳花式的方式詐騙,這些哭泣的商人還不知道有多少是同流合污之輩,他們只是做了最后一批接盤俠而已。
張辟疆道:“你們放心,朝廷肯定會按照法律管這些事情,那些有產業的工廠,朝廷會幫你們和匈奴國商議,一個解決這問題的方法,你們也放心,只要工廠有價值,經濟危機過去了,自然會產生利潤,雖然沒有以前那么高,但好歹不會讓你們虧太多,后續只要這些工廠發展的順利,這些股票的價值自然會提升回來。”
一些漢商松口氣,半年前他們覺得賺少就是虧,現在對他們來說虧少就是賺了,能拿回多少賺多少。
但對另外一些漢商來說就不好了,他們就是購買那些空殼公司的股票了,這就是一場金融詐騙,那工廠什么價值都沒有,他們的投資自然是血本無歸了。
張辟疆道:“那些騙子朝廷也不會放過的,朝廷會聯合匈奴國,在全球發起通緝令,只要他們暴露行蹤,他們就逃不了。”
張辟疆在泉州待了一日,而后坐上火車前往新曲阜,入住領事館。
而領事館內已經有工商錢莊管事宋昌等十幾位錢莊管事等著張辟疆了。
張辟疆問宋昌道:“朝廷對這次的談判有什么要求?”
宋昌笑道:“最低限度是鐵路要連通西域,朝廷可以幫助匈奴國整合資源,建設匈奴國總鐵路公司,朝廷的想法最低是占三成股份,我等在這段時間已經收購了不少破產的鐵路公司了,給軍臣一個體面,占個四成五的股份就可以了。”
“還有就是我等看這匈奴國現在到處都是有商機,匈奴人花了上千億修建的鐵路,現在的也就值兩三百億,但這些鐵路都是實打實的東西,可不是股票上的那些空殼,只要正常的運轉,加上又打通了西域的鐵路網絡,其利潤會有顯著的提升,就目前的股價而言,購買這些鐵路,甚至收購他們的鐵路公司是有賺頭的。
這次經濟危機是我大漢最好的機會,大使要讓匈奴國開放石油行業,礦產行業,錢莊行業,允許我大漢介入,匈奴國雖然有點窮,但是這些資產值得收購的。”
宋昌是錢莊令宋義的孫子,他家算是大漢版的三代金融人了,這對宋家來說并不算什么好事情,金融體系雖然相對來說比較賺錢,但他們家是降將出生,天然就和大漢的元老們格格不入。這就導致了宋家的子孫想步入仕途,受到了一定的排擠,他們家的子孫,只能在有一定金融話語權的體系當中當差事。
張辟疆愕然道:“宋掌柜是不是太貪心了。”
他本以為這次談判主要是為了鐵路的聯通,卻沒想到這些錢莊的掌柜們居然看中了匈奴國的資產。
宋昌笑道:“匈奴國的這些產業還不是用我大漢的錢財發展起來的,現在我們不過是占據一些股份,說起來還是便宜匈奴人了。”
開發錢莊管事熊斌笑道:“我等以為朝廷要建立匈奴少府官署,直接來掌控這些投資,這都是穩賺不賠的生意,只要危機過去了,日常的收益不低,而且即便是賣出去,價格也能翻好幾倍。”
“抄底一個國家才是最賺錢的生意,光成一個匈奴少府太小家子氣了應該把少府分為內外兩部分,大漢境內的少府,依舊管理大漢內部的事物,而大漢之外的少府則管理大漢對外的投資。這也可以整合諸侯領地上的金銀礦,現在不想辦法解決,遲早會出大問題的。”宋昌道。
諸侯領地上的特產,大漢朝廷一般不會過問,但金銀銅三種貴金屬例外,一般讓諸侯上交35成的利潤,這兩年銅礦被大漢廢除了貴金屬的行列,但金銀礦依舊是要被大漢朝廷占一定比例的股份。
但金銀礦在諸侯的領地上,也是他們辛苦挖礦產,建熔爐,很多諸侯都會或多或少減少一定的上供的比例,對這樣的事情大漢朝廷也很難查,朝廷也考慮這些諸侯開拓之難,加上大漢能通過工業產品讓這些貴金屬回流到大漢本土,也沒有抓的太嚴,有點放任的意思。
但對宋昌這些錢莊管事來說,能掌握更多的金銀,更有利于錢莊體系的發展,現在這種混亂的局面對他們來說并不算是太友好。
張辟疆聽到宋昌他們的話有點皺眉頭,這雖然可以給大漢帶來利潤,但政治上的影響就不怎么好了,有點趁人之危的感覺,尤其是這個世界大部分國家都是大漢的小弟,他覺得這樣吃相太難看了。熊斌看著張辟疆的臉色馬上解釋道:“大使,只要我們抓住了匈奴這些支柱產業,匈奴國以后不敢說唯我大漢令事從,但卻不可能像現在這樣跳,軍臣敢不聽朝廷之令,我等就可以在匈奴國掀起一場經濟危機,這也是控制匈奴國的一種手段。
兵者,國之大事,生死之道,存亡之地,朝廷想要教訓大漢的諸侯,如果動不動使用軍事手段,這反而不利于朝廷的威望,更不要說這其中還有戰敗的風險,但如果用經濟手段教訓諸侯,這風險就能極大的降低了,而且經濟打擊對一個諸侯國的傷害,并不會比軍事打擊差多少。”
張辟疆對熊斌的觀點有點豁然開朗的感覺,從朝廷第一次進攻匈奴國開始,他就有點擔心朝廷對諸侯的管控,就像熊斌說的,軍事手段只是不得已的手段,這種手段不能經常用,因為一旦失敗后果極其嚴重,周天子權威的喪失不就是因為當年和鄭國大戰,沒有一個國家能保證自己百戰百勝的,即便是大漢也是一樣,用經濟手段教訓諸侯國,這種手段相對就柔和了,而且失敗了也不會太過于影響朝廷的威望。
“你們二位詳細說明,某定上報朝廷。”熊斌的話讓張辟疆有發散的聯想,朝廷用這樣的經濟手段控制大秦洲的國家和大漢的諸侯,這是一種代價極其低的維持全球統治的手段,值得大漢推廣。
大漢歷39年11月7日。
匈奴丞相張元招待張辟疆,幾人寒暄幾句之后就步入正題。
張元道:“只要朝廷能拿出50億錢救市,我匈奴國愿意聯通西域的鐵路網。”
張辟疆笑道:“張丞相不要把政治問題和經濟問題搞混了,匈奴國愿意連通西域的鐵路才是這次談判的先決條件,要是你們連這一點都不愿意做,說明你匈奴國還在防備朝廷,朝廷何必救你們。”
張元皺著眉頭道:“朝廷連錢都不愿意出,又如何拯救我匈奴?”
這場危機對匈奴國來說不但是經濟危機,更是政治危機,當初軍臣想辦法把匈奴國的軍事貴族轉化為工業貴族,但拿慣了刀把子的手怎么可能玩的轉工業化?
匈奴的貴族他們的玩法一般是和大漢的商賈合流,比如他們領地上有一塊礦產,那就和商人聯合起來,由商人宣傳礦產多值錢,利益多大,而后上市圈一筆錢,得到的利益三七分成。
還有一部分匈奴貴族就干脆走上了詐騙的道路,明明自己封地上除了沙子什么特產都沒有,他們也聯合起來做局宣傳,這里有石油,有銅礦,而后假模假樣購買機器準備開礦,上市圈錢。
本來按照這套模式來運作,這些貴族怎么都不會虧錢的,但誰讓這些貴族太貪婪了,他們看到股市上那么紅火,一直在漲,賺到的錢又投到股市里面去了。
結果股市上的泡沫全部戳破,股災一爆發,當股票紅紅火火的時候,匈奴的貴族和漢商階層還能相互合作,但股災一爆發,為他們詐騙的那些漢商卷款跑路了,他們在股市當中的財富也煙消云散了。
面對自己家產在股災當中飛灰煙滅,這些匈奴貴族并沒有覺得是因為自己太貪婪闖禍,有句老話不是說得好,與其責怪自己,不如譴責他人。
匈奴貴族他們的做法就是責怪軍臣,要不是軍臣單于讓他們投資所謂的工商業,他們也不會遭受這樣慘重的損失。
單于不能不管他們,于是從經濟危機爆發之后,這些匈奴的貴族聯合起來,要軍臣解決股災,要是沒辦法解決,最低也要幫他們追回損失。
而與此同時,不少匈奴的貴族去北方聯系伊稚斜,想要竄說的他南下爭奪單于之位。工商貴族太難搞了。匈奴還是應該走回他們的老路,靠著手中的槍炮來獲取生存的領地。
同時因為這場股災讓匈奴和各個階層損失慘重,儒士階層,匈奴國人階層,甚至于底層的匈奴人,每一個都把矛頭指向了匈奴國,軍臣單于之位可謂是岌岌可危,所以這場談判對匈奴國來說極其重要,失利的話,匈奴國可能連單于都要換了。
張辟疆淡然道:“只有先把政治問題解決了,我們雙方才能談經濟問題。”
現在儒生都圍攻郡守府了,連儒生的俸祿都發不起,他不認為匈奴人還有多少談判的籌碼。
張元神情暗淡道:“我們匈奴國愿意聯通西域鐵路網,還請大使救救我匈奴國。”
張辟疆道:“這場股災主要是你們匈奴股市騙子太多了,先把這些騙子清理出去,完善制度,整頓好股市,留下有價值的公司,這些公司他們能生產礦石,石油,布匹,或者是鐵路公司也有運行的需求,這些都是有價值的公司,他們只是被股災拖累了而已,我大漢的幾大錢莊管事已經達到匈奴國,準備了一百億錢,用于回購這些有價值公司的股票。”
張元吃驚道:“大漢出錢購買股票?”
這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樣啊,他本以為朝廷會借貸一些錢財給他們,讓他們救市,卻沒想到大漢朝廷繞過他們匈奴國直接下場了。
現在泉州股票交易市場的股票,跌的連白菜價都不如了,即便好的工廠價格也只有,高峰時期的三四成左右,鐵路股票更是只有原本的1/10。
張辟疆道:“這就是某說的經濟歸經濟,錢莊出錢,拉升股票,匈奴破產的20多家鐵路公司,我們大漢已經收購了十二家,如果你們匈奴國愿意,把手中控制的鐵路公司和我們一起合并,在匈奴國成立鐵路總公司,這樣就能避免無意義的消耗,提高鐵路的服務,提升鐵路的利潤,這樣鐵路行業就能走出危機。
“還有我大漢的錢莊,會想辦法收購匈奴國破產清盤的錢莊,整合這些債務,盡量為匈奴國的百姓保住他們的存款。”
某再代表朝廷給匈奴定下,20萬t的石油產能,10萬t棉花,銅礦礦石定兩萬噸,有了這筆訂單,匈奴國的石油行業,紡織行業,礦業就會緩慢提升,你匈奴國自然會很快走出危機。”
張元聽完臉色卻極其難看,鐵路系統,錢莊系統,石油系統,礦業匈奴國的幾大支柱產業全部都要被大漢朝廷掌控,國將不國。
張元氣憤道:“這樣收購下去我匈奴國還能留下什么,朝廷這哪里是在拯救我匈奴國,這簡直是把我匈奴國賣了做奴隸。還想我匈奴國感激朝廷。”
張辟疆道:“匈奴國的這些股票商人能購買,難道朝廷就不能購買,這本就是正常的市場經濟行為而已,張丞相不要摻雜政治因素。”
張元道:“真像大使說的那么容易,怎么沒看到朝廷開放錢莊系統,鐵路系統,甚至大漢國內還在掀起官營的浪潮,現在大漢管控的行業越來越多了,反而說我們匈奴國不市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