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友論!”鳩摩羅小聲重復道。他當然讀過這篇文章了,這是幾十年前大漢天子劃分敵人朋友的方法,這是大漢最著名的一篇文章,大漢的中學生都要背。
大漢之前的一個王朝叫秦,這個王朝極其殘暴強大,在一個叫秦始皇的帝王帶領下,滅了華夏文明當中六個相同強大的國家,一統整個華夏文明。
但秦始皇卻異常殘暴,他用秦法奴役整個天下,當時大漢的天子還是刑徒,他憤怒于秦始皇的奴役,帶領八百刑徒起義,推翻了擁兵百萬的秦王朝。
據說當時面對暴秦百萬大軍,當時漢軍將領都恐懼暴秦的強大,大漢天子以敵友論,為漢軍將領抽絲剝繭,尋找到強盛暴秦弱點,消除了對秦王朝的恐懼,而后花了三年時間,最終殲滅了秦王朝的百萬大軍,建立了現在的漢王朝。
他讀漢王朝成立的這段歷史都是極其興奮激動的,要是他們天竺有一個這樣圣人王該多好,幾千年來天竺文明,四分五裂,時常遭受異族入侵。
但天竺一樣擁有燦爛的文化,繁榮的經濟,眾多的人口,根據他了解的大漢歷史,幾千年來,天竺文明,并不比大漢差,他們天竺就是少了一個圣人王這樣的英雄領袖團結整個天竺。
即便沒有這樣的圣人王團結整個天竺,哪怕有一個秦始皇這樣的暴君也好,大漢的百姓太過于桀驁不馴,難以忍受秦始皇這樣的暴君,但天竺的百姓平和順從,即便再殘暴的君主,他們也能忍受,只要他能統一天竺,帶來天竺的強大,這些缺陷也是能容忍。
更不要說就鳩摩羅了解到秦始皇的事跡,并不覺得他有多殘暴,天竺國王貴族比秦始皇殘暴者比比皆是,鳩摩羅甚至覺得始皇帝生錯了文明,他要是在天族的話,必定會成為天竺歷史上最偉大的君主,哪怕是孔雀王也比不上他。
“敵友論在天竺好像用不上,你們都是外來者?”鳩摩羅遲疑道。
胡亥哈哈笑道:“吠舍要是說這話,還有幾分道理,像大師這種婆羅門說這樣的話,不覺得好笑嗎?你們難道就是天竺人?”
鳩摩羅臉色一紅,他這樣的學者自然明白,像他這樣的婆羅門,剎帝利大部分都是外來者,只有吠舍,首陀羅和數量龐大的不可接觸,才是實實在在的天竺本土人。
“你說的都是幾百年前的事,現在我都已經融入天竺了。”
胡亥道:“大師,你們說到重點了,這到我大漢可能是正確的,但在你天竺卻是不成立的,這些身份認同根本不重要,要不然你天竺也不會每隔幾百年就被異族入侵。”
“你知道我大漢來天竺的這兩年死了多少人?有54人,但這些死的人有的是水土不服,有的是被毒蟲毒蛇咬死,但卻沒有一個死在戰場上。”
胡亥看著鳩摩羅道:“也就是說我漢人沒有一個死在你們天竺人手,一個都沒有。”
“以前漢帝總說屁股決定腦袋,某一直很難理解,總有一些人是超越了屁股,就像說這句話的漢帝一樣,這些年他一直站在了自己屁股的對立面。”
“但來到伱天竺之后,某終于深刻了解了這句話,婆羅門的后代是婆羅門,剎帝利的后代是剎帝利,吠舍的后代是吠舍,首陀羅的后代是首陀羅。”
“吠舍,首陀羅只是牛馬,根本不是人,如此廣袤的天竺,到處都是牛馬,哪里有幾千萬人口,不過只有幾十萬婆羅門和剎帝利而已。”
“就這幾十萬人,居然還有一半的婆羅門不事生產,也不參軍保衛自己的國家,治理和保衛這個如此廣袤土地的只有十幾萬剎帝利,再減去女人兒童老人,你們天竺十幾個國家只靠幾萬剎帝利貴族保護,再細分到一座城池只有幾百人護衛,一個國家只有這么點人保衛,你天竺不挨打誰挨打,就不怪貴霜帝國十幾萬人就能橫掃整個天竺北方了。人家能作戰的人和你整個天竺是相當的,你們拿什么來擋!”
胡亥這一番鞭辟入里的分析,可以說每句話都打在鳩摩羅的臉上,他就是那不事生產的婆羅門階層。
“趙公子要是想和某上課的話,我們的談話就此結束吧。”只是鳩摩羅有點惱羞成怒了。
胡亥拉著想起身的鳩摩羅道:“這不是在分析天竺的狀況,你看被我這一番分析,你難道就沒發現,我等的敵人根本算不上強大。”
安西五城本有上萬剎帝利維護當地的秩序,這些人就是婆羅門武力的保證,但現在這些剎帝利已經全部流放到南洋了,安西五城的已經事實上不同于天竺其他地區,這五城的百姓只不過還在繼續按照以前的生活習慣前進而已。”
王芬在攻占其他四城之后,為了保障安西郡的穩定,直接把當地剎帝利家族連根拔除,他們現在已經在去往南洋的路上。
“事實上缺少了武力保護,我等想滅了五城僧侶并不難,只是顧及他們的信徒而已,畢竟我等來天竺只是為了求財,不是為了殺人。但只要把這些禿驢的信徒分離開,滅了這幾百上千個禿驢,不過是挖個坑的事情而已。”
鳩摩羅有點恍然大悟,胡亥這是想推出他給佛教徒打擂臺,事實上漢人一直都在做這樣的事情,他的婆羅門教在安西快速壯大,現在光信徒就超過了3萬人,他的寺廟已經是安西郡所有寺廟當中信徒最多的,當然在總數上還是佛教徒最多,他們最起碼占據了安西郡大半的人口。
想明白這點之后鳩摩羅搖頭道:“雖然某想要光大婆羅門教,但佛教樹大根深,整個天竺到處都是他們的寺廟,他們的信徒占據了天竺絕大部分人口,即便是安西郡,某有你們的支持,沒有幾十年之功,也很難取代佛教的地位。”
胡亥不屑道:“不要把你們的信仰說的那么虔誠,幾十年之功,在我大漢改朝換代都換了兩輪,某見過品格高尚,意志堅定的君子,但即便是這種萬里挑一的人杰,他們的信仰還是說變就變。”
“你們天竺的信徒,不過是一群窮的連飯都吃不飽的可憐人,他們面對現實,根本無力改變,只能寄托信仰,寄托你們這些僧侶編造出來的謊言,希望來世來改變他們現在悲慘的命運。”
要說這個世界最不相信信仰力量的人,那必定是胡亥,他父親一代人杰,統治一個前所未有的強盛帝國,但那么大一個大秦帝國,說毀滅就毀滅了。
幾萬大秦貴族,幾十萬大秦的官員,獲得大秦爵位的人更達到上百萬,按理來說這些都是大秦的擁戴者,哪怕是做做樣子,他們這代人也要做大秦的孝子賢孫,弄個好名聲,等他們的后代繼續在大漢為官。
但大秦帝國滅亡不到二十年,這些人就煙消云散,在大漢帝國內部,沒有一個人懷念過他父親建立的大秦帝國。
要是普通人也就算了,但即便是他岳父,大秦的重臣,是那種能在青史留名的人杰,居然也不懷念大秦帝國。
偌大一個帝國,在不到一代人的時間,居然找不到一個賢臣遺老,這讓胡亥如何相信人會有堅定的信仰,不過是利益沒給夠而已,他父親用郡縣制,不分封諸侯,所以大秦的貴族和官員都不滿他父親,甚至還有不少人在月報上討論,要是他父親能分封諸侯鎮壓中原,大秦就能繼續傳承下去,這個觀點居然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認可。
漢帝則大方的分出了大漢9成的土地,天下人就沒有不說漢帝賢能,很多不要臉的儒生已經開始說,漢帝之德直追三皇五帝。阿諛奉承到連臉都不要了。
整個天下就再也沒有一個人,懷念他父親建立的大秦帝國了,這讓他如何相信信仰的力量,要說胡亥真相信什么,那必定就是金錢的力量了,金錢是最接近天下所有人利益的,胡亥認為這就是天下最強大的力量之一。
鳩摩羅搖頭道:“像你這樣的無信者,遲早會下阿鼻地獄。”
雖然他已經決定和胡亥聯盟,但還是他還是很難接受胡亥嘲諷他的信仰,這可是他的飯碗丟不得。
這是他最無奈的一點,漢人根本不講信仰,他本也打算發展幾個漢人信徒,結果一無所獲。
而后他繼續問道:“你打算用什么方法削弱那些佛教徒的勢力?”
胡亥道:“在我大漢任何一個行業,都會有專門的衙門來管理,沒有任何人和階級都能游離在漢律之外,你們天竺這里居然沒有一個管理婆羅門階級的府衙,難怪你們這些人能肆無忌憚的欺壓在天竺官府身上了。某打算說服安西城主,在安西五城設立宗教司,專門管理你們這些婆羅門階層。”鳩摩羅雖然內心不高興,但在安西郡,他們婆羅門地位本來就在漢人之下,所以他也不是很難接受。
胡亥繼續道:“某打算向城主提議,這個宗教司司長就由鳩摩羅大師你來擔任,以后安西五城的婆羅門都歸你管理。”
鳩摩羅這些來興趣了,這不就相當于官方定位,他婆羅門教比佛教的地位高。
鳩摩羅想了想道:“但這也很難削弱佛教的力量。”
胡亥笑道:“把所有教派管理起來,才好壯大他們,某發現你們天竺人特別愛信神靈,而且神靈多種多樣,水牛可以當神,一塊大的石頭可以當神,甚至連一座小山丘也能當神。壯大的這些小教派,自然就蠶食了佛教徒的力量。”
“大師愿不愿意和某打一個賭,你到底是信仰力量強,還是利益力量強?”
鳩摩羅道:“你想怎么賭?”
胡亥道:“大師忘記了當初婆羅門教是如何在安興盛的?”
鳩摩羅愕然道:“現在安西還有土地可以分?”
安西城的人口已經比比一年前多了5成,已經沒有空余的土地可以分了,只能開墾四周的荒地。
胡亥道:“不需要拿出土地來誘惑,有點糧食足夠了,為了輔助這些小教派的發展,某打算支持這些小教派,一些咸魚干,只要成為這些小教派的信徒,每個人就能獲得一條咸魚,每隔10天做法會的時候,還能再獲得一條咸魚,鳩摩羅大師你覺得安西城,有多少信徒能拒絕這樣的誘惑。”
安西城就地處恒河下游,而一般河道下游的入海口,因為各種營養物質豐富,會有一個小型的魚場。
胡亥用自己的商船,在恒河下游的入海口,用拖網捕魚,每天都能收獲上千石的海魚,正好安西城就有曬鹽場,只要把這些海魚清腸破肚再滾海鹽,就是一道美味的咸魚干。
要知道天竺還處于奴隸制度晚期,不管是鹽還是魚肉都屬于奢侈品,咸魚干對于天竺的底層百姓而言,更是奢侈品當中的奢侈品,要這些小教派真能拿出咸魚干來傳教,還真沒有幾個天竺的底層百姓能抵抗這樣的誘惑。
鳩摩羅指著胡亥顫顫巍巍道:“你還真是一個魔鬼。”
現在他有點理解,當初那些僧侶是如何看著自己的婆羅門教發展壯大的。被胡亥這樣弄下去以后想在天竺傳教那就難了,沒點財力,根本得不到幾個信徒。
胡亥看著一臉蒼白的鳩摩羅笑道:“大師放心,這咸魚干也會有你婆羅門教的一份。”
“鳩摩羅大師你這個司長要開始行動起來,給某把安西郡的小教派全部找來,即便是那種沒有神廟的野雞教派都行,只要這些僧侶能忽悠住百姓,某不看他們的出身,我大漢講究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今天沒有寺廟,不代表以后也沒有寺廟。”
鳩摩羅看著笑瞇瞇的胡亥,真恨不得詛咒他下阿鼻地獄,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這樣的話能在天竺說!
但終究鳩摩羅還是按照胡亥的命令,去找其他小教派的僧侶。就這樣雙方達成了共同對付佛教的聯盟。
鳩摩羅走后,朱沛可惜道:“咸魚干雖然價格不高,但白給咸魚干給這些天竺的百姓有點浪費。”
胡亥笑道:“現在是搶占市場的時候,這些咸魚干是必須付出的成,當打垮了僧侶集團之后,整個天竺的金融市場都屬于我們飛亥錢莊的,那些信徒再想要吃咸魚干,那就得付錢了。”
而后胡亥找到張永,說了宗教司的構想,并說佛門的婆羅門是安西郡不安定因素,應該想辦法削弱他們的力量,最好是和剎帝利一樣,把他們連根拔除,清除出安西郡這塊土地上。
張永比胡亥更加清楚這些婆羅門僧侶不安定,天竺的兩次聯軍,能組建成功都和這些僧侶有很大的關聯,聯軍來到安西的時候,更有這些僧侶通風報信。
要不是天竺人的戰斗力太差,這是僧侶帶來的迫害,簡直不敢想象。
但這些人的信徒太多了,張永也投鼠忌器,不敢徹底的清理他們,現在胡亥要對付安西郡的僧侶,張永自然是支持的。
但他還是說道:“你對付他們,某支持,但不能引起整個安西郡的動亂。”
胡亥笑道:“你等某一段時間,某保證這些禿驢的信徒很快會消失。”
半個月之后,新官上任的鳩摩羅大師,第一次來到宗教司官署,跟隨他來的是二十幾個小教派的僧侶。
這些小教派比婆羅門教更慘,鳩摩羅好歹有大漢支持,可以肆無忌憚的在安西城建立寺廟。
但這些小教派僧侶,被佛教的僧侶壓制到只能到那些偏僻的鄉村傳教,這些人不要說寺廟,甚至連個居住的地方都沒有。
沒點本事的各種裝神弄鬼,弄一個奇形怪狀的樹,石頭,或者是猴子等動物,讓那些愚昧的村民信仰。
有點本事的,能噴個火,知道用醋來裝神弄,或者是知道幾個草藥方,能夠治理一點簡單的疾病,或者是給那些村民一點慰藉。
所以當胡亥看到這些人的時候,比起那些肥頭大耳的禿驢,這些人臉色灰黑,穿著像百納衣一樣漆黑的衣服,破破爛爛,到處都是補丁,猛的看上去,是人是鬼都很難分得清。突出的就是一個奇形怪狀,非等閑之人。
鳩摩羅指著幾個稍微能看的過去的僧侶道:“是那黑教僧侶,叫阿史那,這位是笨教僧侶,叫阿修羅。”
而后鳩摩羅向胡亥解釋了,這兩個教派在小教派當中屬于比較大的,控制了十幾個村子,附近還有上百個村信仰他們。
而這兩個教派發展的如此興盛,原因也非常簡單,因為他們崇拜的是牛,天竺此時是奴隸制向封建制轉變,天竺越來越多的土地從放牧變成了耕種,牛的地位自然就越來越高了。
此時的佛教并沒有迎合天竺底層百姓的需求,婆羅門和剎帝利的貴族,不需要耕種,他們還是按照自己以前的習慣殺牛吃肉,這就造成了底層和上層的矛盾,但佛教的婆羅門并不支持百姓,底層百姓自然要找一些支持他們的教派,崇拜牛的黑教,笨教迎合這種趨勢,開始脫穎而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