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夜晚有些微涼。
張良帶領騎兵大軍與蒙恬匯聚在一起。
十二萬胡人將士則被收繳武器,劃分駐扎在不遠處。
僅剩的幾萬西域盟軍被分隔開來,逐一審問尋找婁煩一系。
經過剛才災難般的一幕,盟軍們已經被嚇破了膽子。
一個個爭先恐后的指認。
十數名最后的婁煩人也被揪了出來。
張良沒有猶豫,一擺手就下令將其羈押在前。
“西域樓蘭殺我大秦使者,蠱惑諸國攻打月郡。”
“聯合匈奴多次挑釁。”
“今我大秦將其徹底滅國,以儆效尤。”
話語落下,成山的尸堆之上又多了幾具。
自此,樓蘭一詞徹底成為歷史。
西域東部、中部、地區也徹底失去反抗能力。
那龐大的匈奴,在失去左部、右部兩個最強羽翼。
如今也只剩下冒頓帶領的王庭與右賢王大軍。
張良一邊整理著大軍各項事宜。
一邊有些神色莫名的看向東方。
口中還念叨著。
“差不多是時候了啊!”
不同于南方的殘忍。
北方山丘之上,嬴軒身邊卻很是祥和。
二牛等人看到駕馬而來的蘭林劍。
連刀劍都未亮出。
還露出一副這么晚才來的樣子。
蘭林劍張了張嘴,還未能說出什么。
二牛便讓出路來,抬了抬下巴,示意嬴軒在前方等他。
甚至沒有卸去他的武器。
蘭林劍默默無語,只能點頭下馬走去。
直至再次見到嬴軒,那挺拔的身姿站在最高處,背對眾人似在俯瞰天下萬物。
蘭林劍還在猶豫該說些什么。
一聲很是平常等待許久的“來了。”
卻讓他愣了幾息。
他看不到嬴軒的表情,卻從那毫無波動的話語中感受到。
對方早就料到自己會來,而且是一個人來。
蘭林劍自嘲一笑。
果然,一切都在此人的掌控之中。
他不再猶豫。
“撲通”一聲單膝跪地。
“蘭氏蘭林劍,想問您一句。”
“胡人的結局!”
聲音回蕩在山丘頂部。
引得其余人都是驚訝看去。
他們以為,蘭林劍應該會問他的命運。
沒想到還是在為整個胡人著想。
如此,讓二牛都瞇起了眼睛。
重新拿起身旁的武器。
可背對的嬴軒卻不在意,還淡淡反問了一句。
“你想讓他們得到什么樣的未來?”
蘭林劍沒想到嬴軒會讓他來回答這個問題。
一時張了張嘴沒能說出來話。
嬴軒卻沒有停下。
“像你一樣不斷敗退?”
“像左谷蠡王一樣寧死不屈?”
“還是像這西域盟軍一樣,被覆滅干凈!”
嬴軒終是回身看了他一眼。
淡漠的臉龐輕聲說出一句。
“你覺得,在冒頓帶領下你們還能存活多久?”
“現在是我在掌控局勢,可若等我離開了呢?”
“你覺得始皇帝會給你們機會?”
“你覺得大秦朝堂上一個個激進的將領大臣會給你們翻身的可能?”
嬴軒的話語,讓蘭林劍咽了下口水。
他看著那尸體堆砌的海洋,終是說出了此行的目的。
“可胡人數十年來凝聚不易,好不容易擺脫了愚昧時期。”
“若是您為了壓制北方,將各個部族再次分裂削減。”
“與我等潰敗北逃又有何異?”
蘭林劍睜大了眼睛,右手放在胸前,猶如面見單于一樣對著嬴軒行禮。
“蘭林劍畢竟受胡人崛起之機遇,不敢忘本。”
“此次前來,不止是想為自己為族人。”
“更想為所有胡人尋出一個不再回歸愚昧的機會!”
嬴軒卻忽然笑了一下。
“誰說,降秦就要被削弱?”
他回身怪異的看了蘭林劍一眼。
“伱認為此戰之后的胡人,還能對大秦造成威脅?”
“你覺得大秦疆域內,六國的千萬子民會一直內亂下去?”
“還是你覺得,我麾下的銀甲就只有這些?”
嬴軒的神色,讓蘭林劍猛然僵硬。
對方絲毫沒有將日后匈奴放在心上的態度。
讓他一時有些不理解。
這到底是嬴軒的傲慢,還是胸有成竹。
就算大秦現在比匈奴強,可匈奴在冒頓繼位期間膨脹的著實迅速。
幾乎是肉眼可見的變強。
這樣一個敵人,無論是誰都不會放心。
誰都不可能放任其發展,大秦若是不將其削弱。
始皇帝又怎能安心。
蘭林劍此行的目的便是為自己,為胡人尋找一條活路。
他有些猶豫的說道。
“可冒頓率領的王庭大軍都還健在。”
但話未說完。
嬴軒看著還在燃燒的敦煌忽然有些感慨的說道。
“你知道,冒頓為何要攻秦嗎?”
蘭林劍猛然一愣。
他不知道這和自己所求有何關系。
但還是認真回答。
“為了他的野心,為了他的無上霸業。”
“但他現在的所作所為,并不能讓胡人強大,甚至是在將胡人引向滅亡!”
可嬴軒卻忽然說了一句。
“不!”
“他只是認為北方快要進入冰寒時期。”
“胡人的生存即將受到嚴重威脅。”
“到時大地冰封萬物死寂,就連你們最為仰仗的陰山附近,都將會成為冰天雪地!”
嬴軒的話讓蘭林劍內心猛然一顫。
甚至那原本堅定的想法再次動搖。
怪不得每次自己從北方戰勝歸來,冒頓接見自己總是會問冷暖如何。
草木生長怎么樣。
自己也親眼看到,北方的雪期確實在延長。
原來,冒頓一直背負著整個胡人的生死存亡!
原來他只是想讓胡人能夠活下去。
那自己所做的一切又是什么?
是對胡人的背叛,是對胡人的殘害,是將胡人最后一條生路掐斷嗎?
蘭林劍的內心再次陷入巨大的糾結痛苦。
可就在這時,嬴軒卻接著說道。
“但,那是假的!”
“那只是他對天地萬物,不知所謂的猜測。”
“北方確實會變冷,可也不過是數年的周期。”
“而且絕不會有那么嚴重,渡過之后萬物競發。”
“那將是草原諸部再次強大的時期。”
嬴軒回過了頭,看著蘭林劍。
“這數年,會很難。”
“但你們若是大秦的一份子,有陰山以南糧草的幫助,那便毫無危機。”
蘭林劍眨巴著眼睛。
接連的信息讓他一時難以消化。
嬴軒卻還在說。
“冒頓其實沒有錯,錯就錯在他的世界太小太狹隘!”
“他竟然認為一個演化數十年的權力體系,能跟有著數百上千年文明淵源的大秦爭搶領地。”
“能跟數千萬人口的龐大族群角逐生死。”
“若是他一直將目標放在西方,你們胡人確實會一直強大下去。”
嬴軒話語說完。
蘭林劍卻緊緊抓住一個疑惑。
他為什么斷定冒頓是錯的。
憑什么認為,冰寒時期只有幾年。
若冒頓才是正確的,那自己豈不是將胡人推向深淵。
可就在這時。
嬴軒卻忽然回頭,看著敦煌說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話語。
“燒的差不多了。”
“仗也打完了,火也該滅了!”
話語落下,身側的韓信上前。
“要讓將士們滅火嗎?”
“蒙恬將軍十分聽令,一直沒讓將士們動。”
可嬴軒卻擺了擺手。
“說了有雨,干嘛費那勁。”
蘭林劍愣了一下。
他抬起頭。
看著晴朗的夜空,漫天的星光與月芒。
更加疑慮,這種天氣怎么可能下雨。
可就在這時。
在蘭林劍震驚的目光下。
“啪!”
一滴碩大的水珠砸落在臉龐。
緊接著。
幾乎是幾息之間。
那憑空出現的雨水傾盆而下。
敦煌城那耀眼的火光,不多時便徹底沒入黑暗。
蘭林劍一時瞪大眼睛滿是不可思議,甚至下意識站直了身體。
“怎么會。”
“雨是哪來的?”
嬴軒沒有說話。
仰面享受了幾下雨水的清新。
可接著就感到一絲涼意。
打了個寒顫,急忙扭頭鉆進了一旁早就搭好的營帳之內。
蘭林劍焦急的跟了進去。
雙眼緊緊盯著嬴軒。
頭腦中瘋狂的進行著一切的猜想。
這簡直就是神跡。
就是族內那能溝通長生天的祭祀,也從未能在這種情況下預知天氣。
萬里無云,又怎么可能下雨?
他到底是誰?
這個人到底是什么樣的存在。
蘭林劍回想著那恐怖的銀甲,那不該出現在世上的銀色兵器。
回憶著重甲奔襲,卻以遠超輕騎的速度殺潰他們的場景。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不符合邏輯。
剛才所有的對話再次流過腦海。
蘭林劍霍然瞪大了眼睛。
所有一切都在此刻猛然清晰。
怪不得嬴軒不在乎匈奴的強大。
怪不得對方不認為胡人會成威脅。
怪不得這個男人想要收服自己。
對方根本不是常人。
他是上天派來引領胡人,走出泥潭逃離滅亡的天意之人!
不是胡人不強,不是胡人無法應對對方。
只因為他們面對的是天意。
走進來的嬴軒,并沒有坐下的打算,反而回身看著外面的雨。
“別急,馬上下完。”
“這里面悶,等會出去聊。”
蘭林劍卻再次僵在原地。
他不僅知道雨何時來,還知道何時去?
不多時,那瓢潑的大雨忽然停滯。
幾息之后,營帳之外仿佛從未有雨水來過一樣,回歸寂靜。
嬴軒毫不在意的走了出去。
深深吸了口氣。
很是舒爽。
可蘭林劍卻雙目失神,顫抖著看著嬴軒后背。
這不是預知。
這不是猜想。
這簡直就是控制,是喚起!
對方在把控天氣!
蘭林劍直覺的毛骨悚然。
這樣人,又怎么可能有人將其打敗。
這樣的人,又怎么可能將胡人放在眼里。
“噗!”
猛然濺起的水花,讓張開雙臂的嬴軒愣神。
卻見蘭林劍再次跪在原地。
他顫抖的說道。
“冒頓愚昧。”
“帶領胡人走向了錯誤的道路。”
“但胡人部族并不全部有罪。”
“還請您寬恕,給胡人留一條生路!”
蘭林劍猛然將單膝化作雙膝。
“蘭林劍愿帶領胡人,永遠忠于您。”
“忠于您帶領的大秦!”
“滴,信念重塑成功。”
“恭喜宿主,收獲胡族名將身份卡。”
“注:此類身份卡帶有特殊屬性,激活方式未知,請宿主自行摸索。”
蘭林劍效忠的聲音,伴隨著系統提示音。
讓嬴軒止不住的露出笑意。
目的達成了,接下來只要讓蘭林劍帶著右部將士與自己一同趕往雁門。
讓他們看到那南方少數民族的大軍。
收攏胡人之事,便成了七分。
也不枉自己在蘭林劍身上耗費如此心思。
只是,唯一可惜的是他不知道蘭林劍重塑起來的信仰到底是什么。
有些好奇。
而此刻的蘭林劍,卻忽然感覺自己的內心的想法越發正確。
這一切都是天意。
右部潰散,僅剩王庭大軍,胡人敗局已定。
但若他們想不被削弱,就只有在嬴軒掌控下才可能達到。
嬴軒的強大甚至不會在意胡人的發展。
而自己也將擁有最能夠說服族人的理由。
他們不是臣服于始皇帝。
不是敗給大秦。
而是臣服于嬴軒,臣服于長生天都聽其詔令之人。
在他的帶領下,胡人不會分散不會衰落。
只會更加強大,更加凝聚成一體。
這一切,簡直就是為他鋪好的路。
蘭林劍那帶領胡人再次強大的內心,此刻忽然重新出現。
只是這次,他是在嬴軒的指引之下。
在這位真正的明主,千年難遇的君王帶領下。
引領胡人走向輝煌。
這時,嬴軒也實時說道。
“你的選擇是正確的。”
“不過,南方諸國已經先你一步加入我大秦,加入我華夏文明。”
“稍等幾日,你還能見到他們!”
話語落下,蘭林劍再次瞪大眼睛。
“南南方諸國?”
他猛然驚醒。
果然,嬴軒果然早就設好了陷阱。
恐怕冒頓的結局,不會比自己好到哪去。
蘭林劍此刻深深的感到慶幸。
可緊接著,他就忽然想到。
不能任由冒頓將王庭大軍徹底葬送在大秦。
王庭大軍才是胡人的根本,就連左部右部其中很多都是收攏的外族。
若是沒了此支大軍,其余諸部當真還能歸附?
就算有嬴軒在,可不能凝聚成一體,那就是隨時可能散碎的部族。
與北方、西方荒蠻之地又有何異?
蘭林劍逐漸有些焦急。
可就算趕過去他也沒有說服大軍的能力。
突然冒出來的說辭根本不可能動搖王庭將士的信仰。
也不可能忽然讓他們降秦。
除非除非能讓他們親眼看到大秦無可匹敵。
親眼看到嬴軒詔令天地。
而且,若想讓他們立刻投降,也不能以始皇的名義。
不能以大秦的名義。
蘭林劍再次想到,自己一路上已經準備好的說辭。
抬頭看向嬴軒。
雙手緊握,眼睛瞇起。
嬴軒必須稱帝!
而且還要比始皇更強大,高貴!
只有這樣,加上秦軍的無可匹敵。
胡人們才有推翻心中信仰,重塑一個對未來的期盼。
可現在并非是說出此話的最好時機。
那畢竟是他的父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