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攻打徐州而圖謀合肥,是標準的聲東擊西。
但戰略層面的陽謀,從來不是完全隱瞞敵人。
縱橫數百里的戰場,想要完全欺騙敵人是不可能的。
敵人又不是瞎子,更不是傻子。
所以戰略層面的陽謀最重要的是執行,而不是保密。
例如王凌打東線,一路勢如破竹,震驚整個東南,這不存在保密。
甚至司馬師一眼就能看出李衡的真實目的,羊祜也能分析出來。
可分析出來又有什么用?
李衡有一支精銳做戰術層面的執行。
這種執行很好地支撐起了這個戰略的實施。
當然,世界上不存在一出兵就必勝的。
這個世界幾乎所有的事的發生、結果,本質上就是個概率。
這種強大的鐵軍,只是提高了戰略成功的概率。
只需這個戰略成功的標志,就是青州援軍被打廢。
即青州援軍崩潰的那一刻,東南戰場,漢軍已經占據全面主動地位,包括對合肥方面。
至于司馬師突襲彭城漢軍,取得了戰術勝利,卻無法改變兩州之大局。
濡須塢易守難攻,但它畢竟是局部戰場,它如果爆發戰爭,那也是戰術層面的事情。
現在戰略層面解決了,即魏軍大量的資源被強行調度到了徐州,那濡須塢這個戰術層面的問題,就要解決了。
六月初十,大量的魏軍從揚州北上前往徐州。
這個時候,魏軍的行蹤已經可以輕易探查到。
只要是一個不瞎的斥候,就能看到,從壽春到彭城的路上,魏軍排著長長的隊,如同十數條長龍蜿蜒在平原之間。
精銳的步兵,大量的騎兵,步伐堅定沉穩,聲勢浩大。
還要數不清的輜重部隊運輸大量糧草。
所過之處,民眾無不避讓。
從壽春到彭城的直線距離有三百五十里,實際距離大概走四百里。
按照古代步兵軍團行軍速度來推測,魏軍此次調度的大軍團在六月十七日可以陸續抵達彭城。
當然,從合肥調度的人力會推遲三天左右。
至于司馬師一共調度了多少兵力,李衡給出了一個估算。
李衡認為合肥方面,司馬師最多溜了一萬人馬,合肥六千,濡須塢四千。
壽春方面也留了一萬。
按照王凌給出來的曹魏揚州總兵力九萬一說,司馬師可能調了七萬大軍去徐州。
王凌手中有五萬,他既然已經調集揚州資源,就不敢兩頭平攤,否則兩頭可能都守不住。
畢竟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加上彭城的三萬魏軍,司馬師在徐州戰場能夠調動的魏軍總兵力多達十萬之眾。
這個不是虛數,而是實打實的。
而且曹魏揚州兵馬戰力僅次于當年關中軍。
再加上有毌丘儉這樣的名將做統帥,王凌很難再在徐州像之前那樣橫著走。
不過,李衡認為問題不大。
事已至此,徐州他可以不要,徐州那個地方拿下來要防守也難。
現在最好的就是拿下合肥!
孫權沒有辦到的,他必須辦到。
六月初十,正在六安準備跟老對手文欽干一場的諸葛恪突然接到了李衡的命令,命他立刻前往合肥。
文欽聽聞諸葛恪到來,已經備好大軍,隨時迎接諸葛恪。
豈料六月十一日一大早,發現漢軍大營已經空了。
六月十二日,文欽得到斥候的回報,漢軍往合肥方向行去。
他并沒有追擊。
他沒有追擊的理由也很清晰,主要有兩點:
一、他無法確認是不是諸葛恪的調虎離山之計。
二、諸葛恪去打淮南的合肥,關我廬江什么事?
為了履行自己的職務,他給留守壽春的揚州刺史羊耽寫信匯報了一聲漢軍的行蹤,然后就繼續駐守六安。
文欽:你玩你的,我守我的,反正有衛將軍司馬師兜底。
合肥位于六安正東面一百六十里處,三天行程可達。
壽春位于六安東北方向兩百里,騎馬快報一天一夜可以抵達。
六月十三日傍晚,當壽春的羊耽剛收到文欽的信的時候,諸葛恪的兵馬已經抵達合肥。
得知漢軍兵臨城下,合肥上下立刻緊張起來,擺好防御的架勢。
但諸葛恪卻沒有攻城,而是堵住了合肥渡口,掐斷了從合肥到濡須口的補給。
不僅如此,六月十四日,諸葛恪還在渡口截獲了一些船只,直接把淝水到施水的這一段給切斷了。
合肥守將叫張特,他得知諸葛恪的行為后,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這等于切斷了合肥與濡須塢的補給線。
當天張特派了三千兵馬出城,結果被諸葛恪擊敗,逃回城內。
張特立刻開始給壽春上報這個問題。
六月十五日,在壽春的羊耽本來已經兩天沒睡好覺,得知了合肥的情況后,更加焦慮。
現在壽春肯定是沒有多余兵力做增援的,他只能硬著頭皮給張特寫信,讓張特死守合肥。
六月十六日傍晚,張特接到了羊耽的信,他也只能無可奈何地守著合肥,在城頭上眼睜睜看著漢軍把河道切斷。
也是在這個時候,壽春的魏軍已經陸續抵達彭城。
彭城兵力快速充足起來。
司馬師開始著手對呂縣的張凌做攻堅戰。
盡管羊耽不斷寫信告訴司馬師合肥局勢的嚴峻,司馬師依然在徐州戰場風輕云淡,大有一副全局盡在我掌握之中的架勢。
這使得曹魏將領都保持著非常穩定的狀態,連毌丘儉也不得不佩服司馬師的全局把控能力。
本來踏了半邊的局面,司馬師硬是裝作優勢在我的樣子。
以至于魏軍抵達徐州之后,士氣大漲,連帶著彭城魏軍也情緒高漲起來。
六月二十日,王凌匯報了徐州最新的情況。
已經云集大軍,堵在濡須口的李衡,明確地回復了王凌:拖住徐州戰場就是大功一件。
在信中,他明確表示了彭城之戰責任不在王凌。
他還表示,彭城戰死的士兵,他會厚恤。
李衡最擔心的就是王凌之前打得太順,突然被司馬師打敗了一場之后,不服氣,想繼續擺開打。
這是相當危險的。
這個時候,就考驗最高領導定力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