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不知叔嗣是否愿意了?”
“在下愿意!”張休立刻說道,“而且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何事?”
張休道:“吳國太子去世了,現在建業正在為立誰為太子而爭論。”
李衡心頭一顫,二宮之爭?
他仔細一盤算,今年是延熙四年,正是孫權長子孫登死的這一年。
來年,孫權就會立新太子,而且因為吳國內部一系列的政治矛盾,造成了新太子和魯王之間的派系斗爭。
從那以后,吳國的大臣也分成了兩派。
一大批政治投機者爭先恐后對太子和魯王進行巴結,并且慫恿盡早干掉對方。
這種局勢一旦形成,沒有一個人能逃過。
例如陸遜就是在這一次的政治斗爭中被孫權派人罵死的。
數百年之后的李世民和李建成也是一樣的斗爭,也死了很多人。
因為這種局面會造成無法挽回的政治猜疑鏈。
政治猜疑鏈的形成是因為人心在殘酷的政治斗爭中缺乏安全感。
杜預疑惑道:“這件事,我們能做什么呢?”
“按理說應該立三子孫和,但許多大臣卻希望立四子孫霸。”
李衡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這件事了,靜觀其變,接下來還要勞煩叔嗣繼續在江東待一段時間。”
“能為大將軍效勞,是在下的榮幸。”
在江陵住了數日,張休便草草離開。
他帶回了李衡寫給孫權的信,李衡在信中保證了公開表示接下來南郡不接受江夏郡和長沙郡過來的人。
孫權看完之后,總算緩了一口氣。
轉眼已經到了延熙五年正月,江陵城和襄陽城到處洋溢著新年的氣氛。
李衡先在江陵巡視一轉,然后便北上襄陽。
到襄陽后,他先跟襄陽的幾個重要官員吃了一頓飯,隨后便去巡視襄陽的軍營。
在軍營里,他還跟士兵們喝了一些酒,氣氛很融洽,也很輕松。
數日之后,馬颙突然來找他。
“大將軍,您請過目。”
李衡看了一眼馬颙,馬颙的表情有些古怪。
李衡接過來,問道:“今日怎么還有空干正事了?”
馬颙尷尬地笑了笑,說道:“洛陽最近事多,司馬懿那個老賊不知道吃錯了什么藥。”
李衡好奇地打開,開始看起來。
這不看不知道,一看還真的嚇了一大跳。
好家伙,洛陽掀起了一股反蜀高潮?
各縣到處都在流傳蜀軍一旦北上,會到處殺人。
這古代的上層精英,畢竟已經有了千年的治民經驗,即便沒有上過新聞學,對人性的把控是非常精準的。
人類最強烈的情緒是恐懼。
恐懼和生存息息相關。
試想想,如果一個人不知道什么是恐懼,在遇到危險的時候,他是不是無法及時回避危險?
所以,恐懼的底層是生物的求生本能。
這種本能伴隨著人類進入文明時代,是每一個人都會有的。
司馬懿的套路很簡單:先制造恐懼。
一旦成功在百姓心中樹立了一個恐懼之后,百姓就會給出強烈的情緒反應。
就像一個人在野外遇到了老虎,也會對老虎給出強烈的情緒反應一樣。
要么驚恐地跑,要么驚恐地拔刀給老虎加頓餐。
無論是不是給老虎加頓餐,在面臨恐懼的時候,人類其中一種反應是反擊,以達到自保的可能。
在這里,司馬懿給百姓植入恐懼后,再給百姓打雞血,告訴百姓蜀軍不可怕,只要我們團結,就能滅掉蜀軍。
當人在面臨恐懼后,得到了一種自保的方法,人就會快速進入一種安全感狀態,這個時候心情就會愉悅,分泌多巴胺。
如果有人想打破這種安全感,重新告訴魏國百姓,蜀軍是不可戰勝的,那就等于把魏國百姓從安全感中拉出來,讓魏國百姓直面恐懼。
眾所周知,大多數人是無法直面恐懼的。
但大多數人可以消滅把他們從安全感中拉出來的人。
只要那個整天制造焦慮的人被垂死,安全感就在司馬懿的號召下回來了。
當越來越多恐懼的人加入這種安全感的狀態后,反蜀人群就急速擴張。
只要再有人跳出來說蜀軍不可戰勝,或者說蜀軍不會亂殺無辜,那這個跳出來的人,一定會被大多數人攻擊。
因為人心中的安全感就像即將墜入水中人手中的那根救命稻草。
這種馭民方式,司馬懿倒是玩透了。
馬颙在一邊嘀咕道:“我實在無法理解一件事。”
“什么事?”
“這洛陽的妖風吹得我迷糊,我們已經收回了關中,按理說我們贏了,怎么洛陽傳來的消息。他們放棄了關中,贏的是他們?”
李衡看著馬颙那張胖乎乎的臉,問道:“那你想讓他們怎么說?”
“失敗就是失敗。”
“司馬懿敢這么說呢?”
“司馬懿他……”馬颙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
“軍事上的失敗,就是政治上的失敗,但政治上的失敗或者成功與否的解釋權,卻在司馬懿手中。”
“下官明白了。”
“你記住一點,大多數是無法做到區分客觀或者主觀的。”
“客觀、主觀?是大將軍寫的《實事求是》里的理論嗎?”
“是的。”
“我明白了,洛陽的言論充滿了主觀?”
“不,洛陽的言論要從兩方面去看。司馬懿知道自己在說謊,他分得清楚客觀和主觀,他本人是客觀的。但洛陽一些百姓分不清楚,他們的認知是主觀的。”
“明白了,那接下來我們怎么辦呢?”
“知道太極嗎?”
“知道,陰和陽。”
“許多事是對立兩面的,司馬懿無法做到讓所有人都主觀地去反對我們。”
“大將軍之意是曹魏一定還會客觀的人認為他們輸了?”
“是的,那些人認為司馬懿在侮辱他們,他們對司馬懿的成見只會更深。他們會嚴肅地反對司馬懿現在的做法,并且將事實告訴給所有人。”
“所有人會信嗎?”
“會分成兩派,一派是保守派,一派是改制派。”
“這……”
“保守派認為魏國不可戰勝,改制派認為魏國不應該妄自尊大,應該學習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