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口,騎著高頭大馬的二人是白鴿和白雀。
她們二人皆是男裝打扮,一頭烏黑的頭發高高綁在腦后,隨風擺動,英姿颯爽。
其中的一個,在蘇毅看來,更是驚為天人,蘇毅直勾勾地盯著,連眼睛都挪不開了。
習武之人,心思敏銳,白雀第一個感覺到了有人在看她們,于是目光掃了過去,見是熟悉的人,便好奇地盯著看了好一會兒。
這不看不知道,看了嚇一跳。
蘇毅眼睛直勾勾地一直盯著白鴿,看的眼珠子都不轉一下。
白雀覺得甚是好笑:“白鴿,你看看那是誰?”
白鴿順著白雀的目光看了過去:“蘇毅啊,怎么了?”
“你看他在看誰?”白雀揶揄地問她。
“看誰啊?”白鴿疑惑地反問。
白雀努努嘴:“你仔細看看他在看誰。”
白鴿看了好半晌,最后得出一個結論:“他在看你。”
白雀:“……你再仔細看看。”
“我仔細看了啊,他確實是在看你啊。”白鴿又重新看了好幾遍,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白雀從白鴿的站位往蘇毅看過去,發現從她這個位置看,蘇毅看的人確實是自己。
造孽啊!
白雀連忙夾馬,讓馬換了個位置,確定蘇毅看的不是自己了,白雀這才問白鴿:“你現在再看看。”
白鴿一頭的霧水,再次看向蘇毅。
蘇毅離她不過百米,從剛開始發現他的時候,就一直騎著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這下,白鴿發現他在看什么了。
他在看,自己!
白鴿當下就愣住了,白雀騎馬過去,蹭了蹭她的肩膀:“咋樣,看明白了嗎?”
“你說他在,看我?”白鴿一臉的莫名,指了指自己。
白雀嗯了一聲,“是啊,看得特別的認真,連眼珠子都不帶轉的呢。”
白鴿:“……興許,他看的是其他地方。”
“真的嗎?”白雀笑,她可不贊同白鴿的說辭,明明蘇毅看的就是白鴿嘛。
“那咱們就看看他看的到底是誰吧。”白雀俏皮地說完,突然揚起鞭子,抽了下馬屁股。
馬兒吃痛,揚起前蹄,白鴿好險被掀翻下馬,下意識地就抓緊韁繩,馬兒前蹄落地,撒開蹄子就沖出了城門。
事情發生地太過突然了,白鴿臉都變得煞白,抓住韁繩一動都不敢動。
馬兒沖出了城門,正好前頭又碰到了一隊辦喜事的隊伍,爆竹噼里啪啦地,嚇得馬兒直接往樹林子里狂奔。
馬兒被嚇著了,帶著白鴿在密林中狂奔,好在白鴿已經穩住了心神,緊緊地勒住韁繩,趴低身子,避開密密的枝丫。
這個時候,無論做什么,馬兒都不會停下來,只能讓它先跑一段時間了。
最后,馬兒沖出了密林。
白鴿暗道糟糕。
這前頭是一塊草地,草地前頭是一個斜坡,斜坡下頭是一條河。
馬兒若是沖下了斜坡,就很難控制了,沖到水里是遲早的事。
“吁。吁。吁。”
白鴿拉緊韁繩,想要勒停馬兒,可馬兒到了寬闊的草地上,沒了在密林中的束縛,撒開蹄子跑得更瘋了。
眼看著前頭的河水就近在眼前了,馬兒沖下斜坡,無論沖不沖進河水里,都會將自己給掀翻的。
白鴿決定跳下去。
就在她打定主意要跳馬的時候,身后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白鴿,白鴿,白鴿。”
白鴿回頭,看到了蘇毅,他正朝自己沖來,手里的鞭子就沒停過,馬兒瘋狂地朝她沖來。
離她的馬兒越來越近了。
“白鴿,前頭是河,馬兒現在已經控制不住了,你先拉緊韁繩,其他的我來。”
蘇毅夾緊馬腹,瘋狂地抽打著鞭子,“駕駕駕。”
這一路狂奔,兩匹馬已經并排。
蘇毅一個縱身躍到了白鴿的馬上,他將白鴿抱緊,往下一帶,就將白鴿帶下了馬,滾落下馬,甩進了草叢里。
兩個人在慣性的帶動下,在斜坡的草地上滾了好幾下,這才停下。
“你沒事吧?”停下來,蘇毅都顧不得自己身上的痛,就問白鴿如何了。
白鴿沒什么,只有一點在草地上翻滾的擦傷,不過跳下馬的時候,她清楚地聽到了骨頭“咔嚓”的聲音。
“我沒事,你咋樣了?”白鴿還躺在蘇毅的身上。
蘇毅的手還護在她的后腦勺上。
“你沒事就好,我沒事。”蘇毅笑,想爬起來,不曾想碰到了胳膊,疼得他直抽涼氣。
“嘶……”
白鴿嚇著了,“怎么了?哪里疼?”
“胳膊,胳膊好像斷了,疼。”
蘇毅的右臂確實摔斷了,傷筋動骨一百天,得吊著。
“那我右手不能用嗎?”蘇毅看著自己的手被包得嚴嚴實實的,吊在胸前,這還怎么用啊!
大夫說:“當然不能用了,傷筋動骨一百天,你要好好地休養,千萬別動它,要是再有什么閃失,你這手落下什么后遺癥,我可管不了。”
“可我右手不能用,生活多不方便啊!”蘇毅說。
左手連筷子都拿不了。
大夫指了指在外頭候著的白鴿:“你媳婦不是在嗎,讓你媳婦照顧你啊。”
“她,她不是我媳婦啊。”蘇毅心里竊喜,不過他不能抹黑白鴿的名聲啊。
大夫一臉困惑:“什么?她不是你媳婦?怎么可能啊,她哭得眼睛都腫了。”
聽到白鴿哭得眼睛都腫了,蘇毅心都疼了,就要過去看她。
大夫將人按住:“你還要不要手了?就那么急,先別動,包好了再去。”
蘇毅心急如焚。
好不容易包扎好了,蘇毅吊著手就沖了出去,在后院里看到了白鴿,她正背對著他,在大樹地下坐著。
蘇毅慢慢地走了過去。
白鴿抽噎著,正在哭,“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他受傷的,都是我不好。”
白鴿嗚咽地哭著:“只要他的手能趕快好起來,讓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右手不能動了,以后連吃飯都成問題,你能不能幫個忙,照顧我一段時間?”蘇毅小心翼翼地問。
白鴿連忙轉身,蘇毅看到了她眼角的淚,跟珍珠一樣,潔白透亮。
“你,你說什么?”
“我的右手包成這個樣子了,大夫說傷筋動骨一百天,我動不了,我能不能麻煩你,照顧我一段日子?”蘇毅再次小心翼翼地問了一遍。
白鴿沒有拒絕:“可以!”
一人做事一人當,蘇毅是她害的,照顧他一段時間是應該的。
蘇毅心花怒放,突然還有些后悔,若是兩只手都摔斷了,白鴿肯定會多照顧他一段時間。
蘇毅在順天府附近租了一個小屋子,里頭生活的東西一應俱全,他在這里生活,白鴿就每日過來給他洗洗衣裳,打掃下房間,倒是簡單。
手摔斷了,事情還是要做的。
第二日,蘇毅就吊著手去給老百姓做思想工作的,白鴿一直跟著他,陪伴在他左右。
無論蘇毅如何做工作,山腳下的老百姓就是不聽。
現在雨又下下來了。
二人穿著蓑衣,挨家挨戶地勸說,走了一圈,沒人聽他們的。
蘇毅的嗓子都喊得冒煙了,白鴿拿出水囊,“先喝點水吧。”
蘇毅看了看自己的手:“不能動,要不你喂我?”
白鴿聽話地舉起水囊,親手喂蘇毅喝水。
水囊里的水就是普通的白水,可這么一喝,蘇毅覺得里頭放了蜜糖。
甜得不行!
蘇毅將第二次的工作報告給王興民,也同時傳達了裴珩的意思。
軟的不行,只能來硬的了。
王興民決定,讓人將各家各戶的豬牛羊全部都趕到安全的地方去。
牲畜都送走了,看他們還去不去。
豬牛羊雞也不是想送走就能送走的。
見官府的人強硬地要把牲畜帶走,他們都以為官府的人要貪墨他們的牲畜。
“官府的人偷東西了,偷東西了。”上了年紀的人嚎叫著,拉著自家的牛就是不放:“我這是我家的牛,你不能帶走。”
“老人家,我們不要你的牛,這牛放在這里不安全,我們帶它去安全的地方,等到這地方安全了,我們再把它帶回來。”蘇毅耐心地解釋。
可人家不聽啊。
“你們搶走了我們的東西,還會送回來嗎?我們才不信呢。你們官府說得好聽是當官的,說不好聽的,就是一群土匪。”老人家說話很刻薄,卻很現實,他看了蘇毅一眼,“你,你就是個土匪,我不相信你。”
蘇毅都被氣笑了,“老人家,官府是幫你們解決困難的,你們有什么困難就來找官府,能解決的官府都會給你解決的,就像是這次下雨,皇上下令,要把你們遷到安全的地方,等到安全了再把你們接回來。”
哪怕對面的老人家說蘇毅是個土匪,蘇毅也是笑呵呵的,耐心地跟老人家講道理。
白鴿看了蘇毅一眼,抿唇露出了一抹笑來。
老人家還要說什么,正好這時,天公作美,突然閃電雷鳴齊齊上陣,在電閃雷鳴的助攻下,細密的雨也變成了豆大的雨點,砸得噼里啪啦響。
“外頭的雨越來越大了。”外頭有官兵在吶喊。
聲音震耳欲聾,所有的村民們都聽到了。
看到這轟隆隆的雷聲,豆大的雨點,有些人還在堅持,可有些人已經堅持不下去了。
“這么大的雨,說不定是真的要出事啊!反正咱們就去躲一躲避一避,要是沒事,咱們就回來,要是有事的話……”那人沒繼續往下說,家里的人也打定了主意。
“走走走,把值錢的東西收拾好,咱們趕快出去避一避。等安全了咱們再回來。”
這家人決定了,趕快收拾東西,趕著家里的牲畜,找到了蘇毅:“大人啊,我們去避一避,你帶我們過去吧。”
蘇毅大喜過望,連忙派人將這一家人帶走了:“快帶他們過去,住的地方已經安排好了,吃食也會有人給你們準備妥當,你們就安心住著。”
聽到有免費住的,還有免費吃的,這一家人立馬歡歡喜喜地跟著官兵走了。
他們還不忘跟鄰居們說:“這官府給咱們安排了免費住的提供免費吃的,咱們干嘛不去?這雨這么大,要是真的跟他們說的那樣,會有危險,咱們不走,留著這兒做什么啊?”
有了他這一句話,很多村民們都松動了。
“這要是真出事兒了,咱們命不就搭這兒了?要是沒事,咱回來,這還是咱的家,要是真有事,咱們撿回的可是全家人的命啊!”
接二連三地,就有不少的村民趕快回家收拾東西,趕著牲畜,跟著官兵趕往安全地帶。
很快,一個村子好大一部分人都走了,可還是有一些犟種,就是不肯走,其中就以那個八十多歲的老人家為首。
他的子孫已經松動了,想要躲一躲,可他就是不肯松口。
“我在這兒生活了八十多年了,下再大的雨都沒出過啥事,這雨算什么,我說了沒事就沒事。”
“爺爺,這么大的雨,官府的人又都在勸說咱們,說不定是真的會有事啊!”
“我說了沒事就沒事,他們當官的估計就是看中了這塊地兒了,要把我們趕走,好把這兒占為己有,你們信不信,咱們前腳走,后腳就回不來了。”
老人家執拗得很,就是不肯挪地兒,他不挪地兒,家中的晚輩也不敢動,總沒有讓老人家一個人待在這里的道理。
可眼看著外頭的雨越下越大,電閃雷鳴一點都不停歇,家中的幾個男人女人還是擔心的。
“這么大的雨,要是真有點啥事,咱們死了不要緊,孩子們還這么小啊。”是女人的聲音,抹著眼淚:“爺爺他不走,他不怕,可我怕啊,孩子們也怕啊!”
家中幾個孩子怕得縮在母親的懷里瑟瑟發抖,外頭轟鳴的雷聲,嚇得他們連睡都不敢睡,睜著眼睛望著外頭,眼睛里都是驚懼。
蘇毅抓住了內部矛盾,率先找到了這家里的年輕男人和女人。
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白鴿也在一旁幫襯:“這位蘇大人手都摔斷了,還堅持來這兒勸說各位,說明這次真的不同尋常。各位想想看,住的吃的都是官府免費給你們提供,你們只要帶些重要的東西過去,等這兒安全了你們再回來,你們沒有半點損失。”
確實沒有半點損失。
女人的目光看向自家的男人:“咱們走吧,為了孩子們,咱們走吧。”
男人還是擔心:“那爺爺呢?他怎么辦?咱們總不能把他一個人扔在這里。”
女人抿唇,直接哭了,“難道就在這兒等嗎,若是沒事還好,若是有事的話,咱們就坐在這兒等死嗎?咱們死了沒關系,可咱們的孩子呢?他們還那么小,還有大好的未來啊。”
幾個孩子,稚嫩的臉上睜著迷茫的大眼睛,望著爹和娘,不知道他們在說什么,也不知道娘在哭什么。
在兒子和老子面前,男人不知道該怎么抉擇。
蘇毅卻覺得這很好抉擇:“你要是信得過我的話,你且帶著家人先離開,我會照顧好老爺子的,到時候我一定會將他平平安安地帶過去。”
男人眼睛一亮:“真,真的嗎?我爺爺他,他都那么說你。”
還說人家是土匪,人家可是當官的啊,辱罵人家,人家不僅不跟你計較,還說會把人照顧好,平平安安地帶出去。
“沒事,老人家這樣說,是因為他之前碰到過這樣的人,不過我們現在可不是那種人,我們大人時時刻刻教導我們,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賣紅薯雖好,可卻不是我的志向。”蘇毅拍拍胸脯:“你們悄悄地走,老人家那里自有我。”
“謝謝大人了。”
“不用謝。”
白鴿看了蘇毅一眼。
腦子里涌出一個念頭,他的志向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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