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廣陵王的車馬隊伍停到了北海王府前,元羽下來馬車后,朝所有下屬擺手:“都回去吧。”
他現在的佐吏、護衛全是廢物,若跟他一起住進北海王的宅子里,很容易被買通或利用,反過來害他。
“既來之,則安之。”元羽背負著雙手愜意走。
前院的管事急匆匆去晚宴地告知廣陵王來府時,婢女含桃正好也到了,管事沒讓含桃進去,他一人進廳堂,見王和陛下說笑正歡,只好站在門口等候時機再稟告。
這一等,徹底沒了時機。
很快,北海王被陛下召喚到同案共飲,推杯換盞,等廣陵王過來拜謁天子時,皇帝元恪說話都含糊了。
元恪向廣陵王招手,然后把二位叔父的手拉到一起,輕拍著囑咐:“七叔,是朕讓四叔暫住你這里,你可得好好保護四叔。”
元羽、元詳倆人的手掌一相挨,瞬間都覺得摸熱屎般相互惡心。
皇帝準備離席,宦官和侍衛都來攙扶,皇帝不滿地環顧周圍,問:“趙芷呢?讓趙芷來接朕。”
元詳回頭嚷管事:“還不把趙將軍找來!”
后院,高太妃坐在屋門口的位置對峙罰站的趙芷,左等右等不見含桃回來,自信陛下能給她做主加重罰趙芷的信心漸變得沒底。
一壯仆陡然欣喜道:“含桃回來了。太妃看,后面還跟著侍衛,陛下派人來給太妃做主了。”
“嗯。”高太妃扶額,又開始假裝虛弱。
含桃進院后一言不敢發。
侍衛向趙芷行禮道:“將軍,前院宴席散了,陛下讓將軍護駕回宮。”
趙芷毫無預兆地腳下一踢,碎土濺向高太妃。
“院里的地不平,我替你鏟鏟。”
高太妃臉猙獰,氣短而急促,指著趙芷背影罵:“賤、賤婦敢威脅我!”
更讓她郁悶的是,她兒郎元詳回后院看望她,身邊跟著個沒眼色、惹人厭的元羽,讓她攢了一肚子的告狀話只能憋著。
不過高太妃有自己的撒氣辦法,就是親自用棍子抽打兒媳劉氏,元詳不喜妻子,加上劉氏家境已衰落,只能默默忍受。
御道上,星辰碎碎點點鋪到蒼穹盡頭,不過星辰再璀璨,也不如輦車里皇帝的眼神清亮,他不必裝醉了,聽趙芷簡述高太妃囂張之行為。
趙芷的敘述里不帶情緒,可是這位年輕皇帝最是護短,已經想象出高太妃頤指氣使的可惡模樣!他是天子,不管是真心實意,還是作戲,能去后堂看望高氏已給足了這對母子臉面,可是高氏竟敢掌摑有功之臣,還唆使下人打趙芷,歸根結底,是多么輕視他這個皇帝!
“去北宮苑,今晚歇在清暑殿。”他下令車輦拐向東西御道,從北宮苑的南門進入皇家園林。
清暑殿的正北是景陽山,黑夜里只見山影輪廓,不見白日美景。下了車輦后,一行人拾級而上,元恪沒往正殿走,只叫趙芷、楊大眼、于登三人跟隨,去殿西的臨危臺。
臨危臺是整個清暑殿區域最高的觀景地方,夜風徐徐,君臣四人向皇宮正殿方向遙望。
短暫的沉默后,皇帝問趙芷:“太妃打了你,心里可有氣?”
趙芷憤然回“是”,然后請求:“臣懇請陛下允臣報掌摑之仇!”
于登和楊大眼聞言全一副驚愕表情!尤其后者,急地直抓腦袋,真想捂住趙將軍的嘴告訴她,想報仇偷偷報啊,哪有當著陛下的面先講出來的?
更讓他倆不敢相信的事發生了。
皇帝說道:“去吧,朕給你一個時辰。于登,大眼,這一個時辰里,趙將軍一直和你二人護衛朕在臨危臺。”
于登二人慌忙回復:“是。”于登此刻恨不能給自己一拳,他反應又遲了,陛下勤政,夙夜不懈,在北海王府宴飲已經是浪費時間,怎會無故來臨危臺觀景?
臨危、臨危,陛下是想給最信任的臣子表示,北海王府之行,非趙芷被那對母子輕視,被輕視的其實是天子之威、是皇權!
趙芷更換普通禁衛軍下值后的兵衣,從距離北海王府最近的西門出宮苑。她再尋找一處陰暗街角,把兵衣反穿,沿北海王府的院墻潛行。
人的動靜再輕,畢竟有自身百余斤的重量,很難躲避聽力敏銳的獵犬。北海王府里的獵犬有二百多數,趙芷只求速度,她跑過的地方,驚起遠遠近近的犬吠。
疾行破萬法!
她的前行速度比鬼影飄浮都快,當墻內護衛登梯子往外觀察時,她已攀墻落地,進到王府內。
元詳真是狗王啊!
無處不拴著獵犬。
“汪汪汪——”
此院的護衛邊訓狗,邊從箭箙里取箭,瞄著吠叫的地方小步挪。
隨著一聲“撲”響,一名弓箭手趴倒在地,此院的十幾個護衛才確定刺客闖府了。
有人吹竹哨,有人喊叫“抓刺客”。
這伙人怎么都沒料到,蒙面刺客敢反其道而行,從屋頂撲下和他們打。趙芷的武招從不落空,不管拉捭催藏,皆傷筋斷骨!
她雙拳齊搗!
被搗中的護衛胸骨碎裂,血隨尸體倒飛到屋墻上。
她又一步大躍,飛起的右膝頂爛一護衛的臉,她所蓄的勢仍勇往直前,鐵拳搗中更遠地方的護衛,一招殺二勇!
奪弓!
奪箭!
如猿爬上屋頂消失于黑夜。
更多的護衛沖進此院,駭然看見滿院無活口,連人帶狗。
“留下幾人搜,看院里少了什么?”
一步慢,處處被動。
等護衛們查到這個院里的幾個火油罐全碎了時,后宅方向已然嚎起來了。
“著火啦!”
高太妃比不病的人逃出屋子還快。
四合的院落,趙芷游走在屋頂和院墻上,繞著圈往庭院里射箭,高太妃尖叫不停,越是靠近她的婢女越是她精心培養的心腹,一個個倒在箭下,含桃也在其內。
“啊——啊!”
“啊——”
高太妃跳腳捂頭,一聲哭喊比一聲高。
留著高氏有用,雖殺不得,必須懲戒!趙芷的箭箙里僅剩一只箭,高氏不配,她捏碎一塊瓦角投擲,碎瓦刮著高太妃的鼻梁過去。
元詳和廣陵王元羽來了!
趙芷伏低,抽出最后一只箭做準備。
“母妃?”元詳看見母親臉上一個血窟窿,三魂頓時嚇掉兩魂!
元羽慫,叫一聲“鬼啊”!然后他跳到元詳身前緊抱。
瓦塊一擊太狠了,高太妃到現在都沒覺出疼,只感覺呼吸發堵,有什么順著嘴巴往下淌。
“你給我下去!母妃,母妃……”元詳搡不動元羽,哭著伸手去摸母親的臉。
就是這時!
趙芷站起,桀驁如英姿颯爽的雌鷹,她撐弓,搭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