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個月前作者:悟空嚼糖
遙遠的平州。
鮮衣怒馬破浮塵!少年武士們一騎騎相隔,朝著幽州方向去,打馬疾行的吆喝聲由遠及近,再馳遠。
“州軍捉拿出逃府戶,百姓讓道!”
“州軍捉拿出逃府戶,百姓讓道!”
州倉曹參軍之子長孫無斫在此隊伍里。
這次出逃的府籍罪民有六十多人,據州官調查,謀劃行動的主使姓高名聰,流配至平州沒多長時間。
長孫無斫的想法和其余急切立功的武士不一樣,他盼著高聰能平安逃到平城就好了,那他就可借機回平城找奚驕、周泰敘舊。逃到洛陽也行,陸葆真在洛陽,哈哈。
武士們剛剛過去的野林,猴子攀枝跳躍,飛鳥受驚盤旋。
一個渾身綁滿猴皮毛的中年男子抱著只小猴,注視騎隊,自語道:“現在的邊兵都這么不中用,哪個逃犯會傻到在路上逃竄?走,咱們回洛陽,啊呀,你怎么死了?”
小猴明明是他殺的,他卻露出悲憫神情。
洛陽。
尉窈經過洛水河,感嘆水面映照夕陽的美麗。
此處位置的對岸,是西域、東夷附魏商賈的集中地,他們用家鄉特產與洛陽人交易貨物,賺取的錢一部分循環于貿易,一部分揮霍在大大小小的賭場。
宗隱和伙伴馮行近來一直游混在此,好在他倆都不沉迷,不管進哪家賭場,只玩三把。
今天倒霉的很,三把全輸。
出來后,馮行攬住宗隱說:“行了,看在這些天你吃喝拿錢都大方的份上,我原諒你了。”
去年從洛陽回來的途中,三少年友情決裂,馮行獨自趕路膽戰心驚,心里一直記著仇,沒想到宗隱又來找他敘舊,這幾天總算讓他把心頭存的惡氣出了。
宗隱苦笑。
馮行咂下嘴:“你看你沒出息的勁兒!說吧,找我是不是有事?”
“沒事,就是心里苦悶。”
“你不會還想著平城的尉女郎吧?”
“難道你不想胡……”
“不想!我家已經給我提親了。”
宗隱替伙伴高興:“真的?何時結婚?迎親那天你必須叫上我。”
馮行見對方真心實意為自己欣喜,于是道:“想不想找個正經差事?跟你說,我親戚不是在縣署干文吏么,縣署一直缺年輕獄吏,俸錢雖然少,也苦點累點,但我親戚說,司州署要擴建,明后年司州獄一定缺人,咱們在縣獄干一段時間,有了審案經驗,到時拿點錢走動,說不定就能提拔為司州獄吏。”
宗隱為難道:“不瞞你,我阿父現在就是廷尉署的獄吏,這差事不是一般的苦累,他都快一個月沒回家了。”
馮行:“小吏當差不都這樣嗎?咱們沒家世,家里又無巨財,就別挑三揀四啦。你回家考慮考慮,先說好啊,這次你要是不和我一起,以后想通也晚了,給人塞錢都不一定能進。”
“那我回家問問我阿母。”
馮行撇撇嘴,看著離去的宗隱直搖頭:多大人了,還是啥事先問阿母。
今天宗甸終于可以休一天,他疲憊歸家,妻子渾漁娘和他料想得一樣,沒有噓寒問暖,而是摔摔打打,邊發火:“還知道回來啊!咋不在外頭過完年呢!”
宗甸卷起褲管,露出血紅的一塊大瘡,哭慘道:“疼死我了,家里的瘡膏呢,快拿來給我抹抹。”“哎呀!”畢竟是老夫老妻,渾漁娘趕緊找瘡膏。“怎么回事?你離家時腿好好的啊!”
“牢獄里又臟又暗,我不小心磕破塊皮,沒在意,誰尋思就化膿了。沒事沒事,看著嚇人,其實不疼。咝——”
渾漁娘:“不是不疼么,叫喚啥?”
抹好了藥,渾氏反應過來了,問:“不對啊,你這是當差時受的傷,官署怎么不管?”
宗甸笑:“我要是治好嘍,回來你還心疼我么?”
渾漁娘冷哼,攤開手掌:“夫妻間也得明算賬,你不是說干獄吏能往家成貫成貫地搬錢么?錢呢?”
“別提了,干一行知一行,是有拿錢來疏通的,但是人家不給我們這些小獄吏,錢到了獄吏官手里,頂多分我們幾口湯。”
他解下布囊,渾漁娘一打眼,氣道:“這才多少?頂多二百錢!”
宗甸躺下背過身裝死人,不說話。
渾漁娘抹眼淚,也不說話。
好一會兒,宗甸聲累道:“你要是嫌我沒本事……”
渾漁娘鼻子吸囔打斷夫君的話:“你這差事當的,一離家將近一個月,進來門也不告訴我你干些啥,我能不胡亂尋思么?”
宗甸坐起。“行,我告訴你,你可不許往外說,幾個孩子也不行。”
見妻子點頭,他說道:“有人用巫蠱術謀害京中權貴,廷尉署正嚴查此事。”
渾漁娘:“難怪,坊吏隔三差五各家走訪,讓我們不要信野游的巫師,還解釋了好些騙術。”
宗甸:“如今廷尉獄每天都抓來人,審人、放人,忙得我頭疼,說出來你都不信,一些不起眼的百姓,家里竟然飼養著施蠱的毒蟲。還有,你是不知啊,牢里拷打犯人有多狠!有時我在想,如果我被人冤枉犯了事,會不會胡亂認罪?”
渾漁娘眼珠一轉,說道:“有件事……我替隱兒求你,原本吧,我打算過段時間再和你商量,可現在仿佛老天爺送機會給隱兒,錯過了實在可惜。你再審犯人的時候,想個辦法,讓犯人攀咬尉窈……”
“閉嘴!”宗甸急切制止接下來的話:“混賬渾氏,你這不是想尉窈一家死,你是想讓我死!”
渾漁娘:“你聽我說完!咱們又不是真栽贓她一家,犯人被打急了說胡話,不是很正常么?或者你扯謊說聽犯人供述聽錯了,反正目的是叫尉窈或者她家人往地牢里走一遭,稍微嚇唬嚇唬,然后你把她家人救出來,施個恩情給她一家,那時再提親,她父母好意思不許?”
宗甸氣笑:“你當廷尉獄是我開的?還嚇唬嚇唬?”
“哼。”渾漁娘從箱子里拿出兩貫錢,推給夫君:“給你辦事的錢,花不完的全歸你。”
宗甸閉眼不動。
渾漁娘又拿出一貫。
宗甸看著錢,慢吞吞道:“這事很危險,鬧不好,我自己就進去了。”
“別給臉不要臉!不要就算了!”
宗甸嘆聲氣:“作孽啊。”
“你以為我愿意干這種事?隱兒到了婚配年紀,給他說了好幾家的女郎他都不愿去見,他也是你的兒,你真不心疼?再說了,等尉窈嫁進來,我把她當親生女兒一樣對待還不行嗎?”
府戶:北魏把判處死刑的罪犯“恕死”,發配到各處邊境,這些人被當地的官、將世代奴役,沒有人身自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