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
雪越下越大。
幾乎要將整座青陽城吞沒。
到處銀裝素裹。
鐘延將鐘孝忠叫到書房，聊了燕國、魏國境內修仙勢力的諸多消息，一番分析與交代。
一個時辰后。
鐘延往身上貼了‘隱身符’和數張‘輕身府’，獨自出得府去，沒入風雪之中。
心情有些期待，還有些忐忑。
不用懷疑，他也知道藏在西區的天靈根女子，修為必定高過自己。
甚至很多。
倘若對方只認準李賀年。
卻是要頗費一番功夫。
一路潛藏、奔行。
鐘延終于抵達目的地，站在一座小院門口，確認了門牌。
西區人口眾多，居民駁雜，房屋挨著房屋。
此處卻相對偏僻。
再加上大雪，此刻周圍附近只亮起零星燈火，無力地綻放著微弱光芒。
而眼前這小院，里面更是一片漆黑。
時間很晚了，丫鬟應該已經睡下，而天靈根女子最有可能是藏在密室之內。
避免沖突，鐘延沒有用神識掃視探查，扣響門環。
反復幾次。
里面才傳來警惕的回應，“誰？”
“歸來。”
鐘延給了暗號。
緊接著便是腳步踩在雪地里的嘎吱聲，奔跑而來。
大門開啟。
一個二十歲上下的女子開了門，探頭一瞧，一臉緊張慌亂：“您是李老爺派來的？”
“對。”
鐘延徑直進院，眉毛一挑。
只見一個穿著白色睡衣的男子邊披棉襖邊走到正廳門口，神色同樣警惕。
女子慌忙跪下，哭腔道：“奴婢該死！未能看顧好小姐，人不見了！”
鐘延腦袋嗡地一聲，連忙神識探查，果然整座院子除了眼前二人，都再無其它氣息，喝問：“怎地就不見了？”
“小姐離去好久了，去年……”
一番細說。
原來天靈根女子在去年三月份就自己走了，將丫鬟打暈，再也沒回來過。
鐘延進屋查看，被帶到地下密室，地上有使用過耗盡元氣的靈石碎塊，還有些空的丹藥瓶、草藥殘渣……
“小姐離去后，這屋里的東西，奴婢便沒再動過。”
鐘延瞥了她一眼，“為何不通知老爺？”
“老爺說過，只能等他找來，不管發生何事都不能聯系李府……這一年多奴婢一直在城中各處尋找，直到數月前聽聞老爺去世……”
鐘延問：“外面那男子是誰？”
女子跪在地上神色一緊，以頭抵地，“他，他是奴婢友人，來此借宿……”
鐘延冷哼一聲。
她立馬又道：“不，不，他是奴婢相好！老爺去世后，奴婢才與他結識，并未與他說過任何關于小姐的事，這密室他也不知道，奴婢所說句句屬實，請大人明鑒！”
鐘延胸中憋了口悶氣，卻能看出對方所說是實話。
天靈根不知出于何緣由，主動逃離，最大可能便是隨著修為進展，‘忘憂水’失效了，對方恢復記憶。
而眼前的丫鬟，這院子中家具、服飾，皆為上好，顯然是得了李賀年留下的許多財物，見事情不了了之，便尋了個男子過活。
“叫他下來。”
鐘延又對兩人一番仔細詢問比對，確定并無破綻，而天靈根女子在逃離之前，從未離開過這院子。
“你可記得她長相？”
“記得！記得！奴婢能畫出來！”
鐘延有些意外，冷聲道：“你看顧失職，還暗通外人，不可饒恕，將畫像仔細畫好了，饒你一命！”
“是，是！”
一炷香之后。
鐘延拿著畫像細看，畫得倒是不錯，眉目傳神，面貌秀麗，眼角有顆淚痣，一眼便能認出來。
“你可曾去過李府？”
“未曾去過，李府上下除了老爺無人認識奴婢，奴婢早年為老爺所救，做了李府死衛密探，一直在北區一書館工作，之后被老爺安排了這個任務。”
鐘延頷首，問：“這畫畫得不錯，讀過書？可有習武？”
女子心中一動，忙道：“奴婢并無武道資質，練不出內氣，不過奴婢原是黑水城人，家中略有小富，從小學過琴棋書畫，奴婢還能明辨方位路線，快速記憶事物，有些用處，奴婢愿為大人效犬馬之勞！”
“暫且住這，以后聽差遣。”
“是，謝過大人！”
“謝大人！大人慢走！”一旁男子也跟著連連道謝。
鐘延走到密室門口，扭頭卻連彈兩指。
兩道劍光沒入二人眉心，笑容定格。
清除院中所有可疑痕跡。
鐘延壓著心中失望離去。
深夜將近寅時。
臥房內。
洗漱沐浴后的周允寧，著一身紅裙，端坐在桌前，看著銅鏡怔怔發呆。
鏡面中，略施粉黛的面龐眉眼如畫，瓊鼻櫻唇，肌膚勝雪，傾城容顏卻無人欣賞。
“哎……”
周允寧心中一聲輕嘆，腦海中的臉龐揮之不去。
與鐘延初次相熟，是相請她出海。
那時還是叔嫂關系，寥寥幾句言語，只覺俊朗非凡的鐘延身上有股與眾不同的氣質。
再次相見，是薛府覆滅后的行賞。
已從燕三刀處得知不少籌劃細節的她，更覺鐘延器宇軒昂，足智多謀，心生欣賞，是欣賞，而不是仰慕欽佩。
之后聞聽只見過兩面的李賀年無法回歸，再有李楊氏的暗自撮合謀劃，才開始萌生絲絲情愫。
那次連夜出城，得知是為救援李賀年，天知道當時她心里竟然對夫君歸來有些失望。
最后幸得入了鐘府，暗許的芳心漸漸滋漲，直到冬草告之今夜侍寢，一顆壓抑的心終于不再平靜，炙熱燃燒。
鐘延閉關幾個月后，選擇的第一人。
哪怕她自信自己在鐘府眾多女人中姿色數一數二，也不免大感意外，心生欣喜。
如江萍所說，凡人女子一生最重要的，便是嫁給自己喜歡的人。
對她而言，更是如此。
可眼下。
足足等了三個多時辰。
燕三刀與冬草來過，聊了許久，等了許久，離去許久。
“凡人終究抵不過修士……”
她心中有些許失落，覺得鐘延多半是去了喻青瑤那里。
門口站著的小丫鬟想打哈欠，連忙伸手捂嘴，揉了揉眼睛，猶豫少許走上前來，躬身小心道：
“十夫人，二夫人不是說老爺可能去修煉了么，估計得明日才過來，要不，奴婢再幫您添些炭？”
周允寧看了眼旁邊的火盆，“不用了，歇息吧。”
“是。”
小丫鬟欠身，快步去撥弄床鋪掀開被褥，又返回幫主人拆解頭飾、寬衣。
這時，外面卻響起‘吱呀’的開門聲。
周允寧目光一亮，豁地扭頭。
小丫鬟立馬跑出去，緊接著便傳來脆聲叫喊：“奴婢見過老爺！”
周允寧連忙將剛取下的簪子插回發髻，對著鏡子擺動了兩下，起身迎接。
“夫君！您來啦！”
鐘延微微頷首，走去桌前坐下。
周允寧心中一緊，看樣子夫君心情似乎不太好，朝丫鬟使了個顏色，自己上前幫忙斟茶。
鐘延問：“等了許久吧？”
周允寧笑著點頭，“是有一會，不過先前三刀姐姐和冬草姐姐在這聊天，時間卻也過的很快，夫君您喝茶。”
鐘延看著她，看來做了不少功課，知道自己喜歡聽說實話。
“知道為何讓你負責戰堂嗎？”
“謝夫君信任，因為府中妾身武道境界最高，更有威信。”
“因為你有主見，夠聰明，見識廣。”
鐘延深深看了她一眼，這女子來歷可不一般。
原是魏國汝陽王府的郡主，魏國戰亂汝陽城破滅后，流落到燕國，被望匜城姻緣閣捉住。
其從小飽讀詩書兵法，勤練武學，還在軍中待過，上過戰場，所以才到如今二十多歲都沒有婚配，老姑娘了。
要知道，這個世界，很多女子十四歲便婚嫁開始生育。
目前鐘府，她年齡最大，有二十五六了，比最先入府的江萍還大幾歲。
而且，鐘延曾聽李賀年說過，周允寧在望匜城姻緣閣有一定的自主選擇權，一般人不嫁。
畢竟曾為郡主，腹有學識，還是先天境高手，自有一股傲氣，眼界高。
若不是李賀年有煉氣六層修為，又舍得出價，還不一定娶得回來。
周允寧與鐘延對視一眼，點頭稱是，“妾身定會做好，為夫君分憂。”
鐘延平靜說來：“都說修士感情淡漠，我鐘延也不否認，鐘府妻妾眾多，確為家族，相處時間長了，你會了解我；
燕三刀曾為土匪，我卻一眼相中了她，如今情投意合同心同德，而對你，始于容貌，卻更看重你內心。
在鐘族，不管你心中是否還有遠大抱負，你的才華都不會被埋沒，既成夫妻，便是有緣人，我愿與你攜手共渡。”
周允寧定定地看著鐘延，美眸深處暗藏亮光。
聽到‘始于容貌’時心喜臉頰泛紅；聽到‘夫妻’時觸動；聽到‘攜手共渡’時，心湖像被撕開了一道口子，陣陣暖流流淌。
她抿了抿唇，起身蹲在鐘延面前，臉頰貼著腿，仰臉嘴角蕩開迷人的弧度。
“鐘延，能嫁與你我很幸運。”
“如今知你心意，允寧一生無悔！”
鐘延伸手撫摸嬌俏臉頰，“歇息吧。”
“嗯，夫君！”
紅色偽裝盡去。
美得驚心動魄。
紅唇啟羞。
婉轉和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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