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陸,拉克雷地區的達爾什湖旁,三位準備探索冥界的天使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
“旅法師”佛爾思重新拿出那張黃金面具,將其扣在了自己臉上,一股冰涼的觸感從面具傳遞到她全身,讓原本溫暖的身體變得僵硬,血管內的血液都停止了流淌。
轉瞬間,她就由活人變成了皮膚蒼白、氣息不再的亡靈,隔著環繞黑白油彩的孔洞露出的雙眼也變得迷蒙,視線中的一切仿佛籠罩上了一層灰暗,遠處倒映出藍天白云和雪山的達爾什湖整個黯淡下來,如同吞噬一切的黑洞。
在她面前,那位“圣靈天使”蕾妮特·緹尼科爾也恢復了正常人大小,姣好的身材隱藏在繁復的黑裙下,那雙血紅色眼眸在灰暗的亡靈視覺中極為耀眼。
這樣一位看著像是北大陸老派貴族的女士居然已經是序列1的“神孽”……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祂原本是“世界”先生的信使,當時脖子上面空空的,手里提著四個一樣的腦袋……佛爾思不敢多想,轉而看向“死亡執政官”阿茲克先生。
后者見兩人準備完畢,一步步前行,走向波光粼粼的湖畔。
隨著阿茲克的靠近,一股陰冷的氣息迅速彌漫,讓正處于夏季、被太陽直射的湖邊溫度驟降,幾乎在草地上凝出雪霜。
但佛爾思正佩戴著“死神”薩林格爾為自己的后裔們制作的、能夠短時間轉化成亡靈的黃金面具,身體比周圍環境還陰冷,自然不會感覺不適,反而在這種陰森森的氛圍中像是回到了家一樣,蕾妮特的途徑特點則有“活尸”化、“怨魂”化,冷熱對祂而言已不再重要。
當阿茲克停下腳步時,迅速蒙上白霜的湖畔邊已經出現了數不清的人類顱骨,它們被堆成一座十多米高的小山,至少有近萬個,頂端則是一個最顯眼的、比其他那些大了一圈的水晶頭骨,它晶瑩剔透,面朝佛爾思這個方向,眼窩內映著一扇青銅色的滿是神秘花紋的對開大門。
這么多顱骨就堆在拉克雷城外的湖邊,居然一直沒被發現?我剛才也沒發現,難道這是幻覺,又或是現實與冥界的交匯位置,如同靈界融入現實而產生的異象……佛爾思正根據自身經驗分析著,耳畔傳來阿茲克柔和的嗓音:
“這是拉克雷地區‘頭骨祈福節’的源頭,來自一位拜朗帝國官員的創舉,他利用一位不死者的頭顱,打通了現實與冥界的大門,并使其不會徹底關閉。這樣,附近的死者就有了歸處,亡靈不再變成惡靈滯留人間,造成危害。
“當然,這也依賴于湖畔本身的特殊性,否則他打通的就不會是冥界大門,而是會釋放惡靈、怨魂摧毀整座城市。”
不死者……祂是指死神途徑的半神?這類似于一件1級封印物了,而冥界泄露的力量也在這片湖畔邊形成了一片特殊區域……頭骨祈福節聽起來很有意思,等完成這次探索,我可以去拉克雷城里逛一逛……佛爾思的思緒一時有些發散,直到阿茲克繼續走近那個半虛幻半現實的顱骨小山,讓水晶頭骨眼窩里的青銅大門由原本只打開一條縫隙的狀態變為完全張開。
透過洞開的大門,佛爾思能看到無盡的黑暗,看到密密麻麻的眼睛,以及一只只抓著兩側門扉試圖往外擠,卻又被阿茲克嚇得回頭鉆入黑暗的蒼白手臂。
奇怪的是,明明阿茲克要比水晶顱骨高大得多,但祂越靠近,那扇小巧的青銅大門就越發巨大,似乎在自行匹配那位“死神”后裔的身形。
在祂距離門扉僅有一步之遙的位置時,青銅大門已經變成了高約五米,仿佛通往顱骨小山內部的巨大空洞。
佛爾思和蕾妮特一個短距離閃現,一個鏡面跳躍,直接出現在了阿茲克身旁。
三人停頓了一秒,一起走進通往冥界的大門,邁入了那深沉的黑暗之中。
在他們身后,對開的青銅門轟然關閉,兩側那些沒能逃出去的蒼白手臂整齊地排列著,像是列隊歡迎將軍到來的士兵般微微彎曲,搭在地上。
它們尊敬、畏懼的對象顯然不是我,大概率不是蕾妮特女士,而是“死亡天使”阿茲克先生……佛爾思頗有這方面的自覺,跟著前方大步前行的阿茲克繼續向前走去。
在她隔著黃金面具透出的視線內,漆黑中又冥冥有著一點光芒的空間中很快出現一個看不見底部的深坑,它由一層層的模糊的世界環繞組成,每一層看上去不大,但內部似乎藏著整個世界,每個世界又彼此重迭,混亂地延伸到她目光無法觸及的深處。
“這里就是冥界?”
佛爾思小聲詢問道,聲音在冰冷的喉嚨中傳出,如同亡靈的低語。
“是一部分,這些數不清的世界連通著更多的世界,每一層都代表著人間的一種罪孽,死者進入冥界,要先在對應的世界接受懲罰,一層層向下,最終才能抵達冥界深處。”
阿茲克回答道。
蕾妮特無聲地越過兩人,在深坑邊緣向下望去,認真地問道:
“我們也要嗎?”
“進入冥界深處,可以一層層穿過環繞冥河的世界,最終抵達‘死神’眷者們居住的國度,也可以直接渡過冥河進入。”阿茲克說道,伸手指向離三人最近的那個朦朧的世界,“我們先去那里,然后找到冥河。”
其他兩人沒有異議,他們直接向深坑中跳去,眨眼功夫就融入了看似狹小內部卻有著近乎無限空間的世界之中。
已經初步涉及“定位”的權柄,因而不會在靈界、星界旅行中迷失的佛爾思發現,自己和其他兩人雖然是直直下落,但在空間中的位置卻變得極為混亂,仿佛在靈界之中穿行一般。
據傳說,遠古的那位死神在靈界之中開辟了自己的神國,所以從神秘學上來說,這片廣袤的空間從屬于靈界……她剛有所猜測,雙腳就重新踏上了大地,定位也變得清晰、穩定。
她和按住禮帽的阿茲克、手撫裙擺的蕾妮特來到了一片灰白巖石構成的荒野之中,頭頂是散發著蒼白黯淡光芒的天穹,四周是數不清的密密麻麻的骸骨,延伸到看不見盡頭的遠方。
如果死者都會來到冥界,那這些世界恐怕堆滿了成千上萬年所有的死者的遺骸,當然,不包括冥界關閉后的第五紀元……阿茲克先生所說的冥河呢……佛爾思四下環顧,發現這里的景色出奇地單調,別說冥河,連起伏的山頭都沒看到一座。
當然,整個世界呈一種不細心觀察就無法發現的傾斜角度,向著某個方向緩緩下降,佛爾思猜測如果要“深入”冥界,很可能需要向那個方向前進。
“往哪邊走?”
金發紅眼的蕾妮特女士同樣環視四周,而后望著阿茲克問道。
祂似乎是那種心直口快的類型……佛爾思雖然有同樣的疑問,但本來想等阿茲克自己開口,沒想到“圣靈天使”已經搶先發問。
“穿過荒野的邊界可以到達下一層世界,但我們不走那邊,‘冥河’貫通每一層冥界,直達最深處,只要穿過它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到達……”
阿茲克說道,抬手指向荒野傾斜向下的方向,佛爾思向前遠眺,發現蒼白的天空中有一條隱約可見的、虛幻幽黑的河流,它來自天邊,似乎又流向天邊,沒有邊際沒有盡頭。
難怪需要我這個“旅法師”參加探索行動,我的傳送可以瞬間跨越長距離,而“定位”權柄雖然要序列1才能完整擁有,但哪怕是觸及權柄的能力,也可以避免迷失在冥界的多重世界之中……想通了這一點,佛爾思心念一動,就要試著傳送到遠方再原路返回。
突然,警覺的靈性阻止了她。
有一定風險,但不大……在冥界內“傳送”是危險的行為?佛爾思一愣,下意識看向死神的那位后裔。
“……一般而言,在這里進行‘傳送’或涉及靈界的穿梭、跳躍都會引發懲罰,這是冥界建立初期就有的‘規則’。”阿茲克瞥了佛爾思一眼,繼續說道,“但‘門’途徑的天使除外,懲罰追不上你們的速度。”
意思是說我跑的很快……佛爾思一時無言,她這時也不急著嘗試傳送了,而是疑惑地反問道:
“為什么‘死神’薩林格爾會設置這樣針對自身途徑的規則?祂希望自己的后裔用雙腳丈量整個冥界,而非快速到達目的地?”
聞言,阿茲克笑了笑,回答道:
“因為這些規則并非我的父親設立的,而是最初的那位死神,不死鳥始祖格蕾嘉莉。
“祂除了擁有‘死神’途徑的力量,還容納了‘門’的唯一性和部分非凡特性,這讓祂變得瘋狂,也讓祂具備了在黑暗紀元憑借‘空間’權柄創造冥界的力量。”
我所在的途徑當時被死神格蕾嘉莉所掌握?對了,那個年代的古神們都因為容納了不相鄰途徑的力量而瘋狂……據“門”先生所說,格蕾嘉莉似乎還試圖利用“永暗之河”的源質力量,這簡直是瘋上加瘋……佛爾思腦海中思緒電轉,忍不住追問道:
“后來呢?”
一旁的蕾妮特也做出認真傾聽的姿態,似乎對這種隱秘很感興趣。
“被‘遠古太陽神’重創后,不死鳥始祖逃到了南大陸,借助‘門’的權柄隱藏了起來,就連那位最強大的神靈也無法找到祂。”
阿茲克望著遠方的冥河,緩緩說道。
“但最終,我的父親在另一位天使之王的幫助下找到了祂,殺死了重傷瀕死一直試圖借助冥界恢復力量的格蕾嘉莉,借助融合冥界、將其變成亡者的最終歸宿的過程晉升為了新的‘死神’。
“而格蕾嘉莉的尸骸則被留在了冥界的最深處,作為父親更好地掌控冥界、具備更強實力的工具。
“我猜,祂試圖染指‘永暗之河’的力量,而那份源質的支流,就是冥界深處的冥河。”
另一位天使之王……不出意外的話就是“門”先生伯特利·亞伯拉罕了,這之后薩林格爾變成了“死神”,而伯特利擁有了完整的三份序列1特性和相應唯一性,但卻因為某些顧慮而封印了部分特性,沒有成神……佛爾思有所猜測,也明白了為何在冥界中死神途徑的穿梭力量受到限制,而門途徑高位的傳送能夠不觸發懲罰。
那是不死鳥始祖格蕾嘉莉下意識給自己留下的“后門”。
想通這點后,佛爾思不再擔心靈性做出的警示,而是直接使用“傳送”穿越了廣袤的蒼白大地與無數尸骸,出現在目光可及的最遠位置。
這種對“旅法師”而言的短距離傳送甚至不需要真正進入靈界,只是一種“點對點”的移動,也未觸發所謂的“懲罰”,但在她身后,無數扭曲的泛白的手臂從虛空中伸出,似乎想抓住什么一般五指不斷屈伸,在空中留下了一串慘白的痕跡。
如果我的速度慢一些,恐怕會被它們抓住,后果不堪設想……內心松了一口氣,佛爾思再次傳送回原位,一手抓住蕾妮特主動伸向她的手臂,一手放在阿茲克遞來的手掌中。
三人的身影瞬間消失。
魯恩與因蒂斯的國境線附近,霍納奇斯山脈頂端,“夜之國”的遺跡內。
安提哥努斯漫步在曾經繁華,如今卻只剩殘垣斷壁的街道上,這里生活過無數信仰黑夜,信仰“天之母親”的居民,而在他們死亡后,則會以秘偶的形式進入“亡者之城”,繼續自己的生活。
在夜之國,死亡并不是終點,只是新的開始。
當然,作為曾經的亡者之城的統治者,安提哥努斯并非是來緬懷過去、懷念自己的姐姐的,祂此行有其他任務。
穿過越發恢弘、帶著某種第二紀元“巨人王國”色彩的建筑群,祂來到了自己的城堡前。
這里已在一次新的戰斗中遭到摧殘,滿是毀滅與征服的氣息,讓祂想起了故去的一位王者,“血皇帝”圖鐸。
那是個美好的時代……祂腦海中念頭不斷閃過,突然向供奉自己的宮殿一角看去。
一道熟悉的身影從陰影中勾勒而出,先是虛空黑的中發和蔚藍色眼眸,而后是一身剪裁得體的古典長袍,最后是那張古板的面容。
“好久不見,伯特利。”
安提哥努斯露出了笑容,主動打了個招呼。
PS:大家聊了好多啊……白天被工作折磨得暈過去了,剛剛才醒,只能碼這么點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