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棄‘母親’,重歸‘月亮’途徑?”
莉莉絲懷抱著那個不存在的嬰兒,扮演著“母親”的角色,口中喃喃重復道,片刻后搖了搖頭,說:
“‘月亮’的象征同樣危險,在‘太陽’還未誕生,屏障外的某位舊日以自身的象征點亮已經熄滅的恒星,卻又無法透過屏障照耀這個世界的黑暗紀元之中,紅月就已高懸,那位支柱級舊日借助‘母巢’的力量影響著屏障內的一切。
“而不幸容納了‘月亮’唯一性的我,感受尤為深刻。這也是我在恢復理智之后答應阿曼妮西斯和格里沙,愿意放棄一切從另一條途徑開始的原因。”
所以在第二紀元被稱為“黑暗紀元”是因為真的沒有太陽,而非人類歷史上的黑暗年代……點亮恒星的不會是“超星主宰”吧?從外神的名稱上來看只有祂有類似的權柄和動力去干這件事……安吉爾思索著,見莉莉絲不再言語,遂勸說道:
“如果仍舊掌握‘母親’的權柄,等屏障進一步減弱,又或是西大陸封印打開時,你可能連當下的狀態都維持不住。
“而且在這件事上,黑夜女神和現在的‘真實造物主’會再次提供幫助的。”
再次……莉莉絲眼眸中有光芒亮起,仿佛想到了某件往事。
片刻后,祂松開了手中的無形嬰兒,將其置于緊靠在一起的兩條腿上,臉上重新露出輕松的笑容,道:
“你現在的情況如何?在‘永恒烈陽’離去后,諸神都盼望著一位新的神靈前往星界支撐屏障,而‘黑皇帝’對此并不擅長。”
這種聊家常的語調讓安吉爾原本因為莉莉絲不理解自己意圖而有些擔憂的心放松下來。
她當然知道目前屏障的狀態十分危急,雖然不至于就在這兩年破裂,但只剩五位神靈的神國維持的脆弱屏障已經如同四處漏風的破房子,外神們齊心協力踹上一腳就會搖搖欲墜,祂們滲透進入地球的神力也造成各地頻發的圣者級別的恩賜,讓官方非凡者們難以招架。
按堵漏組“編外人員”羅塞爾的預計,今年內外神就可能再次將天使或大天使直接送入屏障內部,而在“愚者”陷入沉睡,“魔女”即將前往星界的時刻,能應對這種危急的力量已經越來越少了。
要讓屏障恢復往日的狀態,至少需要七位神靈的神國,而除去剛剛復活、權柄和力量更多位于現實的“黑皇帝”,處于沉睡狀態無法協助星界的“愚者”外,有能力且愿意這么做的神靈只剩六位,如果考慮到“真實造物主”在謀劃對風暴之主和智慧之神的神戰,這個數量還有可能進一步地減少。
想到這里,安吉爾暗嘆一聲,回答道:
“屬于我的神國已經從完整的鏡中世界中切割分離,即將由靈界進入星界,在那兩位的幫助下,應該能在一個月內完成。”
這可是她原本預計要花上一兩年才能做到的事。
“這樣就好,”莉莉絲明顯松了一口氣,臉上母性的柔美光輝綻放,隨后又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愚者’呢?在那場與‘錯誤’的戰爭后,祂一直沒有任何動靜。”
這種事你不應該找個愚者的信徒來問問么,比如你的某位吸血鬼,不,血族“救世主”,為什么要問我……安吉爾腹誹了一句,回答道:
“祂因為晉升后倉促應戰,體內屬于‘天尊’的意志有了部分復蘇,現在已經陷入了沉睡。
“我也期盼祂早些醒來,但這對你而言恐怕不是好事,一旦‘詭秘之主’出現,西大陸的封印被解除,‘母巢’重獲自由,‘墮落母神’對你的影響會更加強烈,除非,那份源質并不想回歸母親的懷抱……”
她指的“母親”自然不是面前這位,而是星空的那個。
“希望如此,但恐怕不太可能。”莉莉絲同樣有些感慨地說道,“‘母親’是墮落母神最重要的象征,這從祂的誕生和壯大的經過,從祂掌握的權柄,以及祂的尊名都能看出來。”
“墮落母神,邪惡之始,不滅者,污穢的母巢。”
安吉爾直接念誦出了這位支柱級舊日的尊名,包括祂被撕裂源質前的那部分。
自然地,從星空深處投來的目光瞬間指向了她,卻很快迷失在無窮的鏡面反射之中,悻悻退去。
莉莉絲則像完全沒有注意到一般,繼續說道:
“在太陽神隕落后形成的第二塊褻瀆石板上,記載了祂所研究的‘舊日’信息,其中屬于被撕裂的母巢,由‘母親’和‘月亮’結合而成的則是‘根源之神、萬物之母、污穢的母巢’。”
同樣有著強烈的“母親”象征……這就是那份源質的名稱由來,也是“原初上帝”在隕落前不顧一切地想要誕下子嗣時找上了它而非其他源質的原因……安吉爾莫名想到了那位和墮落母神的“母巢”誕下一對姐弟的支柱。
她隨即疑惑地問道:
“這里面似乎沒有‘月亮’的什么事?”
“因為‘月亮’也屬于‘母親’,它是陰性的象征,而非單指我們這個星球周圍的天體,”莉莉絲耐心解釋道,“和‘災禍之城’兩條途徑雖然混亂但內部自洽的陰陽力量不同,‘母巢’完全偏向于陰性力量,這導致墮落母神的‘母親’象征主宰著整個宇宙,讓生命得以誕生,現實真正的不滅。”
“所以,母巢這份源質,本身就是‘母親’的象征。”
安吉爾追問道,語調卻并非疑問,而是肯定。
莉莉絲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微微頷首,沒有回答,而是繼續講述著“墮落母神”的一切:
“和‘月亮’相對的途徑是‘太陽’,它本質上對應著‘陽性力量’的這部分象征,也是那位上帝的尊名中‘造物主’權柄的由來。奧賽庫斯雖然沒有在自己的尊名中體現這一點,但永恒烈陽教會的圣典中將之稱為所有生靈的父親。”
陽性力量和造物主……“上帝”找母巢生孩子的又一條證據出現了……“永恒烈陽”沒將它寫進尊名恐怕是擔心那位支柱直接在自己體內復蘇,但如果一位女性的“全知全能者”出現,又怎么體現出“造物主”陽性的那一面呢,又或者說那位造物主冥冥之中的“安排”已經決定了一切,才讓從格里沙開始,直到祂的幾位相鄰途徑的天使之王全都是男性?安吉爾滿腦子都是奇怪的念頭和疑問,艱難地將其收斂,轉而說道:
“這么看來,你放棄‘母親’這條途徑是有必要的,這樣的象征太強烈了,只要墮落母神取回母巢,很可能直接將你徹底污染,讓你成為祂的傀儡,或者說,女兒。”
“這也不代表‘月亮’沒危險,哪怕我放棄神靈的位格,回到序列1甚至序列2,都可能會成為外神的目標,”莉莉絲表情有些遺憾地說道,“祂們攻破屏障可不光是為了取回自己丟失的源質和唯一性,對祂們有用的象征和權柄都會成為獵物。”
“墮落母神和其他舊日的不同,在于祂是現實世界的主宰,是真正的‘不滅者’,現實存在,祂就不滅,所有與祂對抗的努力都會是徒勞的。
“而且,我總覺得在‘母親’這個概念上,墮落母神應該不止有繁育、陰性等權柄與象征,祂留在星空中的一條或兩條途徑中,很可能還存在一些我們不知道的、額外的體現。”
你會不會太悲觀了一點……希望剛才我的提示祂已經明白了,如果說得過于直白,那位舊日或許也會有所覺察……安吉爾看著表情陰沉的莉莉絲,暗嘆一聲,不再繼續這個沉重的話題。
隨后,兩位神靈以大地母神教會和魔女教會的角度談了些今后可能的合作,以及在“其他神靈”的教區傳教的心得,安吉爾見時間差不多了,正要結束這次交流,讓莉莉絲將自己送回現實,突然想到什么一般問道:
“如果我不想等到十二月的‘夢節’,該如何見到法布提?”
安吉爾只知道這位“惡魔君王”將一個“神孽”分身藏在由第四紀元的那位死神協助制造的夢境之中,躲避“欲望母樹”的侵蝕,而祂的本體在哪,似乎就只有面前同樣為祂提供幫助的大地母神清楚了。
莉莉絲重新抱起放在雙腿上的無形嬰兒,聞言向某個方向看了一眼,道:
“祂有許多分離了不同人格、惡念的分身在教會接受信仰的恩澤,懺悔自己過往的罪孽,但本體并不在這個世界上……如果祂想見你,你自然會見到祂。”
這么神秘?我現在想見“真實造物主”應該也只是喊一嗓子亞當的事,或者還要加上格里沙……安吉爾撇了撇嘴,從緊貼身體輪廓因而柔軟舒適的單人沙發上站起,道:
“那我就先離開了。”
莉莉絲點了點頭,不見祂有其他動作,周圍的藤蔓、花草植被迅速退去,連同腳下松軟的泥土也變得堅硬,如同平鋪的石磚一般。
隨后,這位象征“母親”的神靈就和所有的植物一起離開了這里,而非讓安吉爾離開祂的“神國”。
這時,后者才注意到自己一直待在那間狹小逼仄的祈禱室內,從來沒有真正離開,只是大地母神的化身或是投影降臨了此處,并伴隨著植物的過度生長,將此處變成了祂臨時的神國。
每個神靈都有自己的“見面”辦法啊,“愚者”是把靈體拉入灰霧,黑夜女神讓人陷入沉睡于夢中相見,大地母神則迅速種好花花草草,營造出進入了祂的神國的錯覺……如果蒸汽之神要見我,會不會給我洗個蒸氣浴?
安吉爾不斷在內心褻瀆著這些神靈,走出石室,在門外見到了一直等候著的大主教瑪蒂娜,由這位感受到一絲神力殘留而不斷贊美著母親的女士帶領,離開了教堂。
既然沒有得到“惡魔君王”的聯系辦法,安吉爾就打算回到自己剛剛建立還沒焐熱就要送入星界的神國區看看,但她還沒來得及離開當下這個鏡子替身,回歸本體,靈性就有所感應,向豐收教堂旁邊的一條小巷看去。
那里駛來了一輛看上去就不像這個紀元,反而有點第四紀風格的古老馬車,駕車的是一位三十歲出頭的艷麗女子,她長發披在腦后,穿著一身男士裝束,顯得有些不倫不類,卻又有著獨特的韻味。
憑借下意識的魔鏡占卜,安吉爾立即確認駕車的女子曾經和自己有過交集。
她是在艾琳·沃森與夏洛克·莫里亞蒂卷入“連環殺人案”時,引開官方非凡者,讓“欲望使徒”有機會殺死尼根公爵的另一位惡魔,同樣也是貝利亞家族的成員之一!
四輪馬車很快停在安吉爾面前,靠近她的那側車門打開,走下一位身穿黑色正裝,頭戴高高絲綢禮帽的老者。
他整了整胸前的領結,在斑白的鬢角上抹了一把,睜開冰藍色的眼眸,禮貌地欠身說道:
“請問是安吉爾·格蘭杰小姐嗎?”
明知故問……看到那內里閃著淡淡光芒,頗為獨特的冰藍眼眸的瞬間,安吉爾就想起了另一雙同樣的眼睛,確認了眼前老者的身份。
她輕笑一聲,不答反問:
“法布提?”
“我這個分身,以及其他的那些,都叫拿波瑞狄斯利。”
老者直接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這就是莉莉絲說的“祂想見我,我就會見到祂”么,這也太快了,仿佛祂就住在豐收教堂的后院里,得到神諭之后直接就來了……不過“深淵”或許有這樣神奇的力量……安吉爾瞥了一眼目不斜視看著前方,仿佛聽不到兩人對話的駕車女士,跟著文質彬彬根本不像個惡魔或魔鬼的拿波瑞狄斯利回到了那輛不知是多少年前建造的馬車,關上車門,穩穩坐在了一側的座位上。
本想等對方先開口,卻見這位老者始終微笑著靜默不語的安吉爾很快失去耐心,主動問道:
“你找我有什么事?”
“和你想見我的理由一樣,”拿波瑞狄斯利立即說道,仿佛一直在等她開口,“你,或者說你們,一直在煩惱該如何處理‘暗影世界’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