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囧囧喲
一股巨力從安吉爾手臂處傳來,她被拉著一個踉蹌,就要被扯進浮動著水波的銀鏡表面,被從特殊的鏡中世界帶入另一邊,帶進那個埋葬著亞利斯塔·圖鐸的第四紀特里爾。
她原本不想抵抗,而是打算隨波逐流,進入鏡中看看那邊到底是什么情況,“血皇帝”是否真的依靠這面銀鏡打通了北大陸與西大陸的屏障。
反正現在的她只是密契狀態中離開身體的靈體,隨時可以結束這種狀態回到肉體之中,就算做不到,也能讓鏡中人及時殺死自己,以幾乎無損的方式重生,并沒有太大的心理負擔。
但當安吉爾目光從覆著黑甲的手臂上移,看到鏡中出現的身影后,卻立即放棄了這一想法。
那占滿鏡面的高大男子身上套著染血的黑色盔甲,頭發閃爍著淡淡血光,臉龐刀削斧鑿般硬朗深刻,表情堅毅中帶著一絲瘋狂,藍色眼眸更是充滿了殘忍與暴戾。
那是“血皇帝”亞利斯塔·圖鐸!
這面鏡子里也有個圖鐸殘魂?祂和“幽藍復仇者”里那個一樣,準備奪取我的身體,在我體內復活?我是災禍之城的眷者,同時擁有“戰爭主教”的恩賜,本身更是相鄰途徑的天使,是祂復活的絕佳載體?
安吉爾腦中念頭飛速閃過,毫不猶豫地一腳踹向銀鏡側面鐫刻著繁復花紋的鑲邊,反而將猝不及防的黑甲圖鐸拉向鏡外。
與此同時,她主動使用了鏡子替身,整個人喀嚓碎成晶瑩的玻璃片,本體則從鏡子的另一邊出現,面對著同樣銀白、反射著周圍環境,卻沒有圖鐸出現的光滑表面。
尚未等她甩出一團毀滅之焰燒掉這面藏著鏡中圖鐸的銀鏡,另外一側的祂就一腳踏出鏡面,微微彎腰的身體舒展開,身高接近三米覆蓋著全甲的軀體散發出比之前更加狂暴的氣息,讓安吉爾有了瞬間的呆滯。
圖鐸舉起雙手,一把青中帶紫的火焰巨劍瞬間成型,熊熊燃燒的劍鋒直指安吉爾那漫天飛舞尚未落地的鏡子碎片,四處亂竄的流焰瞬間覆蓋了所有碎片,連帶已經逃脫的安吉爾身上都燃起了同樣的火光。
那是“收割”的極致,對鏡子替身的傷害也會反映在本體上!
幾乎遮掩安吉爾整個身體的青紫火焰中,幾塊冰霜結成的巴掌大小鏡子四散飛出,它們拖帶著烈焰迅速蒸發殆盡,但也將安吉爾身上的火焰引走,讓她還冒著青煙的軀體不再遭受焚身之苦。
在不斷利用同樣的能力解決敵人的分身、秘偶、鏡像的戰斗中,安吉爾也構思了一套應對之法,現在看來效果還算不錯。
短暫的攻防過后,鏡中的亞利斯塔·圖鐸徹底離開了那面銀鏡,轉而繞過屹立的鏡子來到另一側,流動著血光的頭發下方,那雙眼眸緊緊盯著安吉爾。
祂嗤笑了一聲。
“呵,又是你這個魔女。”
又是……果然,“幽藍復仇者”那面鏡子里瘋狂拍打嚎叫的也是祂,兩個世界是互通的,無需密契儀式,而是通過特殊的鏡中世界相連……安吉爾微微一怔,反唇相譏:
“魔女又怎么了?你之前還不是饞我的身子?難道血皇帝當膩了,想換著當血女皇?
“那日思夜想盼著你復活的奇克該怎么辦?
“對了,你知道祂殺了你們唯一的女兒嗎?”
隨著一句句話吐出,亞利斯塔·圖鐸那堅毅、瘋狂并存的臉逐漸變形,露出了一種稱得上憤怒的情緒。
“口舌之爭無用,”祂冰冷的嗓音響徹整個廣場,“待你敗北,方知死亡乃是最大的仁慈。”
這頗有些拗口,仿佛在學著另一種語言的古弗薩克語讓安吉爾有些不適應,她輕笑了一聲,不再嘲諷圖鐸,而是整個人化成一柄青紫色的火焰長槍,向對方所在的位置飛去。
看起來,她打算一擊砸碎那面銀鏡,破壞鏡中圖鐸賴以存在的根基!
從對方同樣青紫色的火焰中,安吉爾判斷出鏡中的圖鐸殘魂最多只有序列2的實力,這對于沒有非凡特性,僅憑生前留下的銀鏡存在的祂而言已經算是強大,但相比“血皇帝”則弱了不止一個檔次。
當然,依靠密契儀式來到西大陸的安吉爾也召喚不出“薩林格爾血旗”、“榮耀之劍”等0級封印物,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作戰,哪怕擁有雙途徑,充其量也就強于普通的天使,可以說是與對方旗鼓相當。
見火焰長槍快速飛向自己身旁的銀鏡,圖鐸表情不變,身體側移,直接擋住了那面鏡子,雙手則高高舉起,手中火焰組成的巨劍斜指天空,做好了回擊的姿勢。
轟,長槍與巨劍撞擊在一起,無數液滴狀的青紫火焰迸散,將圖鐸的身影吞沒。
火焰中,兩道身影不斷糾纏又分開,時而化作大小不一的火焰,時而重新凝聚成型,一時竟分不出勝負。
銀鏡另一側,一道纖細的身影緩緩勾勒而出,她金發飄散,紫色眼眸由無神轉為狡黠,看了火焰環繞的方向一眼,毫不猶豫地沖向鏡面。
這是安吉爾消除“收割”影響時順勢扔出的一面魔鏡,它并未承載傷害本體的烈焰,而是隱藏于一旁,此刻化身為被安吉爾操控的鏡子替身,專門來破壞寄宿鏡中圖鐸的銀制全身鏡!
這才是她明明身為魔女,卻要與“紅祭司”圖鐸近身作戰的主要原因。
隨著替身來到鏡子旁,她腳下灰白色快速擴散,幾乎是瞬間就覆蓋了那面全身鏡,將其變成了表面粗糙的石頭。
旋即,另一道高大的身影從已經變為石像的鏡子中走出,火焰巨劍斬落,將安吉爾的替身砸成了一團燃燒著的流焰。
同樣的傷害出現在與鏡中圖鐸纏斗的安吉爾本體身上,她表情變得僵硬,身體各處冒出一團團火焰,整個人如蠟像般迅速溶解。
她眼角余光中,從鏡中走出的身影與圖鐸合二為一,露出殘忍的笑容。
身為鏡中人,祂當然也能利用鏡子制造替身,能讓替身展現自身的力量!
災禍之城的鏡像深處,灰霧彌漫的街道旁,安吉爾的鏡中人正一臉放松地靠在一棟磚石建筑旁,目光停留在跪坐于地面,雙眼微閉,表情淡然的本體身上。
雖然看起來在摸魚,但她一直在關注著另一個自己的狀態,準備隨時利用石化或毀滅之焰,徹底殺死這具軀體。
只有這樣,才能阻擋某些順著深入西大陸的精神體污染本體的力量。對魔女而言,這種可能破壞隱藏的復活手段的威脅比單純的死亡更為可怕。
突然,跪坐著的安吉爾嘴角微微翹起,仿佛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發自內心地表現出了喜悅之情。
嗯?鏡中人好奇地湊近,半蹲下來,貼近安吉爾那如同閃爍著光澤一般迷人的臉,目光凝固于那雙瞇成一條縫,隱約透出紫色的眼眸。
我真漂亮……她歪了歪頭,不自主地伸出手想要撫摸那如綢緞般柔順的淡金色長發,卻擔心打擾了密契儀式,在最后一刻停了下來。
特殊鏡中世界,血海底部的廣場中央。
身穿黑甲,手持火焰巨劍的“血皇帝”圖鐸屹立于灰白色石磚鋪砌的廣場上。
祂身上燃著紫黑色的火焰,表情仍然堅毅,但眼眸中透露出不解。
“詛咒,是什么時候……”
祂緊抿的嘴唇中擠出幾個字。
“我知道你有戰爭迷霧,有鏡子替身,幾乎不可能被我直視足夠長的時間施加詛咒,”安吉爾漂浮在祂前方,身上衣裙多處焚毀,靈體變得半透明,顯然也受到了重創,“但當你使用‘鏡子替身’的時候,就是我這個魔女真正能傷害到你的機會。”
另一個走出鏡面,一刀摧毀安吉爾的替身,同時利用“收割”重創她的圖鐸,正是安吉爾施加詛咒的關鍵!
論鏡子魔法,僅僅依靠鏡中人身份獲得的本能,又怎么跟高位的魔女相比?
圖鐸似乎也明白了這一點,微微頷首,手中的巨劍散落成青紫色的流焰,祂的身體也在毀滅之焰中扭曲、變形,似乎下一秒就要消失。
“你和奇克很像。”
祂突然開口用低沉的嗓音評價道。
和那個殺害自己女兒的瘋子?安吉爾撇了撇嘴,正要反駁,突然發現那條巨大如城市般盤踞的龍的方向飄來一片黯淡的陰影,它突破現實與鏡中世界的界限,迅速籠罩了安吉爾和圖鐸所在的廣場。
這片陰影幽深虛幻,仿佛通往另一個未知的世界,讓力量已經所剩無幾的安吉爾警惕起來,準備隨時切斷密契儀式,離開西大陸。
但陰影只是在上空徘徊了一陣,沒有更多變化,安吉爾耳畔也傳來一陣細密層迭的聲音,如同呢喃。
圖鐸抬頭看了一眼陰影,輕笑了一聲,道:
“下次見面,你就是‘征服者’了。”
話音未落,祂的身影就如同進入鏡面一般變淡,輪廓模糊,消失在安吉爾眼前。
那片陰影也霍然散去,重新顯露出無形穹頂外的血色大海和被水流帶著進入泉眼的尸體。
安吉爾沒有嘗試去追逐被重創的“血皇帝”虛影,她清楚被變成石塊的銀鏡并非對方依附的鏡面,那片奇怪的陰影所在的鏡中世界才是。
而這方鏡中世界,恐怕和“災禍之城”脫不了關系。
“永暗之河”里有祂,“災禍之城”里也有祂,第四紀特里爾還有祂的尸骸……這個“血皇帝”在第四紀到底搞出來多少事……安吉爾嘆息了一聲,搜腸刮肚也找不出幾句臟話來形容對方。
但既然逼退了圖鐸,安吉爾就準備利用自己密契儀式結束前的最后一點時間,繼續探索一下這里。
她先是一腳踢倒了圖鐸出現的那面變成石塊的鏡子,讓它在灰白石板地面上碎了一地,隨后又離開由無形穹頂隔開的廣場空間,回到血海上方那口古井的位置,重新從井底的血水鏡面鉆了出去。
從剛才那片陰影離開時,安吉爾就感覺到鏡中世界與現實的隔絕變得弱了不少,果然等她鉆出井口時,周圍的環境已經變得清晰了許多,不再籠罩恐怖陰森的黑霧,那些深入井底卻在鏡中世界不見蹤影的鐵黑色鏈條也更加銹蝕,如同已經歷經千年。
按圖鐸“擾亂地府”的時間來看,或許真的已經超過了千年……這就是西大陸的修道者們封鎖連接災禍之城的通道的封印?
安吉爾若有所思地沿著石制階梯回到地面,走出那座巨塔,回頭望去,發現這座巨塔現在看起來清晰了許多,并非之前只有輪廓的模樣。
居然是木制的……不會腐壞么?她目光掃過一層層飛檐和斗拱,內心發出感慨。
從這座巨塔的變化,她能判斷出自己已經離開了鏡中世界,踏入了現實。
時間不多,趕快出去看看周圍的環境,如果和鏡中世界一致的話,這座木塔應該也建立在一座巨大的城市內部……她思索著,快步走向環繞巨塔的青磚高墻唯一的出入口。
狹窄的門洞前豎立著一人高的斑駁石碑,對著安吉爾這一面光滑無痕,她繞到另一邊,發現上面以豎列方式鐫刻著不少文字。
那并非她猜測的中文,但是以類似的方塊形狀書寫的象形文字,且在她尚未看懂、解讀前,具體含義就以意念形態出現在她腦海之中!
安吉爾精神一震,目光快速掃過,口中像在跟克萊恩學習時那般無聲念誦著:
“聚天下之力,損泰半英豪,鎖孽龍于此,人世災禍乃消。
“第五代天師立。”
又是這種濃縮了語義的古代漢語……原來圖鐸是跟他們學的……安吉爾一邊于內心抱怨,一邊記憶著這些晦澀的文字。
孽龍不會是指那條盤踞在血海底部,卻又無法從鏡中世界接觸的巨龍吧……那些鎖鏈是鎖住它的?因為孽龍帶來了災禍,所以被這位天師聚集了全世界的強大修道者封印了?
回憶起密契儀式一路來見到的場景,安吉爾若有所悟。
看來在西大陸,“災禍之城”也體現出了一定的污染啊……她又看了一眼石碑,將這些文字印在腦海中,旋即回過頭,準備離開木塔。
她身后,無數虛幻透明的事物凝聚成一道身影。
這人頭戴布制高冠,身穿藍色長袍,手中提著一根末端如馬尾般柔軟的短棍,面部晶瑩剔透,卻干枯瘦弱如垂暮老者。
那是“拂塵”?安吉爾瞥了一眼短棍,剛慶幸自己沒有落下“克萊恩小課堂”的學習,就聽到這位老者開口用輕柔卻暗含威嚴的嗓音說道:
“道友,請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