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爾有此一問,主要是擔心那位“蒼白女皇”其實是阿茲克·艾格斯的某個后裔,那樣在后續的交涉甚至可能發生的戰斗中就會比較尷尬。
就像是家庭內部的紛爭一樣……她嘀咕著,期盼地看向阿茲克,卻發現這位皮膚古銅、五官有南大陸特征的紳士表情淡然地搖了搖頭,道:
“我沒有見過祂,記憶中也沒有這樣一位家族成員的存在。”
不等安吉爾接話,他繼續補充道:
“不過,我在前往舊拜朗帝國區域尋找自己丟失的記憶時,在一座名叫蒂扎莫鎮的地方聽過這個名字,祂應該出生在第五紀的后期南北大陸重新通航,拜朗帝國被北大陸聯軍擊敗的那段時間,目前屬于‘靈教團’的皇室派成員,但就算擁有艾格斯的血脈,也比較稀薄。”
意思是我動起手來不需要顧忌他的感受?但這總歸是艾格斯家族的人吧……蒂扎莫,是埋藏了信使小姐一部分軀體的地方?安吉爾犯起了嘀咕,轉而問道:
“這位希雅·帕倫克·艾格斯自稱‘蒼白女皇’,但我從女神那里得到的信息又證實祂只是序列2的‘死亡執政官’,您覺得祂有成為‘蒼白皇帝’的可能嗎?”
在做足準備的情況下,安吉爾并不擔心與一位單純掌握了序列1特性的大天使戰斗,甚至有較大的把握戰勝對方,且在“死神”的權柄已經屬于黑夜女神的當下,對方連呼喚神靈幫助的可能性都不存在,比“神孽”斯厄阿都不如。
但如果對方僅僅是序列2的天使,那安吉爾計劃中的“奪取序列1特性”就可以在不傷及希雅·艾格斯的情況下完成。
“我認為祂只是‘死亡執政官’,和我一樣,”阿茲克回答道,聲音壓低了一些,“一方面是由于我的父親,所有艾格斯的祖先,那位拜朗帝國的‘死神’隕落后,那些序列1的特性還未有人真正容納過,仍然殘留著祂的意志和精神烙印,體內擁有祂血脈的非凡者如果嘗試晉升,很有可能會受到影響,成為祂于冥界歸來的依仗……當然,現在應該無需擔心這一點了。”
因為祂復活的某個手段已經被女神拆解,唯一性都被奪走了……安吉爾點了點頭。
“另一方面,是因為根據我的調查和研究,第五紀尚未發生過大型的、影響范圍足夠廣的亡靈天災,這意味著,還沒有人嘗試晉升‘蒼白皇帝’。”
阿茲克繼續說道。
“這就是序列1的晉升儀式?一個小型的‘蒼白之災’?”一旁的克萊恩突然問道。
“大致如此,據我所知,很多途徑序列1的晉升儀式都是成神儀式的簡化,這可能和序列1將真正掌握一部分神靈的權柄有關,而容納‘唯一性’同樣也需要近似成神儀式的過程。”
阿茲克似乎不太愿意談論“蒼白之災”,很快轉移到了其他的話題上,安吉爾發現了這一點,和克萊恩默契地不再詢問相關問題,而是問道:
“這么說,祂手中應該有‘蒼白皇帝’特性所形成的封印物,才被稱作‘蒼白女皇’?”
“只有那一份沒有歸屬。”阿茲克點頭道,算是間接承認了這一點。
另外兩份,一份是貝爾納黛手中的“蒼白的死亡”,另一份已經屬于女神了……安吉爾意識到黑夜女神指示她去拿到“蒼白女皇”的那份序列1特性是唯一可行的選擇,否則就要從貝爾納黛那里搶奪或交換,屬于“內訌”了。
大致了解了希雅·帕倫克·艾格斯的實力,與從女神那里得到的信息對照后,安吉爾不再談論“工作”上的事,而是和克萊恩一起,與阿茲克先生交流起外界這八個月發生的諸多事件。
雖然兩人一直都有寫信寄到這座古堡之中,但比起醒來之后才能看到的信件,顯然是當面與晚輩交談更能讓阿茲克放松心情,這從他舒緩的表情和淡淡的笑意就能看出來。
“這么說,你也已經晉升序列2了?”
聽完他們與“暗天使”的激烈戰斗,阿茲克眨了眨眼,看向克萊恩,面露欣慰之色地問道。
克萊恩點點頭,雙手插兜,腦袋微微上揚,有些自豪地說道:
“準確來講,我正在籌備晉升序列1的儀式。”
可惜在夢境之中,他的形象仍是阿茲克記憶里剛剛畢業的歷史系大學生,稍顯瘦弱,書卷氣明顯,哪怕擺出帥氣的姿勢,也撐不起這份氣勢。
好在這個動作成功逗樂了阿茲克,他抿了抿嘴,最終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林蔭之間充滿了歡快的氣息。
一番喧鬧后,阿茲克臉上的笑容逐漸淡去,棕色眼眸中也重新出現了那種難以言喻的滄桑,他看著人性仍然充沛的兩位新晉天使,鄭重地說道:
“我清楚你們身上有諸多奇遇和特殊性,這給了你們方便,也讓你們有一種緊迫感,但我還是要以長輩,以老師的身份建議你們,在繼續晉升之前放慢腳步,回顧自己追求力量的初衷,控制這份力量,而非被它們控制。”
時刻警惕被神性所壓制,甚至還在想方設法幫克萊恩保持人性的安吉爾立即點頭表示明白,她望了身旁的克萊恩一眼,后者似乎想說起“末日”方面的緊迫,但最終還是沒有開口,只是鄭重地答應下來。
兩人都不想讓這位沉浸于夢境中的長輩再增添煩惱了。
他們也清楚阿茲克為何要提出這樣的建議。第四紀的“蒼白之災”、一世世輪回后遺忘過往又成為不同的人的經歷肯定給這位天使帶來了不可磨滅的深刻記憶,也讓他知道什么才是應該珍視的事物。
好在我還有克萊恩,而他也有我……安吉爾有些慶幸地想著,不再談論任何關于外界的話題,而是陪著阿茲克在夢境之中的廷根市閑逛,走過銀冠餐廳前的街道,來到北區圣賽琳娜教堂旁,在不存在爆炸和神降、已經修建完畢的街心公園內漫步于嬉鬧的人群之中,直到夜幕徹底降臨。
像是走累了一般,阿茲克坐在公園的長椅上,滿足地長嘆了一聲。
他回過頭,發現安吉爾和克萊恩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
“好像忘記‘催婚’了……”
阿茲克笑著自語道,他每次見到兩人都覺得他們有一種發自內心的緊迫感,似乎在不顧一切地尋求晉升的機會,這才在剛才有感而發,做出了提醒。
“不過,我應該能提前醒來,趕得上參加真正的婚禮……”
他搖了搖頭,靠在椅背上,閉上了雙眼。
身旁的喧鬧和不遠處教堂的鐘聲瞬間化為虛無,阿茲克·艾格斯被深沉的黑暗徹底包圍。
“慷慨之城”拜亞姆,港口附近的一棟帶花園樓房內,每周定期舉行的隱秘聚會已經接近了尾聲。
聚會的人數不多,只有八位,但人人都是非凡者,且有兩個共同的特點,一是幾個月前都還是普通人,近期才服下魔藥,獲得真正的超凡力量,二是都忠于一位代號“主教”的首領。
他們遵循著“主教”定下的規則,先進行交易,再互通情報,最后是自由交流,很快就結束了今天的聚會,紛紛戴上兜帽,或鉆入陰影,或穿墻而過,或翻過窗戶,消失在夜幕之中。
其中一位身材魁梧,黑發雜亂的聚會成員走街串巷離開港口,確認身后無人跟蹤,這才換了個方向,朝拜亞姆僅存的一座風暴之主教堂走去。
一邊走著,他一邊摘下一枚不起眼的戒指,發色立即變成了海浪般的深藍,臉部輪廓也有所改變,五官變得深刻,眼眸沉淀為蔚藍。
他是塔羅會的“倒吊人”阿爾杰·威爾遜,也是風暴教會駐拜亞姆的樞機主教,是“主教”先生,是聚會里剛剛服下“水手”魔藥的成員之一。
阿爾杰一陣風般回到海浪教堂,換上樞機主教的長袍,走回自己的辦公室,像是無事發生一般翻開桌上的文件,心不在焉地批閱起來。
但他心中卻繼續在規劃著自己那批“影子衛士”的晉升路線,以及該如何把他們安插到各個組織、聚會和關鍵的崗位,以便隨時監視這座城市,為自己服務。
這可是他真正的“班底”,是他學著“皇后”小姐招納小阿卡那牌的方法培養的非凡者。為了不暴露自己的官方身份,阿爾杰從塔羅會買來了一件能改變外貌的神奇物品,既當聚會的組織者“主教”,又混入其中作為成員之一,一人扮演兩個身份,樂在其中。
在此期間,他將從塔羅會收購的低序列特性以獎勵的形式分發給了手下們,組建了一支全部由非凡者構成、只忠于他的、藏在黑暗之中的小隊,讓其獨立于“代罰者”,作為他這個樞機主教完成一些不便于官方出手的任務。
為了能徹底掌握他們,阿爾杰刻意選擇了自己能從塔羅會交易到后續魔藥配方的幾個途徑,并花了許多心思讓這些非凡者難以背叛,比如刻意選擇女性服下“刺客”魔藥,讓不為“靈知會”和“魔女教派”所容的女性刺客只能依附于自己,又或是外界幾乎買不到配方的“學徒”……
總感覺這是一個簡化版的“塔羅會”,而我就是掌控一切的“愚者”……“倒吊人”阿爾杰腦海中突然冒出這樣一個不敬的念頭,心底一驚,連忙從座椅上站起,在辦公室內走了幾圈,這才收斂思緒,平靜下來。
呵,尊敬的“愚者”先生怎么可能像我一樣藏頭露尾建立組織,還自己混入成員之中偷偷引導聚會,借此建立威信?
他自嘲地笑了笑,突然被一片朦朧的灰霧籠罩,“愚者”低沉的聲音回蕩在耳邊。
“‘皇后’請求單獨溝通,十分鐘后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