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帥來龍虎山做什么?是找諸葛云暉算命?還是沖著自己來的?張之維心里有些疑惑。
其實,大帥出事之后,小帥曾給他書信過一封,只不過他看都沒看就給丟了。
當初他不見他,是因為他昏招頻出,眼不見心不煩,如今小帥似乎到了人生的關鍵路口,張之維倒愿意尊重一下,當然,如果他現在還沒下定決心,他也不介意推他一把。
小帥看著面前的“諸葛云暉”,他此行本是為見小天師張之維而來,但半道上,他聽聞這天通觀的解簽非常的靈驗,便打算在去天師府之前,先來天通觀試試水。
“想測什么?”張之維把簽桶推過去。
“我想測一下……此行能不能見到……”他本想測能否見到小天師,但想到這是天通觀,改口道:“見到天通教主。”
這幾年,他給小天師寫過信,也派人來拜訪過,每次小天師都在閉關,這還是他第一次親自來這里,他擔心像之前一樣吃閉門羹。
“這有什么好測的?”張之維笑道:“這里是天通觀,天通教主神像就在眼前。你坐在這里,就等于見到他了。”
到這里,就等于見到了天通教主……小帥扭頭看了一眼主殿方向,他現在的位置,正好能看到天通教主的神像,目光觸及神像的瞬間,他浮躁的心竟奇異地平靜下來。
諸葛云暉看著小帥,心道:運氣不錯,確實是見到了,而且還是天通教主當面。
小帥深吸一口氣,說道:“這幾年,我過的很不好,做什么都失敗,很多人人都在罵我……”
他頓了頓,聲音低沉:“接下來,我要做的,還會失敗嗎?還會有很多人罵我嗎?!”
張之維沒有多說什么,把簽桶遞了過去。
小帥接過,鄭重地舉至額前,閉目凝神,虔誠搖動。一枚竹簽“啪”地跳出。
竹簽上寫著一個遒勁的“天”字。筆鋒如刀,一看就很不凡。
““諸葛大師,此簽何解?”小帥問。
張之維接過竹簽看了看,道:“這自然是上上簽,‘天’乃萬物之首,乾卦之象。五筆之‘天’,暗合九五之數。《易經》乾卦九五爻:‘飛龍在天,利見大人。’”
“你接下來要做的事,若行正道,必功德無量!如飛龍在天,無可阻擋!”
人都喜歡聽好話,小帥臉上不禁露出一絲喜色,旋即又問:“若能成,他們會如何看我?能否反轉?”
張之維說道:“否極泰來,名留青史!”
“否極泰來……”小帥眼睛一亮,雖然他讀書不認真的,卻也知道這個詞的意思是壞的情況到了盡頭,好的情況就會隨之到來。
至于名留青史這四個字,那就更不用多說了,這是比族譜單開更具備誘惑力的事。
他再次望向天通教主神像。此事他本已決心要做,只是心中忐忑。此刻,那不安竟如潮水般退去,心緒前所未有地平靜。
“大師,”小帥看向張之維,“能否再算一卦?這次不白算,一字一萬大洋!”
“你要算什么?”
張之維沒說免費,也沒說加錢。
“算算我能活多少歲?”小帥說道。
張之維拿出一張黃紙,提筆寫下“長命百歲”四個字。
這倒不是瞎說,小帥是真長命。
長命百歲……小帥一愣,他這一輩子,該干的,不該干的都干了,他還以為自己活不長呢,面前的大師竟然說自己能活一百歲?
一百歲,這是一個多么夸張的數字啊,他活到現在,都沒見過一個活過一百歲的老人!
自己能活一百歲,那豈不是說……小帥陡然精神起來,容光煥發,眉宇間竟生出一股百無禁忌的豪氣!
“多謝大師了!”小帥說著就要招手讓手下拿錢。
“我對錢沒有興趣,”張之維指了指主殿前的公德箱:“放在那里面就好。”
小帥點了點頭,本想直接離開,但走出幾步后,又轉身看向后方的大師,對著他鞠了一躬。
鞠躬的時候,他心頭忽生一絲異樣,方才的大師與此刻,氣質似有微妙不同?好像不是一個人一樣。
但這個念頭只在他心中一閃而逝,他只當是錯覺,并沒有多想,轉身離開了天通觀。
觀外,宋武和宋文,還有身穿便衣的衛隊們在等著他。
小帥注意到宋文和宋武的臉色,笑道:“怎么一個個哭喪著臉的?解簽的結果不太好。”
“確實不太好,但怎么說呢……有好有壞吧!”
宋武說道,雖然要放血,但自己主動放和被逼著放還是不一樣的。
“怎么個不好法?說說?”
小帥問,他擔心對方的不好和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有關。
“生意上的事而已。”宋武說道。
小帥點了點頭,生意上的事,他就管不著了。
“和天通煉鋼廠有關?”宋文插話。
宋武說道:“無關,我早就說過,天通煉鋼廠的事我不插手,一群唐門刺客守著呢,我本領不行,可不想什么時候就身首異處了。”
宋文點了點頭:“走吧,我們去一趟天師府,拜訪一下天師,順道看看能不能見到小天師。”
“見……見天師就夠了,見什么小天師啊!”宋武一聽就慌了。剛被批了“不義之財”,他哪敢再見張之維?
宋文不解的看著:“你不是和那個小天師很熟嗎?還花錢參加過他搞的那什么天通教主的晚餐嗎?怕什么?”
“如果吃頓飯就叫熟?那熟人也太多了,而且……”宋武苦笑:“正是因為見過,所以才……畏懼,于我來說,小天師比天師恐怖多了,我勸你們不要去見他,反正我是不想去的。”
他心里想的是,既然那個叫諸葛的都能看出他的問題,天通教主肯定也能看出,還是不要去觸霉頭了,就算要見,也得等他做了一些妥善的安排之后再見。
宋文見宋武如此,心里有些不以為然,小天師固然利害,可他又不是吃人的魔鬼,至于這么戰戰兢兢嗎?
以自己等人的身份,別說小天師,就是老天師都得以禮相待,不過這次畢竟是有求于人,姿態放低些也無妨。
他和小帥不一樣,小帥是見他前來,再加上這段時間他有些忐忑,所以過來想請張之維看看事兒。
而宋文此次來天師府,是帶著目的的,他想和小天師商量一下天通煉鋼廠的事。
這些年,天通煉鋼廠野蠻生長,鋼鐵產量年年創新高,超過以前最大的煉鋼廠漢陽造數倍,規模直逼一些西方強國。
這么大的蛋糕,這種重要的產業,就那么明晃晃的放在眼前,若不能將其掌握,怎能甘心?
為了能分一杯羹,這些年來,對天通煉鋼廠,他們可謂是軟硬皆施。
但對方就跟個茅坑里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根本不為所動。
若是一般的廠子,敢這么不識抬舉,他們早就一紙命令,讓其關門易主。
但對于這個天通煉鋼廠,還真不敢來硬的。
不僅是天通煉鋼廠麾下有數以萬計的員工,砸他們飯碗,他們會鬧事,更因為煉鋼廠的安保力量,是臭名昭著的刺客組織唐門。
他們可以無視那些鬧事的泥腿子們,但卻不能無視唐門。
泥腿子鬧得再兇,他們也能派人鎮壓,但唐門刺客出動,他們可就要身首異處了。
錢重要,還是命重要,他們還是分的清的。
對他們這些身居高位的人來說,唐門這種陰影中的刺客組織最是棘手。若不能連根拔起,便是無窮無盡的暗殺!千日防賊,誰能不懼?
而當今江湖上,又有誰敢說能把唐門這個正值鼎盛的刺客門派拿下?
所以,這些年來,即便天通煉鋼廠越來越大,但一直沒有遭到大的針對,像那種一紙命令就讓交出廠子的事,根本不可能發生。
當然,也因為這些年不安生,年年都在大戰,他們也沒有太多的心思放在這里。
這些內情,唐門長唐炳文從未向張之維提過。在他看來,守好鋼廠是本分,無需邀功。
但王藹和張之維匯報過,張之維知道后,也不禁感嘆,當年答應讓唐門入股,與天通煉鋼廠進行綁定,實在是一個明智之舉。
如果沒有唐門這個威懾在,這些年,他說不定會有多少大大小小的麻煩事。
其實,宋文也曾私下聯絡過唐門,各種許以重利,想里應外合的謀取煉鋼廠。
但對于他的重利,唐門長并沒有回復,只是用一只渾濁無神的獨眼,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昏暗的唐家堡內,那張陰影密布的臉,看得宋文心底發寒。
從頭到尾,唐門長一個字都沒說,但又像是什么都說了。
話不投機半句多,他當即就下了山,離開了唐家堡,一直離開渝城,那種心驚肉跳的感覺才消失。
自那之后,他做了幾場噩夢,夢里,獨眼的唐門長像一只潛伏在陰影中的索命無常,隨時要取他性命。
自那之后,他消停了幾年,沒再打天通煉鋼廠的主意。
但這幾年,天通煉鋼廠還在擴建,甚至大興土木,挖空了幾座山做廠房,他又起了心思。
可一想到唐門長的那張臉,他就心里發怵,便想繞開唐門長,和背后的張之維直接談。
在宋文看來,張之維創造出天通教會,又搞出了那么多的工廠,一定也是愛錢的,不管是自己存著,還是搞慈善,都說明他對錢有需求。
既然有需求的話,那就可以談,天通煉鋼廠雖然重要,是一切工業的基礎,但論賺錢能力嘛,只能說一般般。
隨后,宋文和小帥前往了大上清宮,要去見天師張靜清。
至于宋武,臨近大上清宮的時候,他打了退堂鼓,借口下山等候。
小帥和宋文,一個是手握幾十萬大軍,一個是掌控神州經濟,一文一武,聯袂而至,張靜清自然不會不見。
三人見面,客套了一番,宋文說道:“天師,敢問小天師可在?宋某有事求見。”
張靜清看了一眼宋文,若是以前,他會幫張之維推掉,但現在,張之維已經是能獨當一面的人物了,有些事,輪不到他這個師父越俎代庖。
“張之維在,你想見他的話,老道可以給你傳個信,至于他見不見你,就得看他的意愿了。”張靜清說道。
“天師,麻煩您也給我帶個信兒,我也想見一見小天師!”小帥說道:“當年他在東北,可謂是幫了我們的大忙,只可惜我一直無緣一見,我想當面感謝他一下。”
“行,一并帶到!”張靜清說完,拿起一張黃紙,提筆寫下幾個字,拿手一指,黃紙自動折迭,化作一只紙鶴飛出窗外。
“天師好手段!”宋文贊嘆道。
“雕蟲小技而已。”張靜清說道。
不多時,一小道士來報:“天師,之維師兄愿見宋先生。”
“那我呢?”小帥急忙問。
“至于這位張先生,之維師兄說了,你們已經見過面了,就不必再見了。”小道士說道。
已經見過面,不必再見,難道解簽時,小天師真的正注視著自己……小帥心頭劇震,那這么說來,先前那個解簽大師說的話,都是真的?
自己會成功!聲名狼藉的自己,會否極泰來,名留青史,還會長命百歲?!
若是尋常算命先生所言,他只當討個彩頭,但如果是出自小天師之口,他深信不疑,畢竟小天師的本領,他再知道不過。
一念至此,他不禁興奮起來,再無半點忐忑,滿心皆是建功立業、為國為民的豪情!
宋文有些不解的看著小帥,不知道他在高興個什么勁。
而且,他是什么時候見小天師的?這段時間,自己和他一直都在一起,自己怎么不知道?
“走吧,宋先生,之維師兄在等著您呢!”小道士說道。
宋文收起思緒,告辭天師,然后跟隨著小道士去見張之維。
至于小帥,已經帶著人下山而去,腳步輕快無比,與上山時的沉重相比,判若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