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
大屏幕更換了新的人物基礎信息檔案。
姓名:葛峰。
性別:男。
年齡:四十五歲。
現住址:帝城南順區錦繡家園十二號樓二單元五零二。
婚姻狀況:已婚有獨子。
教育帝城師范學院專科,社會工作專業。
十年前,在慈光福利院任生活教師兼后勤主管。
福利院關閉后,做過物流公司調度員,干過二手車中介,當前是社區服務中心的合同工。
資料很簡潔,所有人在迅速瀏覽過后,視線同時放在了其中一行字體上。
慈光福利院。
第一名受害者羊嘉木也是慈光福利院的教師,共同點有了。
在連環兇殺案的偵查過程中,受害者的共同點非常重要,絕對不能當做是巧合,這里面大概率是有聯系的。
仇殺的可能性增加,隨機殺人的可能性降低。
“福利院……”
陳益的聲音響起,回蕩在安靜的會議室內,昭示著該福利院將會作為接下來的調查重點。
福利院這種地方,違法犯罪發生的概率相對還是比較高的,原因不外乎就那幾個。
作為服務社會特殊群體的機構,內部管理非常重要,但很多福利院的內部管理都比較混亂,制度不健全,這會直接導致工作人員的行為失范。
比如殘疾人福利院、老年人福利院,偶爾會聽說工作人員虐待被服務對象。
那只是爆出來的,沒爆出來的更多。
說白了,就是社會關注度小,很少有人去關心福利院內部是什么情況,就算是善人捐款,也只是捐了錢就走罷了,頂多在形式上慰問一下。
再者,某些缺乏資金的福利院很難招到合格的工作人員,缺乏專業技能還好,若缺乏職業道德和法律意識的話,將會是福利院潛在的威脅。
能進福利院的都是缺乏自保能力的特殊群體,弱者,更容易成為受害者。
因此陳益的第一反應,就是該福利院是否有孩子受到了傷害,導致心理出現問題,多年后回來報仇。
慈光福利院,是一家收容孩子的福利院。
當然,這只是其中一種可能性,問題是否出在福利院都還不一定,以目前所掌握的線索,還無法做出比較準確的判斷。
需要深入調查。
“看來,此案的源頭可能在福利院。”秦河開口。
陳益微微點頭:“可能性較大,重點查一下吧,老秦,會后讓下邊的人去見見葛峰的妻子,重點詢問十年前葛峰在福利院工作的情況,還有后十年間的生活狀態。
院長那邊,我親自去。”
作為福利院的院長,張宏賓肯定是要走訪的,而且此人身上還存在異常,異常點在于被舉報挪用善款。
挪用善款這件事,也許和本案存在關系,比如說……當前兩名受害者都參與了?
如果存在關系,那么張宏賓的處境還是比較危險的,存在概率會成為第三名受害者,必須當面問一問并告知相關情況。
“好。”秦河應下。
接下來還有一個問題,那就是兇手為何要將尸體放置在大庭廣眾之下,雖說做了周密的計劃也確實沒有露出太多馬腳,但危險性還是比較大的,具有變數。
可以初步分析兇手的行為心理。
在陳益提出來后,秦河說了自己的個人看法。
第一就是挑釁警方和公眾了。
全世界范圍內,故意將尸體拋在顯眼地方的兇手不在少數,目的是展示犯罪能力并試圖激怒挑釁警方,這種行為不僅反映出兇手對法律的蔑視,還有著對自身犯罪能力的自信。
第二,制造混亂和恐慌。
拋尸人群聚集的地方,這會給警方帶來不小的麻煩,有助于兇手逃脫或者繼續進行犯罪活動。
第三,情感宣泄和報復。
秦河傾向于第三種可能,兇手和受害者之間存在很深的仇怨,故意將尸體扒光暴露在公眾面前,達到對受害者最大程度的懲罰,生前遭受折磨,死后也不得安寧。
第四是信息傳達或特殊標識。
子谷公園,也許和案情有聯系。
“兇手有交通工具,那么第一案發現場應該不在拋尸點附近,ta遠距離選擇了子谷公園,是偶然嗎?”秦河最后說道。
遠拋近埋,出于安全的心理,兇手在拋尸的時候肯定越遠越好,越遠越安全。
何時新開口:“我覺得是偶然,從地圖看,子谷公園這個地方同時滿足了偏僻、夜晚人少、白天人多三個條件,適合兇手拋尸,并且會在第二天被大量群眾發現。
應該,是兇手在深思熟慮后做出的選擇。”
各有道理,秦河還是認為可能存在聯系,每個人的想法不同。
集思廣益,才能更快接近真相。
當前最重要的還是盡快攫取新受害者的情況,所以會議沒有持續多久便散了,所有人加班加點立即投入到偵查工作中。
時間還不是很晚,走訪可以正常進行。
陳益帶著秦河等人去找張宏賓,直覺上,這個人物比較關鍵,要親自見一見。
福利院倒閉后,張宏賓在商業區找了一個清閑的保安工作,今天上夜班。
從院長到保安,張宏賓的職業生涯也算大起大落了。
挪用善款。
如果這件事是真的,那么張宏賓應該是不缺錢,如果本案真的和福利院有關,那么早年的事情肯定需要挖出來。
舉報了,卻沒立案,這里面估計有著不為人知的內情。
見到張宏賓的時候對方正自在的喝著小酒,大廈晚上沒什么人他可以隨意安排時間,只要不離開保安室就行。
工作時間喝酒可大可小,不出事沒人在意,但若碰巧出了事,會擔責。
張宏賓身材發福,圓臉,整個人略顯富態,面對警察的上門,他整個人表現的非常平靜,沒有緊張也沒有拘謹,更沒有放低姿態,不卑不亢。
到底是曾經當過院長的人,見識和穩重還是有的,當保安都屈才了。
“警察同志,有什么事嗎?看監控?”
房間內,張宏賓收拾好酒瓶酒杯和小盤花生米,隨后指著電腦詢問。
“找你的。”秦河開口。
“找我?”張宏賓指著自己,面露疑惑,“那……請坐吧,隨便坐。”
房間不大但凳子很多,眾人各自坐了下來。
張宏賓等待下文。
陳益看著他道:“羊嘉木,葛峰,這兩個人認識嗎?”
張宏賓不假思索:“認識啊,以前慈光福利院的老師,后來福利院關門都各自忙各自的事業去了,他們怎么了?”
陳益直接開口:“死了。”
“死了?!”張宏賓嚇了一跳,“怎么死的?”
陳益:“他殺。”
兩個字讓張宏賓的面部肥肉抖了抖,一臉難以置信:“被人殺死的?不會吧?他們人很好啊,在福利院的時候兢兢業業,很受孩子們愛戴。”
陳益:“你確定他們人很好?”
目前仇殺的可能性依然是最大的,只要是仇殺,那便一個巴掌拍不響,說明羊嘉木和葛峰絕對傷害過某個人。
能做出傷害他人的舉動,配不上很好兩個字。
張宏賓道:“在我印象中他們確實還算不錯,一個專門學的社會工作專業,一個是體育學院畢業的高材生,沒什么壞心眼。”
社會工作是以助人為宗旨的專業,相關就業就是對社會上的貧困者、老弱者、身心殘障者和其他弱勢人群進行救助和服務,比如陪護孤寡老人,調解處理家庭矛盾,疏導青少年的心理,救助關懷貧困者等等。
畢業后,可進入社工、婦聯、福利院、慈善機構等單位。
能進入社會工作專業,就算是被動調劑,多年的耳濡目染也是有點用處的。
不過人是復雜的動物,一個大學專業而已,不足以將一個壞人徹底變成好人,否則還要監獄干什么。
“就沒有負面的事情嗎?”陳益問。
張宏賓認真想了想,遲疑道:“沒有吧?雞毛蒜皮的小事倒是有,吵過架,也和別人發生過沖突,但誰還沒點脾氣。”
陳益:“只談工作,對孩子們怎么樣。”
張宏賓:“好,很好,進福利院需要通過嚴格的面試,其中就有心理測試,如果不喜歡孩子或者心理有問題的話,我們是不可能收的。
只要錄取了,不說工作能做的多完美,最起碼不會影響孩子的健康成長。
幾位警官,我想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見張宏賓一臉正色,評價也有理有據非常中肯,陳益等人一時間拿捏不準。
難道兩人的死和福利院沒關系?
在福利院工作已經是十年前了,也許本案內情發生在福利院關閉后的十年間?
既然認識,那么福利院倒閉后兩人可能經常聯系,由此牽扯出了其他事情。
帝城那么大,不可能那么巧死了兩個相互認識的人,肯定有必然的理由。
陳益跳過了這個話題,提到當年張宏賓被舉報挪用善款。
“謠言!絕對是謠言!”張宏賓激動了,還有些憤怒,“我們是民辦的福利院,善款使用情況必須由權威的第三方會計事務所審計,重點核查,定期提交財務報告,而且所有錢進入的是銀行專項賬戶,除了這兩點,其他官方和社會監督手段還有很多,你們說我哪有能力去挪用善款?”
聽起來很有道理。
福利院這種地方平時捐款很多,民辦福利院肯定要面臨官方重點監督,作為院長,偷偷少拿點零零碎碎的也許不會被發現,但大量支取的話很容易露出馬腳。
除非,收買第三方會計事務所,收買銀行,收買監督單位,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不等陳益開口,張宏賓繼續說道:“我選擇做這個福利院院長,就是為了能幫助更多可憐的孩子,到頭來怎么著?被人舉報了!
你們說,我要是真挪用了善款,怎么會一點事都沒有?連立案都不立案?
謠言害死人啊,雖然我沒事,但大家信,找誰說理去?”
他越說越生氣。
“我的名聲不重要,重要的是福利院沒了,有多少本應得到幫助的孩子失去了救助機會?舉報我的人絕對沒有好下場!特么的!”
義憤填膺的樣子把陳益幾人給搞沉默了,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若真是這樣的話,舉報人著實可惡,搞垮了福利院,還毀了一位有善心的院長。
難不成,羊嘉木和葛峰是舉報人?兇手是為了給福利院、給張宏賓報仇?
“不好意思,打擾了。”
再聊下去沒有意義,陳益很快告辭離開。
房間內。
當房門關閉之后,原本因回憶往事而氣憤不已的張宏賓立即站起身,臉上的怒火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驚疑不定和恐慌。
他在原地等了一會,繼而悄悄出門確定警察開車離去,隨后也火速離開了大廈。
“我滴媽!羊嘉木和葛峰被人殺了?”
“下一個不會輪到我吧?!”
開車行駛在路上,張宏賓胡思亂想,也不知想起了什么事,額頭上因為害怕緊張開始滲出細汗。
但是,他并未選擇求助警方。
回到家,張宏賓迅速收拾行李準備跑路。
妻子被吵醒,看到丈夫在收拾東西頓時奇怪:“你干什么老張?”
張宏賓動作不停,口中說道:“出差兩個月,你別管我了。”
“出差?”妻子狐疑,“你一個保安出什么差?”
張宏賓怒道:“你廢話怎么那么多?保安不能出差啊?看不起保安?!”
他在家里的威信很高,一生氣,妻子沒敢再說話。
帶著收拾好的行李沖出家門,張宏賓上車就走沒有任何耽擱。
剛得知羊嘉木和葛峰的死便馬上跑路,張宏賓極為果斷,可見他有很大的把握下一個就是自己。
他選擇往西跑,直接把車開到西部人跡罕至的地方,先避避風頭,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小命重要。
大不了到時候把老婆也接過來,就地隱居!
“誰干的啊?”
一個小時后,張宏賓盯著前方夜色,腦海中開始搜尋殺害羊嘉木和葛峰的人。
快到高速收費站了。
“難道是于……”
就在此時,張宏賓感覺自己的車子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沖擊力使得汽車失控向右前方撞去,直接飛出省道拋錨在沿途的樹林中。
安全氣囊爆開,張宏賓夾在中間腦子瓜子嗡嗡作響,額頭和臉上都有了擦傷。
問題不大,他晃了晃腦袋反應過來后,嘗試開門。
踉踉蹌蹌下車,張宏賓抬頭去尋找哪個瞎眼的玩意撞了自己,但只看到了近在咫尺的身影。
月光下,身影在視線中逐漸清晰,是一個穿著風衣帶著連衣帽的人,微微低著頭,無法看清長相。
哪有人大晚上這么穿的?詭異的很。
聯想到羊嘉木和葛峰的死,張宏賓的心臟在此刻驟然停拍。
“你……臥槽等等!先聊……”
風衣人影驟然上前,無視張宏賓的話,反手將掌心的注射器扎在了張宏賓的脖子上,同時按壓推桿,其內液體瘋狂灌入對方體內。
速度之快,動作之熟練,仿佛預演了成千上萬次。
張宏賓的雙眼逐漸模糊,昏迷前他都沒看清來人到底是誰,恐懼自己要死了。
可惜,他想多了,暫時死不了。
迎接他的,將是無法想象的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