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謝振峰的家回到車里，出于刑警的直覺，杜倫總感覺哪里不太對勁，這運氣也太好了吧。
如果那株幽靈蘭是袁彬拿的，那么連續兩次鯊魚襲擊人類事件，都讓袁彬獲得了巨大利益，從街頭小混混一躍成為全濱城排名前列的海鮮經銷商。
是運氣嗎？
若不是運氣的話，鯊魚襲擊人不可能是必然啊，袁彬總不會飼養鯊魚精準攻擊目標，而且第一名死者和袁彬八竿子打不著，目前來看也不存在利益獲取。
杜倫思考良久，直到同事出聲打斷將其從發呆中拽回：“想什么呢杜倫，接下里去哪？”
支隊長指名讓杜倫負責此案的偵查工作，雖是個新人，但還是要優先聽從他的意見。
“嗯……先回一趟市局吧。”杜倫說道。
“回市局？”同事奇怪，“這才上午，早著呢，回去干嗎？”
杜倫：“我有點事要辦。”
同事沒有再多問：“行吧。”
返回市局，杜倫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將所有調查資料匯總，同時還加上了幾年前鯊魚襲擊人類事件的所有細節，整理成兩份。
一份是電子文檔，準備發給陳益。
一份是紙質文檔，他來到辦公室交給了支隊長梁秀杰。
梁秀杰當場看完，也察覺到這里面的確存在一定巧合，若巧合是必然的話，這起案件就不是盜竊那么簡單了。
可是，汪田豐和謝振峰的死都是意外，袁彬有插手的能力嗎？除非他能馴服鯊魚。
馴服鯊魚，這四個字聽起來有點扯淡，因為鯊魚的智商相對比較低，遠不如像海豚、猴子、犬類這種生物。
想要做到馴服鯊魚精準鎖定作案對象，梁秀杰并不認為能夠實現。
“你有什么看法？”梁秀杰問。
杜倫也說不出來啥：“梁支，我就是覺得不太對勁，所以想聽聽您的意見。”
梁秀杰想了想，秉承有疑必究的理念說道：“此案是陳巡在跟進，既然有了新的發現，理應告知陳巡。
這樣，你不是有陳巡的聯系方式嗎？而且也是你牽的頭，把所有資料以電子文檔的形式發給陳巡，聽聽他的意見吧。”
杜倫正要如此，點頭道：“行，那我聯系陳巡馬上發給他。”
帝城。
此刻陳益正在警部整理調研文件，掛掉杜倫電話后打開對方發來的資料，認真看了起來。
杜倫的文稿能力不錯，時間、事件，一目了然，沒用兩分鐘陳益便了解了全貌。
先是第一次鯊魚襲擊人類事件，沒有任何其他事情發生。
而后便是第二次鯊魚襲擊人類事件，死者為汪田豐，汪田豐死后幽靈蘭消失，被高峰買走。
這里，杜倫標注了偷走幽靈蘭的人可能是袁彬。
最終，第三次鯊魚襲擊人類事件出現，死者為謝振峰，謝振鋒的死給袁彬帶來了崛起的機會，不僅低價買走了海鮮攤位，還在瓜分市場中拔得頭籌，一躍成為社區最大、濱城沿海前五的海鮮經銷商，功成名就。
看完資料，陳益稍作思考，打電話叫來了秦飛五人，讓何時新將資料全部打印了出來。
五人瀏覽完畢，立即嗅到了不同尋常的味道。
這里面恐怕是有問題的，當年疏忽了。
“你們走一趟濱城，落實一下。”陳益開口，“沒有主次，相互合作吧。”
此案并不復雜，他沒打算親自過去，況且帝城這邊還有工作沒有完成，秦飛五人應該能解決。
“給點提示唄，命案還是怎么著？”騰大斌反應稍慢，直接問了出來。
陳益道：“鯊魚襲擊人類事件的第一名受害者，有全程的錄像視頻以及目擊者，沒有問題，但汪田豐和謝振鋒的死只有結果沒有過程，你們去查一下過程。”
騰大斌哦了一聲：“有人搞小動作了是吧？比如用一種方式刺激吸引鯊魚，導致了汪田豐和謝振鋒的死亡？”
陳益：“不知道，我等你們的調查結果。”
騰大斌點頭，看向秦飛三人，見三人神色平淡一臉自信的樣子，便沒有再多說什么。
蘇盈和程漢君就不用提了，專業技能絕對過關，而秦飛與何時新跟隨陳益多年也不是簡單角色，他只需跟在后面濫竽充數即可。
離開警部，五人上車趕往濱城。
路上，何時新談起了他的想法：“陳巡果斷把我們派到濱城，看來是懷疑鯊魚襲擊人類事件并非意外啊。”
程漢君：“很值得懷疑，巧合性有點多，但陳巡沒有說的太詳細，應該是想讓我們自己解決，你們是怎么想的？認為問題出在哪？”
陳益曾經對五人提過要求，特案組所有成員在三年內，必須具備獨立偵辦重大刑事案件的能力。
這是硬性要求，提過不止一次。
如果有人拖后腿的話，考慮換掉。
也就是說，如果未來出現多起案件，或者何世榮下發多起懸案的偵查工作，特案組需兵分多路各自完成各自的任務。
能進特案組享受地位和榮譽，相應也要面對壓力和責任，庸才不可能讓你混日子。
因為這件事，騰大斌私下里還找陳益談過，表示自己是不是可以不用滿足要求，被陳益嘲諷了一頓否決了。
在國外臥底那么多年還活著，騰大斌還是夠聰明的，既然來了特案組，作為同事和生死戰友，陳益有義務將其打造為一名合格的刑警。
“問題出在……”此時秦飛說話了，“有人可能搭上了鯊魚襲擊人類事件的順風車，參考連環殺人案件的順風車殺人。”
一句話，思路瞬間清晰起來。
什么叫順風車殺人？
連環兇手使用特定的作案方式連續作案，特征明顯辨識度極高，這時有新的兇手利用ta的作案特征殺害了自己的目標，讓警方誤認為兇案是連環殺手做的。
如此，可擾亂警方的判斷逍遙法外。
模仿作案在刑偵歷史上并不是沒有發生過，所以在有了經驗教訓后，警方在偵查連環兇案的過程中都是嚴格保密的，抓到兇手之前不會讓任何細節被外界所知，防的就是順風車作案。
“有道理啊。”何時新若有所思，“那ta是怎么辦到的呢，話題又回到了如何將意外變成必然，蘇法醫，馴化鯊魚您覺得有可能嗎？”
蘇盈道：“有，通過條件反射是可以做到的，國外就有人馴服猴子利用毒箭殺人，但茫茫海域，不可控因素是不是太多了。”
何時新微微點頭：“容錯率確實低了點，若發生在水族館更為合理，到了再說吧，我們先了解全過程，尤其是視頻和照片資料。”
杜倫的資料只有文字，局限性還是有的。
趕到濱城市局刑偵支隊，支隊長梁秀杰已經在等了，陳益提前打過招呼。
直接派特案組過來，想必陳益那邊在看完杜倫所整理的資料后，有了判斷。
梁秀杰對特案組表達了熱烈歡迎，一一問好。
“何隊。”
“秦警長。”
“程警長。”
“蘇法醫。”
“騰……”
到騰大斌這里梁秀杰噎住了，他壓根不知道騰大斌是干啥的，頓時有些冷場。
“叫老騰就行。”騰大斌道。
“呃。”梁秀杰笑了笑，很自然的轉移話題，“所有相關資料都已經準備好了，隨時可以開會，要不要先休息？”
休息只是客氣，何時新說道：“先看資料吧，麻煩梁支給我們一個安靜的房間，再把案件負責人叫過來和我們一起。”
梁秀杰：“好的，這位就是杜倫了，在前段時間封海抓人的時候立下不小的功勞。
以前呢，是龍堂派出所的民警，對龍堂村那邊的情況他非常了解，此案陳巡點名由他負責。”
何時新等人看了過去。
他們知道杜倫，之前表彰大會上見過。
雙方點了點頭，而后一起來到了專門騰出來的小型會議室。
所有資料很快送了過來，各自分工。
蘇盈看的是現場照片，尸體被鯊魚撕咬的不成樣子，畫面極具沖擊力。
杜倫在一旁耐心等著，他本以為陳益在看完資料后會只給出意見，沒想到直接派了特案組過來，絲毫不拖泥帶水。
難道，懷疑對了？
“果然沒有人親眼見過汪田豐和謝振峰死在鯊魚口中，難道？”
十幾分鐘后，秦飛幾人對視，而后同時看向蘇盈。
蘇盈正拿著照片仔細比對，時近時遠，雙目微微瞇起，最終放下了照片，抬頭道：“傷口偽造。”
兩個字，讓特案組其他四人沉默下來。
“偽造？！”杜倫驚的差點沒跳起來，“蘇法醫，能詳細說說嗎？”
蘇盈點頭：“可以，在觀察傷口的時候要考慮鯊魚的攻擊特點，比如牙齒結構、咬合方式、攻擊時的行為模式，都會影響傷痕的形狀和特征。
舉個例子，大白鯊的鋸齒狀牙齒會造成嚴重撕裂傷，而虎鯊的牙齒更尖銳，除撕裂外會留下眾多貫穿痕跡，本案中，襲擊人的鯊魚便是虎鯊，這件事已經證實了，虎鯊這個品種確實經常在近海出現。
還有，海水中的鹽分可能會影響傷口外觀，我在看的時候重點關注牙齒間距和傷口邊緣的情況。
虎鯊的牙齒間距在半厘米左右，上下頜弧度較為平緩，這倒是和傷口一致，但傷口周圍沒有嚴重的挫傷帶或者挫傷帶不是很明顯，這是疑點一。
疑點二，沒有發現任何防御性傷口。
疑點三，沒有鯊魚瘋狂撕扯所造成的組織螺旋撕裂。
血液稀釋軌跡和鹽結晶沉積倒是沒有問題，因海水沖刷導致傷口邊緣呈現了梯度式顏色淡化，干燥后傷口表面也出現了菱形氯化鈉結晶紋路，有可能是嫌疑人故意在海水中過了一遍，甚至直接在海水內作案。
再說疑點四，傷口對稱具備一定的完美度，這是不可能的，因為鯊魚攻擊時處于動態，蹭傷也沒有，說明死者根本沒掙扎。”
說到這里，蘇盈止住話語看向杜倫，想要確定對方是否聽明白。
杜倫有些呆住，他總算見識到了什么叫特案組的法醫。
這才叫專業啊！
當時鯊魚襲擊人類事件并未立案，如果立案偵查的話，不知支隊的法醫能不能做到一眼鑒別。
“不……不是鯊魚，是人為？”杜倫下意識開口。
蘇盈再次看向照片，給出最終意見：“結合照片呈現的鑰匙孔狀穿透傷，我的鑒定意見是嫌疑人使用了精密骨鋸，應該是定制的，通過定制的精密骨鋸實現鯊魚撕咬痕跡，將命案變成了意外。
嫌疑人是做過功課的，形狀、大小完全按照虎鯊的牙齒還原，可做到以假亂真。
哦對了，第一名嫌疑人確實是鯊魚咬死的，這沒問題。”
蘇盈的鑒定證明了之前秦飛的猜測。
順風車殺人。
搭的還是鯊魚的順風車。
鯊魚本來只咬死了一個人，它不會想到人類這邊的數量是三個，背了三倍的黑鍋。
要是能對賬的話，雙方得吵起來。
在杜倫愣神間，秦飛開口：“汪田豐和謝振峰死，袁彬是最大的受益者，因此他的嫌疑極大，不出意外的話，他應該就是殺人兇手。”
何時新同意：“在鯊魚襲擊了第一名受害者后，袁彬意識到這是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于是在短時間內迅速籌備殺人計劃，先殺了汪田豐拿走幽靈蘭得到了巨額贓款，再殺了謝振鋒接手他空出來的生意市場，一躍變為成功人士。
這里面還有一個問題，汪田豐的女兒汪慧君是否知情？若汪慧君注定成為袁彬妻子，他應該沒必要鋌而走險制造血案吧？”
秦飛：“這就得去問汪慧君了，男婚女嫁是私事，也許這里面有外人所不知道的內情。”
何時新：“不等了，先把人扣下再說，杜警官，我們去帶人吧，麻煩你去申請搜查令，在帶人的過程中直接搜查袁彬名下所有的房產，包括租賃。”
杜倫：“……”
短短不到半個小時，盜竊案變成了殺人案，袁彬變成了命案嫌疑人，特案組根本沒有耽擱的意思，火速抓人。
效率，讓他這位剛當刑警沒多久的新人有點發蒙。
“杜警官？”何時新提醒。
杜倫立即站起身：“我馬上去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