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好像真的莫名其妙成為了朋友，薛嘯天極力促成，而陳益則是在默認中被動接受。
這對陳益來說倒也沒什么壞處，若在水山找不到人，說不定還要用到對方。
正如薛嘯天自己所說，彼此能不能成為交心的朋友，還要看緣分
陳益同意這句話，每個人一生中能夠結交到的朋友確實不多，大部分……其實只是停留在熟人的層次，遇到事了，壓根沒什么用。
接下來的時間，不論真心還是假意，兩人相談甚歡，陳益逐漸深入了解了薛嘯天這個人。
對方并未藏著掖著，有啥說啥，哪怕陳益是警察，也毫不顧忌的暢聊早年發家往事。
有點像大一號的孟毅。
區別就是薛嘯天在塔城乃至周邊城市的勢力，要比孟毅大的多，人脈也要更廣。
陽城治安管理嚴格，而塔城地處偏僻經濟落后，相對來說要松一些，因此薛嘯天的可操作空間很大，到現在手里還掌握著不少灰產，以及壟斷了塔城好幾個行業。
完全可以說，薛嘯天要是倒霉了，能影響到塔城的經濟和民生，怪不得如此自信如此有底氣。
可大可小的事情，撼動不了他在塔城的地位。
“薛董很了解我，也很信任我啊。”陳益意有所指。
薛嘯天笑道：“不然，我也不會和陳巡交朋友啊，說實話，帝城要是換個人過來，我可能都沒什么好臉色。
有些人高高在上，仗著地位和背景大言不慚的指點江山，完全站著說話不腰疼，思之令人發笑，真遇到狠角色，會讓他們知道只要是碳基生物，眾生平等。”
陳益提醒：“薛董慎言，你有點片面了，太狂了也不是好事，低調一點為好。”
薛嘯天：“陳巡提醒的對，我以后一定注意。”
陳益從薛嘯天身上看到了北方漢子的豪邁與直爽，同時也看到了不羈，至于是否重情重義，那就不知道了。
目前判斷，應該不至于是個陰險小人。
這段時間所認識的人倒是挺符合他的胃口，比如東黎的鐘黎云，北洲的薛嘯天。
人間百態。
你能看到寒冷的黑暗，也會感受溫暖的光明。
兩個小時后。
無人機調了過來，其中有特案組購買的，而大部分由薛嘯天提供，為陳益節省了時間，增加了找到人的幾率。
“陳巡，需要我派人幫忙嗎？”出發前，薛嘯天問詢。
陳益婉拒：“不必了，多謝薛董好意。”
薛嘯天也不堅持，沒有再摻和，上車離開了風行狩獵場。
出借五百架無人機結交陳益，在他看來這筆買賣很值，別說出借了，直接送出去他都不心疼。
向導就位，是附近村子的居民，常年生活在這里經常出入水山。
水山的植物資源也很豐富，搞些有營養價值和藥用價值的山貨不少賣錢。
刑偵大隊派了三個人，除了吳軒外還有兩名經驗豐富的偵查員。
既然是無人機搜尋，人不必太多。
車隊開到了水山一處山腳，這里是最佳進山路線。
再往前的話，裝載無人機的大車無法通行，只能選擇在此地停靠。
“前面有一輛車！”
秦飛好像看到了什么，指著崎嶇小路的盡頭喊道。
眾人下車，順著秦飛所指的方向，果然隱約能看到汽車形狀的雪堆，應該是長時間停靠已經被積雪覆蓋，混在雪里還真不容易被發現。
“走，過去看看。”陳益開口，大家步行來到雪堆前。
掃走所有積雪，確定是一輛越野車無疑。
再檢查車牌，是洪瀚陽和邢子恒的車輛，可以肯定兩人應該就在山里。
好消息，方向正確。
壞消息，兇多吉少。
不管出于何種目的，兩人都不可能在山里待那么長時間，溫度太低了。
雪花紛飛，銀裝素裹，整個山脈被一層厚厚的白雪覆蓋，景色美輪美奐。
陳益可沒心思欣賞，如此惡劣的環境，若兩人在山中出了意外，存活的概率并不大。
“水山最近有什么異常嗎？”陳益將視線從車輛上收回，隨口問了一句。
他本來沒指望能得到回答，沒成想向導立即說道：“有，前幾天好像聽到了槍聲，不確定是不是。”
“槍聲？”陳益又問，“以前有過槍聲嗎？”
向導：“早些年也有，進山偷獵的不少，后來管的嚴了抓的多了，就漸漸沒了。”
陳益：“具體哪天？”
向導回憶：“兩天前吧。”
陳益：“具體幾聲槍響？”
向導：“好像兩聲，不對，三聲吧……我沒說一定是槍聲，距離比較遠。”
陳益拿出地圖，這張地圖已經讓向導看過，劉經理并未撒謊，所標注的位置沒有問題，確實非常適合狩獵，野生動物出沒頻繁，平時附近村民很少靠近。
在手電筒的照耀下，他指著其中一個點：“這個位置步行過去需要多久？”
向導看了一眼，說道：“快的話四十分鐘差不多。”
“好。”陳益點頭，吩咐何時新：“無人機起飛先到這個位置看看，然后向周邊擴散，地圖上標注的位置重點搜索。
老哥，你熟悉水山，先帶我們就近看一看最佳的打獵區域吧。”
向導點頭：“行，那我們得小心點，有些動物可能會攻擊人。”
陳益：“好。”
半個小時后。
數百架無人機在夜空中穿梭，燈光如同點點星芒，照亮了寂靜的山脈。
衛星通信設備實時傳輸著無人機的拍攝畫面，何時新與蘇盈在車內控制室緊盯著屏幕。
畫面有點多，兩個人肯定看不過來，但何時新并未要求支援或者將畫面通過衛星網絡傳到市局分局，因為他內置了識別軟件，只要拍到類似人形物體，控制中心會立即報警。
現在最怕的，是大雪的覆蓋，人要是埋在了雪里，熱成像也沒用。
“這里就是野生動物經常出沒的地方了，附近有小型水源，植被也更加茂盛。”來到一片雪少之地，向導開口說道。
陳益查看地圖，這地方在地圖上并未標注，非最佳狩獵區，但想要前往最佳狩獵區需要經過這里。
低頭望去，地面上沒有陌生人的腳印，凍土外加雪的干擾，長時間留有腳印的可能性并不大。
他在周圍逛了逛，最終來到一棵樹前蹲下，伸手撫摸距離地面半米左右樹干位置，那里有一個破壞孔。
留孔時間不是很長。
秦飛和吳軒等人湊了過來，后者當即開口：“弓箭留下的吧？應該是邢子恒沒錯了。”
陳益沒說話，左右看了看未曾發現血跡，于是找了一個細長的樹枝插進孔洞，通過孔洞深淺判斷箭矢的威力。
威力不小，不是普通的復合弓能達到的。
“劉經理說邢子恒拿著百萬的復合弓，看來是真的。”陳益扔掉樹枝站起身，推測邢子恒是在深入水山的路上碰到了感興趣的獵物，于是張弓搭箭，但沒有命中目標，“告訴何時新位置，無人機沿著這條路往前仔細搜索。”
幾人沒有再往里走，原路返回，剩下的交給無人機即可。
先搜索一遍，如果找不到，天亮后新的無人機加入繼續擴大范圍。
只要兩人在水山，就算被野獸吃了總要留下點痕跡。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轉眼間來到了深夜。
外面實在是太冷了，溫度達到零下三十度，所有人縮在車里取暖，照這么下去，無人機作為電子設備撐不了多長時間，電池性能大打折扣。
“陳隊，再搜索兩公里無人機就要返回了，否則會全部落在山里。”何時新開口。
這也沒辦法，陳益讓何時新自己看著處理，該停止的停止。
零下三十度，山里恐怕不太可能有活人。
就在此時，控制中心突然響起了警報聲，何時新一個激靈坐直，操作電腦調出了某個無人機的畫面。
夜視鏡頭下，一名男子正站在畫面中心不停的沖無人機揮手，興奮大喊：“我在這！我在這！！”
無人機攝像頭有語音功能，還內置了揚聲器，不僅可以清楚的聽到該男子的聲音，控制中心這邊同樣可以和對方交流。
“找到了！”
幾人迅速圍了過來。
無人機的夜視攝像頭很清晰，該男子雖然衣衫襤褸頭發糟亂極為狼狽，但長相還是能辨別的，正是失蹤的洪瀚陽。
看對方活蹦亂跳的樣子，身體機能倒是沒啥問題。
陳益視線轉移看向洪瀚陽身后，那里是一個天然山洞可以抵擋寒冷和風雪。
“這是哪？”他問。
何時新道：“一個山谷里，不近啊，靠走路恐怕得三四個小時，無人機可以直接從空中飛過去。”
秦飛疑惑：“他待在那干什么？三四個小時也不是太遠吧？迷路了？”
看洪瀚陽興奮的樣子，顯然對無人機的到來非常驚喜，他自己不能走出來嗎？
進山狩獵，野外生存的裝備總要帶齊，至少要保證自己不迷路啊。
“你是洪瀚陽？”陳益對麥克風說道。
畫面中的男子連連點頭：“是是是，我是洪瀚陽啊！快來救我！！”
陳益：“邢子恒呢？”
洪瀚陽：“我不知道啊！”
眼下不是細問的時候先救人再說，陳益把電話打到TC市局告知位置，調了一架直升機過來。
邢子恒還沒有找到但無人機電量撐不住了，何時新收回了所有無人機。
眾人開車離開，就近在直升機能降落的地點等待。
大概過去半個多小時，有直升飛機的轟鳴自遠處傳來，徑直越過群山飛往洪瀚陽所在的山谷。
人算是找到了，還是活的，但少了邢子恒。
雙方結伴進了水山，洪瀚陽卻說不知道邢子恒在哪，自己也貓在山洞里，也不知在此之前到底經歷了什么。
距離天亮也沒幾個小時了，陳益不打算回市區，令幾人直接原地搭建了帳篷，何時新則是離開去給無人機充電了，隨時準備對水山進行第二次搜索。
既然找到了洪瀚陽，說明邢子恒也一定在水山內，有了確切的線索，可以考慮調集人手進行大面積搜山。
不止警方，還有消防人員、民間救援隊、林業部門、志愿者等等，利用人數優勢盡可能做到全面覆蓋，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二十分鐘后，直升機在帳篷外的空地降落。
如獲新生的洪瀚陽從直升機跳下，嘴里大喊：“水！食物！水！食物！”
聲音回蕩四周，洪瀚陽像個野人一般沖進了帳篷。
陳益早有準備，已經讓人提前送來了吃的喝的，為了防止饑餓的洪瀚陽暴飲暴食吃出問題，食物很有針對性，大多富含蛋白質，還有水果和蔬菜，包括大盒的牛奶，都不怎么噎人。
他可不能讓洪瀚陽因再喂養綜合征落下毛病。
再喂養綜合征，是人在極度饑餓的情況下突然大量進食，導致身體代謝出現問題，比如水電解質失衡、葡萄糖耐受性下降等。
嚴重者，會呼吸衰竭和心力衰竭，甚至心臟驟停危及生命。
胡子拉碴的洪瀚陽也不管自己面前是什么，抓起來就往嘴里塞，一副好幾天沒吃過飯的樣子。
陳益等人就坐在他旁邊靜靜看著。
“喝點牛奶吧。”十分鐘后，陳益將牛奶推給對方。
“謝……”話沒說完，洪瀚陽端起奶盒咕咚咕咚的往嘴里灌，感覺自己舒坦了，長長松了口氣。
一聲飽嗝后，他癱軟在椅子上。
吃飯吃的虛脫，也算少見了。
“有煙嗎？”洪瀚陽問。
陳益把煙盒以及打火機遞了過去。
洪瀚陽看來是憋壞了，迅速點燃吸了一口，整個人容光煥發精神了許多：“你們是塔城的警察？”
陳益看著他：“不是，我們是帝城的，我叫陳益。”
“陳益？”聽到這個名字，洪瀚陽意外，重新打量對方，“你就是陳益啊，方老爺子的孫女婿？”
陳益嗯了一聲。
洪瀚陽：“是方老讓你來找我的？”
兩句話解開了秦飛他們的疑問，原來這次委托找人的是方書瑜的爺爺。
陳益：“還有你的爺爺和邢子恒的爺爺。”
“哦……”洪瀚陽點了點頭，隨即表達歉意：“不好意思啊，添麻煩了，這次真是有夠倒霉的，都是自家兄弟我就不說謝了，以后有事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