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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章·守岸線·“OE·自海洋而亡(1)”


更新時間:2025年07月14日  作者:流淚貓安頭  分類: 游戲 | 游戲異界 | 流淚貓安頭 | 第一玩家 
哈耶克認為,任何試圖通過中央計劃來指導整個社會的企圖,本質上都是基于一種“致命的自負”,一個社會不應該依賴于最偉大、最智慧的人去制訂秩序與規則,而是無數個體在追求各自目標的過程中,遵循一般性規則互動,自發演化形成的。

——哈耶克《個人主義與經濟秩序》

第一次降落。

蘇明安選擇了“一個月后”的時間點。

他落定時,面前是一座鑲銅的神像,以古老的手法塑造了“新神”的樣貌,那張分外年輕的面貌與柔和的杏仁眼,與旁邊的佛像形成了鮮明對比,古老與現代的反差令人頓覺荒謬。

燭火搖曳間,一個小沙彌般的孩子跪在蒲團上,怔然望著突然出現的青年。

“你……您是……”孩子喃喃道:“……神明?”

蘇明安豎起一根手指,輕輕“噓”了一聲。

他戴著七彩面具,沒有露出與神像如出一轍的臉,然而,能以這般形態降臨的,唯有神明。

孩子重重點了點頭,捂住了嘴,表示自己不會說出去。

蘇明安本想第一時間去找伙伴們,但他更想知道普通民眾對自己是怎么看的,于是他看向孩子:“你是我的信徒嗎?”

……不是說他是界主嗎?怎就成了神?

“我和媽媽的一百零九個孩子,都是您的信徒。”孩子認真道:“半個月前,一位塔主奉您為神,他說,信您,您就有神力更好庇佑我們。”

蘇明安想了想,問道:“是誰提出的?”

……是誰,主張把他塑成神像的?這樣一來不就走上舊日之世的老路了?

“是路·利卡爾波斯第三塔主。”

蘇明安的心臟猛地一縮。

盡管他知曉這大概率是路認為當前最好的維和手段,然而,警惕正如芽苗生長。

“神明。”看見蘇明安沒有那么可怕,孩子的膽子大了些,眼里閃爍著星星般的光彩:“聽說您擁有一頭黑色、紫色、白色漸變的頭發,微笑時上天降下甘霖,憤怒時猶如雷霆降世,悲傷時眼淚猶如金子和珍珠……”

蘇明安:“……”

怎么這個東西也傳承下來了?

他身形一閃,消失于原地。

孩子環顧四周,緩緩抱住自己……從前,他很害怕這個黑暗的房間,而現在,他知道了,神明在看著他,他不必害怕。

蘇明安隱身走在街頭。

他注意到人們的笑容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多,他放緩腳步,靜默聆聽。

“……昨天的審判你看了嗎?”公園里,兩個中年男人一邊下象棋,一邊交談:“那些塔主,居然沒有處死世界游戲期間的戰犯艾蘭得,明明他投靠了高維,不處死的理由竟然是,艾蘭得身為榜前玩家,為人類積分進度條做出了不俗貢獻。”

“我呸!”頭發稀疏的中年男人吐了口唾沫:“艾蘭得這種人,在過去就是漢奸!大漢奸!是要挨槍子兒的!”

“文件里說,是因為艾蘭得仍與高維有聯絡,所以塔主們需要留他一條命。”

中年男人的象棋越下越有火氣,忍不住拍桌道:“難道有我們的核彈、航空衛星、超級導彈,還治不了一個外星人?犯我大翟,雖遠必誅!怎么能聽一個奸細的話!我大翟男兒,個個都能扛槍上戰場!”

“呃……您老沒參加世界游戲,即使有記憶,可能也無法理解祂們……”

蘇明安路過涼亭,在公園的跑道旁,聽見一對年輕男女的竊竊私語。

“呵!要是我也參加了世界游戲,就沒有那群‘天龍人’什么事了。憑什么七分之一的好運氣,他們就比我們高了一頭?”女人刷著短視頻,忍不住抱怨道。

她的手機上,是各個玩家在世界游戲期間的高燃集錦,看得令人熱血沸騰,大多數評論都表達了對于英雄的稱頌,但也有少數不和諧音。

“慎言,他們畢竟是英雄。”男人擺了擺手。

女人掰開他的手,滿臉不忿道:“我討厭的又不是那些真正的英雄,而是那些混子玩家。他們度假了大半年,天天就知道看直播敲鍵盤,憑什么二十多天前的貢獻結算高于我們?就因為我們沒被選入游戲。鄰居家的那個老劉,以前就是個混混,到游戲里殺了幾個人,現在倒比我們混得好。”

“唉……世界本來就不是公平的,比起出生時的巨大貧富差距,塔主們對于世界游戲結算貢獻的安排,已經算是公平了,畢竟我們確實什么都沒做,卻也獲得了一定的資源補償……我隱隱聽說,那次貢獻結算的目的不是嘉獎英雄,而是縮短差距,各國已經盡力了。”

“可惡,運氣也是一種貢獻嗎?真該死。”

“想想阿克托時期吧,那時還是世界大戰呢,我們已經很好了。”

“我只是有些不甘心,沒有怨恨塔主們……”

蘇明安走到公園門口,一些機械正在賣冰糖葫蘆、烤紅薯、烤玉米。

小世界已經高度發達,但高科技度也帶來了問題——賣紅薯的變成了機械。原先的小販們,他們去了哪里?

蘇明安繼續行走,望見旁邊長椅上坐著一對母子。

他們面色憂郁,氣勢低沉。

“媽,我真的找不到工作……”兒子垂頭喪氣:“那些工作都優先要玩家,我這種普通人,學歷平平,根本沒人要。”

“法令不是命令禁止了,工作招聘時不允許區分玩家與普通人嗎?”母親皺了皺眉。

“說是命令禁止,但哪個公司會真的遵守?以前還規定八小時工作制呢,哪個公司遵守了?我以前待的土木工程,充斥著各種潛規則、塞紅包、洗腳、蘿卜坑,一家公司都是同一個姓,沒有一個新人不是親戚塞紅包進來的,面試不過是給沒有關系的外人做做樣子……有什么用?”兒子搖頭道:“說是‘雙盲’面試,其實人家看一眼就知道你的精氣神,普通人就是不如玩家,素質再好也沒用。”

“唉……總會有遵紀守法的公司的,現在才剛開始,‘明安系統’已經在監測了,說要給人們安排工作,你再忍忍。”母親忍不住說:“比起我們那個年代,你們現在可幸福多了。年輕人,就要多吃苦。”

“吃苦,吃苦,出生吃苦,初中吃苦,高中吃苦,考研吃苦,出來找工作還吃苦,吃滿了時代黑利,就連世界游戲也輪不上我……”兒子撓亂了頭發,吼道:“要吃到什么時候啊!”

“為什么我是從班里五十多個人殺出來的前三名,寒窗苦讀十二年,明明是你和爸爸的驕傲,最后卻連四千塊的工作都找不到啊!”

“能不能有‘一鍵死亡’的紅色按鈕,讓我按下去啊!”

兒子憤怒咆哮,母親默默垂淚。

他們的身影在眾多行色匆匆的人群之間,并不起眼。

白色長椅上的兩道身影,猶如兩滴即將融化的水,融化于浩瀚的世間。

蘇明安靜靜看著,他知道變革初期會有諸多問題,時代的陣痛無法避免。他當然可以開口,給這位可憐的青年一個工作,可這只是進一步滋生特權。

恍惚間,他好像回到了舊日之世神靈的位置上。

“……實在不行,咱就‘考塔’吧。”母親深吸一口氣。

她拿出老舊的手機,手指點了點屏幕:“你看,現在運行的塔有二百五十六座,圍繞著大塔建立的小塔有上百萬座,咱們城市就有兩座,一個在城東區,一個在大江區。”

兒子湊過去一看。

職位:城東塔信息部辦事員

工作內容:整理世界游戲的副本信息,材料總結。

學歷要求:本科

需求人數:2人

已報名人數:人

兒子:“……”

兒子捂住母親的手機,嘆了口氣。

母親卻還在勸道:“怎么樣?你可以多管齊下,一邊考塔,一邊考研,一邊考工作,一邊考證……哎,我聽說隔壁街道在招撿垃圾的,只要本科生就可以當了,你也可以去……”

兒子立刻關了手機,搖搖頭道:“媽,你別想這么多,我有個更好的出路。我聽說,之前‘明安系統’和第十二席靈知夢使合作,研發出了世界游戲的力量體系,等時局穩定后,就會把世界游戲的技能書和玩家體系適當放出來。到了那時,就算是我們這種沒參加世界游戲的人,也可以翻身。”

母親露出恐慌之色:“這怎么能行?這不是相當于給每個人發了一把槍嗎?”

兒子搓了搓手:“媽,世界不一樣了,隨著‘明安系統’的算力逐漸解放,就像廢墟世界的黎明系統,天眼會監測到每個人,即使有犯罪,也不會太張狂。只不過,世界確實要危險一些。”

他嘆了口氣,抬起眼眸,望向遠方灰藍色的天空:“但是,比起一輩子窩囊屈居人下,我寧愿這個世界危險一些。”

蘇明安路過了這對悲傷的母子。

“……還是太冒險了。”母親不贊同地搖搖頭:“兒子,趁這段時間,你多讀讀書,去‘全塔巡考’,萬一考上了呢。指望自己修煉上去,還不如安安穩穩的。”

“這世道,總歸安穩最好啊……”

他們的聲音漸漸離他遠去。

這一路上,蘇明安沒有急于前行,而是放慢腳步,放緩呼吸,聽到了很多、很多的聲音。

這些是他站在那個位置上,聽不到的聲音。

或許,被稱為“雜音”,或許,被稱為“大眾的心聲”。

“……要是我在世界游戲期間更努力一點就好了,兌換的貢獻多一點,現在就能住上大房子了。”

“……我當初真該選擇成為冒險玩家的,稍微努力一點,貢獻就不低。休閑玩家只有特別厲害的那些人得到了高貢獻。”

“……幸好世界游戲結束了,不然我的媽媽就要瘋掉了,感謝榜前玩家,感謝第一玩家。”

“……只有我想要世界毀滅嗎,我不想上學了……”

“……十億次一到,我們全都死光,真當一年的度假永無止境啊。人類能活下去已經很了不起,真以為是玩游戲呢,想想你們現在上學的機會,到底是多少先烈給的。”

“……還是有太多人死了,我的姐姐,她沒有從副本里回來……”

“……至少,這是我們的一次勝利,對于神明與高維的勝利。感謝第一玩家的謊言與賭約,換來了我們重見光明的機會……”

陽光灑滿的房間里,布著復古的木質家具。

呂樹坐在紅木桌前,瀏覽著光腦顯示的文件。

他以前對這些東西一竅不通,但他深知,若要看顧好這個世界,他不能對此一無所知,否則總有一天,那些心懷鬼胎之人會手持謊言,欺騙他這個不懂的人。

休息的時候,他會摸摸桌子上睡覺的白貓,它毛茸茸的身子趴在窗邊,泛著太陽的金邊。

墻上的掛歷,畫著三十個紅圈,起始之日,正是蘇明安離開的那一天。

“嗒。”一聲腳步傳來。

呂樹似有預感抬起頭,他不需要看就能感覺到,能毫無聲息踏入房間的,只有那個人。

——透徹的陽光下,戴著面具的青年推窗而入,一頭染黑的頭發飄揚,身上散發著一股清淺的檀香,像是剛從祠堂里走出。

面具愈發濃厚,露出小丑般的鮮艷笑容,沉默而凝固。

“歡迎回來。”呂樹的嗓音有些干澀。

他們一直在懷疑,蘇明安是不是在說謊,也許蘇明安的生命快要消亡,只不過是為了安慰他們,才說他要去跳躍時間。這種事,蘇明安也不是做不出來,畢竟他是一個舉世聞名的大騙子,是他的謊言,欺騙了高維,欺騙了主辦方,甚至欺騙了世界游戲大半階段的人類。是他的謊言,贏回了這個世界。

還好,他等到了那個人。

“你在……”蘇明安訝異了一會,看向呂樹的鍵盤:“寫公文?”

呂樹點了點頭:“我的壽命會很長,既然如此,這些都要學會。”他咬了咬牙,低下頭:“我不善言辭,也不太會寫小作文,為了防止那些權謀者糊弄我,重演我父母的悲劇,我必須學會這些……當年,我父母就是因為一心練習武術,不善權謀,才會被一把火害死,到死也不知道被誰所害……”

他本想做一位純粹的刀客,為逐光而生,為知己者死。

然而,時代容不下一位純粹的人。

——他執起刀,卻也要能放下刀。

戰爭時期,人們需要刀與火。但終有時期,人們需要筆與鏡頭。

蘇明安看向屏幕的文檔,看得出來,呂樹練習得很辛苦,以前從沒接觸過公文的呂樹,寫得有些……有些……

有些像蘇凜煮出來的茶。

“你很會寫小作文,很快就能學會的,不必擔心。”蘇明安安慰道。

呂樹很快意識到了蘇明安說的“小作文”是哪篇,那是……世界游戲開始之初,他夸贊第一玩家的一篇論壇小作文。

那篇小作文,是他在還沒有深入了解蘇明安時寫的,滿是受到燈塔理論偏引的產物。是他那時的真心之作,現在看來卻漏洞百出。

“我會為你重寫一部書。”呂樹立刻說:“作為你的同行者,記錄在整個世界游戲期間,我對你的想法與轉變……世界需要這樣一部書。人們已經了解你的功績,了解你的廣大名號,卻不曾站在近處的視角,知曉你是一個如何細微的人。”

就像英雄需要史書、需要傳說,也需要自傳和回憶錄。

既然蘇明安沒有時間寫,就讓他來吧。

“等你有空吧。別忘了給你自己也寫一部,你也是英雄。”蘇明安笑了笑,他看出了呂樹的動力。

他向外走去。

身后卻傳來輕微的拉扯力,很快,那力道松開,像是意識到了不該拉住。

蘇明安卻轉過身:“怎么了?”

呂樹的手僵在空中,很快縮了回去,放在書桌之下:“又要走嗎?要去多久?”

“不會,我去詢問蘇面包一些政策,然后在這里待一段時日,再回去。”蘇明安道:“我察覺到情況有些偏離,我會處理好再離開。”

“那……”呂樹張了張嘴,將剩余的話語咽了下去。

……那我們說好的,世界游戲一結束,就去一起旅游,這個諾言,什么時候能夠兌現?

是他們太過貪心嗎?明明已經兌現了“一起回家”的諾言,居然還要兌現“一起旅游”的諾言……

不,前者也并未實現,林音、伯里斯、琴斯……他們都還沒能回來。

有一瞬間,呂樹覺得自己正在經歷的一切就像一場注定的悲劇,正向一個渺茫的方向滑落,堅決卻無可休止。下一瞬間,這種感覺又很快消弭不見。

他凝望著蘇明安漸漸遠去,夕陽透過玻璃灑在那人身上,像塑成了一尊泛著金光的銅像。

腳下金光泛濫的瓷磚,猶如一條燦爛的、遙遠的、鋪滿黃金樹葉的小道。

呂樹扶著墻站起,手指刮擦到畫滿紅圈的日歷,他側頭望著,拿起筆,在第三十一個日子上,寫下一道痕。呂樹習慣以“正”字記錄,一道痕,這代表著,蘇明安第一次回來。

他撫摸著這道痕,有一瞬間,他以為自己在撫摸一棵樹干。

——仿佛那樹干上,刻著成千上萬道劃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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