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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七十一章 真是后生可畏!


更新時間:2024年03月16日  作者:興霸天  分類: 歷史 | 兩宋元明 | 興霸天 | 大宋神探志 


狄進自從回京后,先后拜訪了三座府邸。

一座是樞密副使陳堯咨的,一座是翰林學士劉筠的,一座則是樞密使張耆的,畢竟這位熱情邀約,還是要上門走動走動的。

三位朝廷高官后,接下來就是同輩之間的交情了,比如同為三元及第的宋庠,比如天圣五年的同科回京,結果沒想到,現在卻來到前朝老將李允則的家里。

跟著宅老一路進入院中,就見一位背脊挺張,虎威猶在的老者站在堂前,狄進見了立刻快走幾步,上前行禮:“李公!”

李允則打量著他,片刻后點了點頭,做了個邀請的手勢:“狄三元請!”

“李公請!”

雙方入座,李允則讓宅老奉了茶,然后就開門見山:“狄三元此來,想來也不是用膳的,老夫就不多做準備了,談事吧!”

換成另一個人,會覺得這老頭脾氣好急躁,但狄進結合李允則在真宗朝所做的功績,卻不會為表象所迷惑,語氣平和地開口:“此來正是要向李公請教,我想要獲得以下情報,遼國正使蕭遠博有幾個兒子?死去的這位行次第幾?嫡出還是庶出?其母是出身遼國大族?還是身份卑賤?”

李允則沒想到這位更加直接,略顯渾濁的眼珠轉了轉:“你覺得這些很重要?”

“當然重要!”

狄進頷首:“諜細的能力雖強,地位卻往往低下,‘金剛會’敢用計謀,卻又憑什么讓一位貴人之子配合著送命?”

李允則發問:“所以你懷疑,死者不是蕭遠博的兒子?”

狄進道:“不無可能,但那樣也有被直接揭穿的風險,所以不排除是計中計,等著我們懷疑他們的父子關系,等到進一步證實后,更加理虧……”

李允則再問:“那就是蕭遠博不待見的庶出子?”

狄進道:“既是不待見的庶出子,又拿來送死,平日里定然飽受羞辱,又如何能肯定,這個人愿意舍棄自己的性命,直到審問的最后階段暴斃身亡,都不提前露出半點端倪?”

李允則繼續道:“那就是這位不待見的庶出子,有一位牽掛的人,為了那個人,這位庶出子甘愿當死士,所以你還要詢問他的母族,看來考慮得確實全面……可惜,這些情報不是一時半會能夠查清楚的,你所做的猜測,也毫無依據可言!”

狄進并不失望,只是嘆了口氣:“是啊!兩國諜報的難度大不相同,機宜司的風波,近來傳遍朝堂,市井之中都有議論,反觀遼國那邊的秘密,則要專門安插人手打聽,高下立判!”

李允則淡淡的眉頭揚起:“狄三元這般認為?”

狄進將之前對比宋遼兩國社會結構與諜報難度的關系,對著這位跟遼國打了半輩子交道的老將軍講述了一遍,末了總結道:“遼固然也自稱中國,自詡為中原正統,可實質上還是外夷,哪怕經歷了多少教化,以民為奴的核心制度不變,也只是批了一層外皮罷了!但這種上下分明的階級壁壘,確實造成了情報的阻隔,是我們必須克服的困難!”

李允則畢竟歲數大了,思維的敏銳程度肯定不及當年,緩了一會兒,咀嚼著這番話語,終于露出動容之色:“不愧是三元魁首!好見解!當真好見解!”

狄進道:“不敢!在下只是淺見,況且只提出了難題,并無適合的解法。”

李允則想了想,也不禁嘆了口氣:“沒有捷徑,唯有靠人,前仆后繼地送往遼地,用自己的命來換得那些珍貴的情報!狄三元,你可聽過‘射鬼箭’?”

狄進搖搖頭。

李允則道:“那是遼人的一種刑罰,將人綁在一根柱子上,然后對其亂射,直至亂箭穿身而死,這同樣是契丹的軍禮,在其出征和還師時都會施行,而遼軍每每在還師時用來射鬼箭的,就是所獲的我宋人諜探……”

說到這里,李允則的語氣里不自覺地透出悲傷:“這群人中,有的老夫至今還記得,但有的姓甚名誰,是什么模樣,家中妻兒老小過得如何,老夫都已經記不清了……但正是那些關鍵的情報,讓我們每每能料敵先機,一次又一次地遏制住遼人南侵的欲望,讓兩國盟約維持至今,有了這太平之世啊!”

狄進肅然起敬:“無論哪個朝代,都有一群默默無聞的守護者,在不為人知的戰場上,保衛著國家的安定!”

這個年代的底層百姓對于國家并無概念,只是被裹挾著參軍,或是被迫與入侵家園的敵人拼命,但愿意深入敵國的諜探,往往多義士之輩,這群人是真的形成了初步的愛國意識,有著保家衛國的大義。

“說得好!”

李允則大贊。

這位老將軍同樣值得尊敬,因為他并非只是嘴上說說,晚年定居京師時,還讓那些從遼國回歸的諜探住在自己家里,當作門客供養。

歷史上李允則死后,又提前將這群人安置到樞密院的官營里,可以說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照顧這些為國家立了功勞,生活卻依舊沒有保障的人群。

當兩人在這個方面達成共識,李允則態度已然有所改變,調整了情緒,重新轉回正題,語氣和善了許多:“狄三元對于‘金剛會’更加了解吧?可愿說給老夫一聽?”

“當然愿意!”

狄進開始講述:“事實上,我在同判兗州之前,就想要抓出他們的蛛絲馬跡,但遺憾的是,在丐首何萬那里斷去了線索……‘金剛會’的人員數目稀少,皆是精銳之士,又擅于保護自己,他們在國朝潛伏了近二十年,扶持起來的乞兒幫都成為了大患……這乞兒幫不僅窮兇極惡,借助無憂洞的環境極難剿滅,還有七名丐首脫下了污衣,穿上了凈衣,這一切正是自稱‘大爺’的首領主導……”

關于遼人諜探的調查,狄進之前就沒有藏私,都記錄在了案卷之中,存放在開封府衙,后來機宜司將這些案卷都拿走,自然也有所了解。

不過記錄在紙質上的內容,當然遠不及他這位抓捕者詳細,李允則聽著,時不時地問出一句細節。

待得狄進介紹完畢,李允則沉默下去,思索半晌后,緩緩地道:“‘金剛會’比老夫原先所想的還要難對付,這群人已經不止是一個遼人的諜探組織了……”

狄進道:“此話怎講?”

李允則道:“依老夫接觸過的宋遼諜探,從未有在敵國待過五年以上,更妄論二十年!這般漫長歲月,足以改變諜探的方方面面,老夫這也是揣測之言,你姑且聽之,可以將‘金剛會’視作一群國朝的叛徒,而非遼人的諜細對待,這樣反倒更容易抓住他們!”

狄進若有所思,他之前也有過類似的考慮,但這位老將軍根據親身的經歷,看得無疑更加透徹,變換身份的思路更是一針見血:“當作國朝叛徒,而非遼人,李公所言予我啟發甚大,然還有一點不解,這群人的忠誠又如何保證呢?”

李允則即刻:“只要領頭的首領對遼忠誠,這個組織就垮不了,但這個首領只要找不到合適的繼承人,或者繼承人的威望不足以壓服其他成員,‘金剛會’很快就會發生內亂,等待他們的自是消亡!”

狄進點了點頭。

此言與他當時的評價同樣不謀而合,他也認為“金剛會”這樣的模式長久不了,就算沒有外敵,都會漸漸走向滅亡,不過切入點與李允則有所不同。

當然,問題還是那個問題,誰也不知道這個組織什么時候完蛋,萬一對方再能熬些年頭,到了宋夏戰爭,在背后狠狠捅上幾刀,到時候再后悔為什么不早早抓人,就太晚了……

狄進定了定神,再度轉回眼前的難題:“李公既也認可了‘金剛會’的威脅,想要化解這個困局,我們是否要選擇一個合適的目標?”

李允則目光一動:“伱想怎么做?”

狄進道:“從遼國使臣蕭遠博身上入手,查明真相!”

李允則想了想,明白了狄進的策略:“你認為,機宜司這邊的調查,都在‘金剛會’的算計中,破案的把握不大,反倒是從那死了‘兒子’的蕭遠博身上,能夠尋找到突破口?”

狄進點頭:“蕭遠博是使臣,他可以出于某種原因配合諜探,但終究不具備諜探的專職技巧和高度警惕,我們如今已經落于下風,失于被動,如果再按照‘金剛會’準備好的路走下去,那最后迎來的必定是慘敗,唯有改變思路!”

李允則深以為然:“說的好!”

這位老將軍是很擅于套路的,當年他坐鎮雄州時,舉辦上元佳節燈會,有遼人統軍偷偷前來游玩,他就故意派人去款待那遼人統軍,好吃好喝招待著,全程卻沒有詢問任何問題,然后再放其離去,沒幾日,這個遼人統軍就被遼國誅殺了……

又比如他接到諜探情報,某位遼國高官喜歡宋的一套茶具,李允則立刻令工匠仿造了一份一模一樣的,將其帶到雄州榷場進行展示,又雇傭人大肆宣傳,然后過幾日直接將其撤下,于是榷場的人都在傳,這套茶具被拿來賄賂遼國高官了,最后那位高官因為無法證明自己的清白,被遼庭處決……

正是這樣的將領,鎮守河北二十年間,期間或明或暗,讓遼國吃了無數的虧,才能讓河北之地免遭這群貪婪的外夷劫掠,得享一段來之不易的太平。

可謂善戰者無赫赫之功。

所以狄進是真心實意向這位老將請教的,而李允則也未藏私:“你所思所慮,確實是如今最佳的破敵之法,然機宜司緝拿金剛會理所應當,機宜司若對遼國正使展開調查,萬一后續發生意外,正使蕭遠博有個三長兩短,你可曾想過后果?遼國趁機責難,陳兵于邊界,或許他們也不愿輕啟戰端,但這群貪婪的賊子,會在已經擬定的盟約上,索要更多的好處,這個罪責落下,無人能擔得起!”

狄進卻是早有想法:“李公所言極是,蕭遠博確實不該由機宜司調查,機宜司依舊追查死者的案情中,牽制住‘金剛會’的目光與精力便可!”

李允則不動聲色:“依你之意,是那位渤海遺民執掌機宜司?”

狄進搖了搖頭:“大榮復要做的,只是履行提點的義務,他的身份和資歷都不可能令機宜司心服口服,提舉依舊是劉知謙,兩位主官合作,再將那些不利于團結的人清除出去!”

李允則問得直接:“哪些人不利于團結?”

狄進答得果決:“提點孫永安,為爭權勢,一意排擠大榮復,便是不利于團結之輩,但凡這等只顧爭權,不顧朝局的,統統要清除出去!”

李允則完全明白了這位的來意,沉默少許,感嘆道:“后生可畏啊!”

如李允則這樣的老臣,當然不會因為一席話語,就完全改變立場,哪怕再合緣,也得考慮到政治因素,何況他的弟子劉知謙還卷入其中,為機宜司提舉。

所以狄進提出了政治上的合作。

大榮復終究是渤海遺民,這樣的人可以得太后提拔,做副手定位的機宜司提點,但想要直接提舉機宜司,現階段是完全不現實的。

而狄進應承了宋庠,會在需要的時候出面,卻也不是去提舉機宜司。

那么就目前的局勢來說,還是劉知謙繼續擔任提舉為好,再將一群人清理出去,誰的人?

曹利用的人!

所以李允則才會說出這樣的評價,滿朝文武都忌憚曹利用,你這小輩卻敢堂而皇之地在虎口中奪食,豈不是后生可畏?

可問題并未解決,李允則是很不好糊弄的,繼續問道:“蕭遠博怎么查?”

狄進毫不遲疑地道:“我會爭取館伴使之位,便可光明正大,親查這位遼國使節!”

“你……”

李允則有些動容,這個時候去跳館伴使這個火坑?

但他轉念一想,對于別的臣子來說,這是一個火坑,對于眼前這位年輕的館閣人才來說,反倒是利大于弊。

因為狄進畢竟入仕未久,資歷還不豐富,就算最終沒有干好,讓遼人占據上風,主要責任依舊在打死人的機宜司,頂多短期受些責罰,長遠來看,反倒獲益無窮。

這是有擔當的臣子,在國朝有難的時候愿意出面頂上去,豈能不受重用!

可如此一來,又衍生出一個新的難題,李允則苦笑著搖了搖頭:“狄三元為國朝效力的心是好的,然‘館伴使’一職,并非什么官員都能擔任,你的官品和資歷,并不足以獲得這份差遣!”

事實上,如果不是發生了打死大使之子的禍事,館伴使是個很熱門的差事,積累外交經驗,增加兩國影響力,北宋中后期,甚至由宰執重臣親自擔此重任,即便不是宰執出馬,常常也能見到翰林學士出面迎接外賓。

遼國派出的使節也不是無名之輩,總不能宋廷隨便派個人應付不是?

這其實也是如今的館伴使生病后,其他人不好選的原因,如果真是能指派個中低品官員,那由不得對方拒絕,唯有選擇的余地不多,個個都有資歷背景,翰林學士那一檔次的官員,是入兩府的最后階梯,誰愿意在這個時候沾染污點,才會遲遲無法決定由哪位來背鍋……

偏偏此時此刻的狄進,即便是三元魁首,也不夠資格!

別說他了,上一屆的宋庠都不夠格!

面對這最后的難題,狄進絲滑地從袖中取出書卷:“進初入仕途,資歷淺薄,確實不足以服眾,但倘若加上這部《洗冤集錄》,又當如何呢?”

李允則有些怔然:“老夫年邁,夜間卻是看不清字了,狄三元不妨說一說,這是什么書?”

狄進正色道:“在下年少,本不敢著書育人,然慕于先祖狄梁公歲斷滯獄一萬七千人,無冤訴者,再見地方官員,多輕實證重刑罰,便試著此刑案之作,望天下間的冤假錯案能越來越少!”

李允則對此是真不清楚,聞言也有些半信半疑,謹慎地讓年輕識字的仆從念了起來:“獄事莫重于大辟,大辟莫重于初情,初情莫重于檢驗。蓋死生出入之權輿,幽枉屈伸之機括,于是乎決。法中所以通著今佐理據者,謹之至也……”

當序章讀完,明了此書的核心思想“人命大如天”,李允則深吸一口氣,終于沒了疑慮。

一位著書立言的三元魁首,絕非可有可無的國朝小官,確實可以破格當上館伴使!

如此一來,不僅解決了朝堂如今的任職難題,還能在兩國接待中,順理成章地調查使節之子無故身亡的要案!

而想清楚一切關隘后,面對這位未雨綢繆,能將各方利益都考量進來的年輕三元,李允則定定地打量了一番,最終忍不住再度發出這一聲感嘆:“真是后生可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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