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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三十二章 沒頭腦和不高興


更新時間:2024年02月26日  作者:興霸天  分類: 歷史 | 兩宋元明 | 興霸天 | 大宋神探志 


“這地方本是祭拜釋迦佛像的,二十年前就有了,剛剛搜查后,卻發現下方竟挖有暗格,藏著一尊彌勒佛像,還有不少空處,可以存放祭器……”

狄進和呂夷簡立于佛龕祭臺前,神情嚴肅地聆聽著吏胥戰戰兢兢的稟告。

彌勒教的口號很直白,“釋迦佛衰謝,彌勒佛當持世”,不知情的還以為是佛門內訌呢,但實際上教義早就與佛門背道而馳,一個勸人向善,不可殺生,一個以佛為名,力倡殺人。

這其實也是古代統治者力推佛家信仰的原因,他們難道不知道佛門不納稅收、隱匿人口、收斂財富么,終究是比起其他邪教祭祀禍害小了太多,關鍵時刻還能收割,宋儒就特別喜歡拆毀寺廟,壓制當地佛門。

現在彌勒教也欺負到佛門頭上,這是移花接木,將自家的信仰彌勒像嫁接到原本祭拜的釋迦摩尼像上,如此一來,佛龕法壇都是現成的,只要把獨屬于彌勒教的祭器準備齊全,那一場簡單的三行法會就能在州衙內部召開了。

等到吏胥解釋完畢,慌亂的腳步聲也傳了過來,剛剛一個個在大堂上安坐的官員,不顧儀態地小跑過來,額頭擦拭著冷汗,齊齊立于身后:“郡守!同判!”

呂夷簡指著祭臺:“怎么回事?”

楊泌昌掌管庶務,作為州衙的半個管家,不得不上前一步:“郡守息怒,我等疏忽……”

呂夷簡直接打斷:“此乃州衙,一州軍政大事皆于此商議,如今被彌勒教徒潛在眼皮子底下,興風作浪,只是一句疏忽了事?”

楊泌昌低聲改口:“郡守責備的是,賊人狡詐,恐早有預謀,潛藏日久,我等失責,未曾察覺,實乃大過!”

呂夷簡撫須默然,面容肅穆。

旁邊的鄭茂才見勢不妙,開口道:“任誰也想不到,這群賊子膽大包天,竟然敢干這等事,好在賊人現在露了蹤跡,郡守責罰之際,也給我等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吧!”

呂夷簡依舊不言。

何金水目光一動,輕嘆道:“我等愧對李知州啊……”

呂夷簡終于開口:“李公居于州衙時,是如何叮囑你們的?”

何金水道:“李知州久病,多在城外書院休養身體,并未住于州衙,但他確實吩咐過我等,不可松懈,如今卻出了這等禍事,唉!”

李迪是在丁謂專權,排除異已的時候,被罷相貶官的,知鄆州時,還被丁謂的門生迫害,險些病死。

等到丁謂垮臺,王曾為相,李迪起為秘書監,知舒州,后任江寧府尹,但身體一直不好,自承無法勝任府尹之責,又被調來兗州,所以在這一任知州上,他主要是養病,也沒有住在州衙府邸內。

呂夷簡對此的評價是:“邪徒惡膽,由此而生啊!”

場中氣氛一變。

州衙沒了知州坐鎮,才讓彌勒教徒看到可趁之機,惡向膽邊生,確實可以解釋,有人暗暗皺眉,大多數人則松了口氣,把前任知州給牽扯進來,一旦李迪負主要責任,他們的責任無形中就小了許多……

然而正在這時,狄進的聲音響起:“吏胥剛剛有言,這佛龕祭臺年歲久遠,立在此處至少有二十個年頭了,卻無破損,期間必然經過匠人修葺,下方的暗格若是起初就有,修繕時匠人應該會有發現,可曾上報?若匠人始終不言,是否與彌勒教徒有所牽連?”

在場官員哪有心思考慮這個,面面相覷,都被問懵了。

呂夷簡不擅斷案,但思路清晰:“狄同判之意,賊人何時挖了暗格,起了祭祀之心,是有跡可循的?”

狄進頷首:“我有一位幕客,對于機巧之術有些心得,可以讓他來判斷一二,若能推測出較為準確的時日,也能進一步鎖定州衙內彌勒教徒的身份。”

何金水目光微動,若真是查清楚時日,還如何攀扯李迪?這兩人果然還不是一條心,并且在關鍵問題上,同判并不會做出妥協讓步。

令他心驚的是,呂夷簡眼皮垂了垂,倒是先行退讓了一步:“如此甚好,具體擒拿彌勒賊人,就交由狄同判了。”

狄進立刻道:“下官責無旁貸!”

同判與知州同領州事,職掌兵民、錢谷、戶口、賦役、獄訟審理等事務,理論上什么都能管,但具體上還是要看知州,畢竟是副職的定位,除非真的行使監州之權,那就是鬧翻了,不到萬不得已,不會走到那一步,如今有了知州的授權,倒是可以放開手腳。

呂夷簡放了刑案之權,又揉了揉眉心:“車馬勞頓,再經這事,老夫也要歇一歇了!何知錄,勞你安排驛館!”

“是!”

何金水跟在這位郡守身后,剩下的州衙官員,則拘謹地來到狄進面前,看著這位年僅十七歲,精神奕奕的同判,心里暗暗叫苦。

狄進的視線在眾人身上掃視一圈,最終落在楊泌昌和鄭茂才身上:“楊節判,你掌衙門庶務,鄭節推,你掌州中刑名,擒賊之事得兩位多多配合!”

其他官員如蒙大赦,楊泌昌與鄭茂才對視一眼,唯有道:“下官領命!請狄同判盡管吩咐!”

狄進點了點頭,對著其余官員道:“你們先回去,各自留下家仆待命,事關彌勒邪徒,州衙隨時傳喚,我要你們半個時辰內必須趕到,過時問責!”

眾人原本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懔然應道:“是!”

待得一群官員散了去,只剩下鄭楊兩人,狄進開始下達命令,吩咐吏胥:“將州衙下人喚來,尤其是原本準備服侍知州的仆侍,一個不落,統統叫到此處。”

吏胥去辦,鄭茂才目光一亮:“是了!這群彌勒教的賊人想在州衙內祭祀,還把祭器偷偷地通過知州的車隊送進來,那往下搬的時候也得要人手,州衙的這些下人里面,有他們的信徒?”

狄進看向他,臉上露出肯定之色:“鄭節推思路敏銳,看來也是刑案的老手了!”

鄭茂才頓時得意起來,抱了抱拳:“不瞞狄同判,鄭某也是十多年的老刑名了,于破案擒賊上還是有些見解的!”

楊泌昌趕忙接著道:“鄭節推一向勤于刑名之事,然有狄同判這位三元神探在,哪里有我等獻丑的地方……”

“楊節判此言,未免妄自菲薄,一人計短,眾人計長,正是要集思廣益!”狄進擺了擺手,微笑道:“何況我聽兩位口音,都是山東本地人?”

鄭茂才道:“我是濮州雷澤人,他是應天府人士,確是京東一路。”

狄進點頭:“兩位既是京東本地人士,對付當地的彌勒教徒,也多一份了解,還要多多出謀劃策,早一日清剿了賊子,早一日還兗州乃至周邊州縣一片朗朗晴空!”

楊泌昌抿了抿嘴,鄭茂才則梗著脖子道:“請同判放心,我等一定盡力!”

正說著呢,一隊隊的州衙下人,被陸續帶了過來。

這衙門修建得恢宏別致,如同貴人休憩游玩的山水莊園,里面的仆從數目也極為驚人,排著長長的隊伍過來,最終竟有不下百人,若不是場地空闊,都站不下。

狄進看向楊泌昌:“這些都是服侍郡守的?”

楊泌昌低聲道:“也是為同判準備的。”

狄進道:“歷任都是如此?”

“這……”楊泌昌趕忙道:“下官于兗州任職,也不過兩年,歷任如何,實在不知……”

狄進不置可否,看向密密麻麻的上百位仆婢:“如果彌勒教徒藏于其中,兩位以為,該怎么將賊人揪出?”

楊泌昌緊緊閉住嘴。

鄭茂才粗重的眉頭皺起。

如果就十幾個人,他肯定是三木伺候了,上百人的規模用刑,動靜實在太大,他也不敢貿然下這樣的決定。

但什么都不答,又展現不出十幾件老刑名的能耐,鄭茂才摸了摸下巴,突然道:“依下官之見,將最有力氣的幾人抓了,仔細審問一番,賊人就在其內!”

狄進看向他。

鄭茂才解釋:“這賊子混入州衙,是要接應祭器的,幾十個物件,若是身嬌體弱的婢女,也搬不動啊!正要身強力壯之輩,才好替賊人遮掩,不被旁人發現不是?”

狄進微微頷首:“此言確有幾分道理,鄭節推,就按照伱所想審問,但不可違了法度,濫用大刑!”

鄭茂才越想越覺得剛剛的想法沒錯,自己已經被自己說服了,頓時平添了十分的信心,抱了抱拳,聲音宏亮地道:“狄同判盡管等待好消息便是!”

狄進看向楊泌昌道:“楊節判,州衙庶務你更熟悉,此案詳細,你要多多用心,協助鄭節推將第一批嫌疑人先篩選出來。”

楊泌昌拱手,有氣無力地道:“是!”

狄進方才一副準備通宵的模樣,此時安排完畢,立刻環視左右:“那就辛苦你們了,車馬勞頓,再經這事,剿滅彌勒妖人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還是得養精蓄銳啊!”

幫助領導安排住所,楊泌昌頓時精神了,趕忙道:“我知一處莊園,狄同判可……”

“不必!我去與呂相公擠一擠驛館便是,一路上也習慣了!”

狄進微笑著抬了抬手,瀟灑離去。

目送他的背影直到完全看不見,楊泌昌才轉過身來,扯著鄭茂才的袖子,將他拽到一旁,急急地問道:“推還推不掉的案子,你為何要主動攬在身上啊?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就是因為那幾句奉承話?”

鄭茂才哼了一聲:“你真以為我傻啊?現在事情出了,我們終究逃不過去,那不如把案子捏在自己手里,你讓外人查,還不知查出什么呢,我們先審著,至少能有個度!”

“不是這么簡單!”

楊泌昌急了:“此人別看年紀輕輕,處事卻極為老道,抓住了州衙的賊子,又不窮追猛打,這是初來兗州,人生地不熟,不愿貿然動手,被拿了痛處!你接下了案子,萬一出個差錯,那才真的一點余地都不留了!”

鄭茂才笑了:“事實上他們就是外人,州衙就是我們的地盤,里面多是我們的人手,你怕甚?”

楊泌昌滿臉苦澀。

“高興些,別整天苦著臉,讓那兩個外人見了,還真以為咱們多畏懼他們呢!”

鄭茂才擺了擺袖子,威風地一揮手,大踏步而出:“待我破了案子,拿下賊人,讓你們都見識見識,我這十幾年的老刑名,也不是浪得虛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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