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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食堂之后,常浩南和刑牧春并肩走向數據處理中心,腳步聲在寂靜的夜色里格外清晰。
“常總,”沒走出幾步,刑牧春就突然打破了沉默,“要是‘騶虞’真能在今年飛起來,您說大洋對面那些家伙會是個什么光景?”
聲音不高,卻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水面。
“難說。”常浩南腳步未停,語氣平淡,“但我估計……氣急敗壞是跑不了的,畢竟這是他們頭一回,在一個完整的技術方向上被徹底甩開身位,連車尾燈都看不見。”
“之前‘玄鳥’飛的時候,他們還能嘴硬,說滑翔式不如吸氣式高端,技術路線選擇不同罷了。”常浩南表面上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但嘴角的弧度也有點壓不住,“畢竟吸氣式公認更難,水平更高。”
刑牧春接口道:“他們自己不也有‘獵鷹’HTV項目么?雖然起步晚點。”
“HTV?”常浩南輕輕搖頭,“立項比‘玄鳥’晚太多了,構不成真正的對標,進度落后,他們還能找理由安慰自己。”
“但‘騶虞’不一樣。”他頓了頓,語氣里帶上一種篤定:“這是面對面,硬碰硬,在同一個賽道,我們后來者居上,跑到了絕對的前面。”
在吸氣式高超這塊,2004年首飛的X43A是當仁不讓的先行者。
那時候絕大多數人都覺得,美國人應該很快就能實現大氣層內的高超音速飛行。
結果……
本以為只是個開始,卻沒想到已經是巔峰。
“他們連騙自己,都找不到一塊合適的遮羞布了。”常浩南最后總結道。
刑牧春想象了一下那場景,不由得感嘆:
“這下子,怕不是真要懷疑人生了。”
“懷疑人生?”常浩南嗤笑一聲,搖了搖頭,“美國人,尤其是冷戰后的美國人,早就習慣了贏。贏對他們而言是剛需,是理所應當的空氣。”
“他們骨子里已經不會接受失敗,更不會懷疑自己……所以我才說他們會更加氣急敗壞,怒火中燒。”
空氣似乎因為這句話又沉重了幾分。兩人又沉默地走了一段。
“常總,”刑牧春再次開口,這次語氣里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氣急敗壞…會不會演變成鋌而走險?”
顯然,剛才那些都是鋪墊,現在這才是正題。
常浩南的腳步頓了一下。
接著側過頭,看向刑牧春:“鋌而走險?你指的是…軍事冒險?”
沒等刑牧春回答,就已然搖頭,語氣斬釘截鐵:“可能性基本為零。”
“我們的軍隊正處在轉型期,從防御型轉向攻守兼備,裝備、訓練、經驗,都需要時間磨合適應。”他分析道,條理清晰。
但隨后又話鋒一轉,帶著強大的自信:“不過,要是把戰場限定在第一島鏈內,進行積極防御作戰,那我們現有的戰斗力,已經毫無疑問地超越了對手,更何況……”
實際上,還有一些情況,是常浩南知道,卻沒辦法跟刑牧春明說的。
比如第二炮兵從2010年就開始了新一輪擴軍。
盡管基地和導彈旅的編制數量并未增加,但每個營的發射裝置數量卻多了不少。
保底都是翻倍。
至于某些過去物理意義上“全營一桿槍”的單位,則更是一步登天。
只有擴了核,在臺面上說話的時候才能有足夠的底氣。
“更何況什么?”
眼見常浩南久不開口,刑牧春尤其好奇地詢問。
“更何況,”前者扭轉了話題的方向,“美國人不可能放棄歐洲和中東,他們沒辦法把全部力量都壓到東亞這個賭桌上。”
刑牧春卻緩緩搖了搖頭:“常總,我指的不是軍事領域。”
“嗯?”常浩南眼中掠過一絲真正的疑惑:“那是什么?”
刑牧春正色道:“我記得您以前提過,美國有可能在經濟層面對我們展開全面封鎖。當時我聽了,心里其實是將信將疑的。”
他深吸一口氣,聲音低沉下來:“但現在,我算是有點看明白了。”
常浩南瞄了對方一樣,半是打趣半是追問:“看出什么來了?”
“封鎖能否成功,關鍵在歐洲。”刑牧春倒是顯得很鄭重,“原本我是覺得,從歐盟的自身利益出發,他們就算不站我們這邊,至少也該是個中立角色,能維持基本的平衡。”
他的語氣帶上憂慮:“但最近這一年功夫,多少歐洲國家,被環保、經濟、難民這些難題搞得焦頭爛額,國內政治也開始亂套了。”
“尤其那些突然冒出來的什么‘新興政治力量’,”刑牧春的語氣帶著諷刺,“就差在腦門上貼個標簽,寫著‘美利堅贊助’了……就連德國、法國,這些歐洲的核心,都沒能幸免。”
常浩南終于笑出聲來。
“今年,又正趕上大選扎堆。”刑牧春卻根本笑不出來反而加重了語氣:“我擔心,歐盟的政治傾向,很可能會發生一次整體性的、劇烈的轉向。那對我們……”
常浩南臉上的表情沒有太大變化,反而輕輕笑了笑:“你這已經是后知后覺了。”
他看著刑牧春略顯驚訝的神情,平靜地解釋道:“上級早就預判到了這種風險……相關的準備,早就開始在進行了。”
刑牧春略顯驚愕地炸了眨眼睛,但擔憂并未完全散去:“可我們畢竟是外向型經濟,全球一半以上的工業產能都在我們這里……這么大的產出,國內市場怎么消化得了?”
“經濟戰,也是戰,所以戰場上的法則同樣適用。”常浩南的語氣堅定,“只有第一拳就打得足夠狠,把對方打疼、打懵,才能最快地結束戰斗……否則拖成持久戰、消耗戰,那對我們、對全世界來說,都會是一場災難。”
由于他產生的蝴蝶效應影響,如今的經濟全球化程度比上一世還要更高,華夏經濟的轉型也更加順利。
對面真要出個瘋子,跟你玩傷敵800自損1000的打法,還真挺讓人難受。
此時,兩人已經走到了數據處理中心厚重的大門前。
明亮的燈光從門縫和窗戶透出來,映照著門口“高密級區域”的警示牌。
剛才閑聊的話題戛然而止。
“走吧。”常浩南當先推開了門。
兩人熟練地在門衛處登記,換上淺藍色的試驗工裝,套上鞋套,經過風淋室這才進入核心區域。
沿著樓梯走上三樓,推開數據分析室的門。
一股混合著冷卻液、臭氧和電子設備特有的氣味撲面而來。
這里正好在風洞控制室樓上,與隔壁的風洞車間同樣僅一墻之隔。
巨大的隔音墻側面,鑲嵌著一整塊厚厚的防爆玻璃窗。
透過玻璃,能清晰地看到隔壁那座規模稍小、但結構和功能同樣極其復雜的跨音速風洞試驗段。
此刻,風洞已停止轟鳴,巨大的風扇葉片只是緩慢進行著收迫轉動。
十幾名穿著同樣工裝的工程師和技術員正圍攏在一起,小心翼翼地將一個銀灰色的、造型奇特的飛行器模型從復雜的固定支架上拆卸下來。
那正是“騶虞”的縮比風洞模型。
寬扁的乘波體機身,背部那獨特的可閉合進氣道口清晰可見。
風洞當然不是吹一次就完事了,但兩輪測試之間還需要對模型進行調試,以及對風洞本體進行檢查和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