皋蘭山下,兩支截然不同的隊伍,狠狠撞在了一起。
須卜難就是其中的一員。
他是折蘭部族的一名百夫長,是折蘭部公認的猛士。
他們折蘭部族的牧場并不在漠南,比起難啃的大漢,他們更喜歡去劫掠西域諸國。但是這一次,單于將他的馬鞭指向了南方,作為單于之鞭,折蘭部族便翻越陰山,來到了這座名為大漢的國家面前。
他要看看,踏碎這座國家,究竟能有多難?
此時的他,握緊了手中的青銅挺,指著沖向自己的漢軍騎兵,眼中流露出嗜血的光芒,他高聲喊道——“撕碎他們!”
“嗚——”跟在他身后的騎兵附和著他的聲音,雙眼仿佛充血,他們頭發劈散,彷如惡魔,夾緊戰馬,和對面的漢軍騎兵正面沖撞。
但是下一刻,他的面色就變了。
面前的漢軍,并不像之前自己聽說的那樣,連馬都控不穩,相反,他們的騎術雖然比不上匈奴,但也足夠了。
因為,他們有著更加精良的器械。
兩軍交錯,那些魁梧的漢軍揮舞著比他們手中青銅武器更加鋒利的長刀長槍時,須卜難感覺得到自己身邊的追隨者一個個都落馬了。
他明白,這樣的騎兵對沖,只要落馬,只有一個下場——死!
但是他沒有心慌!
他是折蘭的猛士!
他松開了韁繩,一只手握住青銅挺,另一只手則抓住了腰間的流星錘。
他看到了,在漢軍中,有一個明顯被其他騎士保護的人,那個人很年輕,但是在沖陣中卻異常的冷靜。
他敢發誓,那個人一定就是漢軍的將軍!
須卜難靠著自己卓越的馬術沖到了那個年輕將軍面前三十步的距離,不顧一切,將手中的青銅挺狠狠擲出,但下一刻,青銅挺就被那年輕將領身邊的一名騎士給格擋開,但這本就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
下一刻,他將手中的流星錘也猛地砸了出去。
兩道攻擊一前一后,緊緊相連,就連那先前蕩開青銅挺的騎兵都沒有反應過來。
這是他的殺手锏,他就是靠著這一手,成為了折蘭的百夫長。
望著那流星錘如同名字一樣,砸向那年輕將軍的頭顱,須卜難的心也提了起來。
這一次,或許他能成為千夫長?
但是下一秒,一柄黑色的長劍突兀地從那年輕將領身邊刺出,直接將流星錘給打到了一旁。
隨即,手持黑劍的騎士如同閃電一般沖出,原本就沒有多遠的距離倏忽而至,已經失去自己的武器須卜難只感覺那人從自己身邊擦肩而過,然后脖子一疼,整個世界似乎都顛倒了起來。
須卜難的頭顱落在地上。
這一刻,他望著還在馬上那無頭尸體,鮮血就像是噴泉一樣從脖頸噴涌出來。
“我……死了?”
這是須卜難腦中最后一個念頭,然后世界都變得漆黑一片。
就在黑暗中,須卜難突然聽到了一道古怪的聲音。
似乎是無數人在嚎叫,在嘶吼,在悲泣,在怒罵,他突然感覺到了一股冰冷。
“不對,我不是被斬首了嗎?怎么還會覺得冰冷。”
下一刻,須卜難突然睜開了眼睛。
他的頭顱早已被馬蹄踩爛,此時只有一只眼睛能睜開,他隔著很遠的距離,似乎又感應到了自己的身體。
這個時候,漢軍又開始沖鋒了。
一個念頭沖入他的腦海中,那個念頭仿佛在說:撕碎他們!撕碎他們!
“啊!”
破爛的頭顱根本發不出怒吼,但是那滿是血泥的大地上,一具無頭尸體站了起來!
緊著著,一具又一具尸體站了起來,而那些已經碎成爛肉的尸體上,也浮現出一個個鬼影!
須卜難知道自己說不出話,但是仍然沖著那面前的漢軍大聲怒吼——
“撕碎他們!”
這是第一次出現在陳皓眼前的成建制的高維力量。
之前雖然也會遇到,但最多的一次,也就是十幾只喪尸而已。
但是眼前,是上次沖鋒消滅的上千折蘭騎兵!
此刻,他們已經不算是騎兵,完全就是他在現世影視劇中看到的喪尸,幾乎瘋狂地迎向了漢軍。
漢軍身負龍氣,但是卻經不起這樣的消耗!
這個時候,霍去病從懷中取出巴掌大小的御賜金印,猛然朝著那群尸體中扔去。
下一刻,御賜金印光芒大放,一條火龍從金印中飛出,所過之處,所有的喪尸和鬼魂都燃起了熊熊烈焰。
鬼哭狼嚎中,漢軍再次撞向折蘭騎兵!
而此時,陳皓卻注意到霍去病的嘴角溢出了鮮血。
“去病!”
“白石,我沒事,先滅了對面!”
霍去病高聲大喊:“匈奴巫術已破,殺!”
“殺!”
漢軍高聲回應,士氣如虹!
殘陽如血。
皋蘭山下,陳尸遍地。
“報——將軍,折蘭王戰死,剩余折蘭騎北逃,盧侯王率部來援,亦斬!”
霍去病看著面前浴血的傳令兵,問道:“我軍……咳咳……傷亡如何?”
“回將軍,我軍尚能戰者,不足三千騎!”
“下令,打掃戰場。”
“回家!”
“是!”傳令兵轉身離開。
陳皓在霍去病身邊坐下,說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
霍去病沉默不語。
“之前你動用金印,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以你的風格,還剩下三千騎,你絕不會退兵的!”
霍去病抬起頭,看向陳皓,片刻后,他抬手拍了拍陳皓的肩膀。
“白石啊,你怎么這么幾年一點變化都沒有?”
“別廢話,回答我的問題。”
霍去病站起身,輕聲道:“陛下允我和長平侯調動龍氣!”
陳皓猛然意識到什么,望向霍去病。
龍氣,是這里具現化的文明力量。
但是,這力量并不是誰都可以承受的。
就像是陳皓之前沒有打破靈魂壁壘時,那超凡的精神力會讓他頭疼難當。這龍氣,自然也不是霍去病這個臣子可以承受的!
見陳皓的模樣,霍去病笑了笑,再次拍了拍陳皓的肩膀。
“護著我一點,我怕我撐不住。”
“得回去休息一段時間!”
說完,霍去病重新騎上的馬,之前那虛弱之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肅殺英武之氣。
去病侯三歲,元狩二年春為票騎將軍,將萬騎出隴西,有功。上曰:“票騎將軍率戎士逾烏盭,討脩濮,涉狐奴,歷五王國,輜重人眾攝詟者弗取,幾獲單于子。轉戰六日,過焉支山千有余里,合短兵,鏖皋蘭下,殺折蘭王,斬盧侯王,銳悍者誅,全甲獲丑,執渾邪王子及相國、都尉,捷首虜八千九百六十級,收休屠祭天金人,師率減什七,益封去病二千二百戶。”
——《漢書·衛青霍去病傳》
好像凱旋了,但是又好像沒有。
霍去病在長安并未休整多久,剛剛入夏,等待不急的漢武帝再次命令霍去病出兵,開始了河西之戰的夏季攻勢!
這一次,霍去病與公孫敖約定同時兩地出兵,夾擊匈奴,但是公孫敖卻因為迷路,而讓霍去病再一次成了一支深入敵后的孤軍。
霍去病帶著他的萬騎,自北地出發,從靈州渡黃河,北越賀蘭山,越過騰格里沙漠和巴丹吉林沙漠,繞道居延海,再由北向南沿弱水進發,從西北轉向東南,深入匈奴兩千余里的腹地,在祁連山與合黎山之間的弱水上游地區,找到了他們的老朋友。
渾邪王!休屠王!
渾邪王:我什么不知道啊,早上一出帳篷,就看到漢軍站在門口殺我的部下!
休屠王:老子都藏得這么好了,他們是從哪里冒出來的?(惱怒)
一路殺來,俘獲得單于單桓、酋涂王,收降其相國、都尉以下的降者二千五百人。
在此役中,漢軍共斬得匈奴軍首級三萬二百級,生擒匈奴五王,五王母,匈奴單于的閼氏及王子五十九人,相國、將軍、當戶、都尉六十三人。
以至于霍去病走后,匈奴中有了悲情的歌謠傳唱大漠——
“失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番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婦女無顏色……”
徹底將匈奴后方擾亂的霍去病,感覺到自己應該吸引到單于庭的注意力,便再次按照第一次河西之戰的路線向南撤回。
雖然損員三千,但漢軍軍容依然齊整。
跟著冠軍侯大戰,就是一個字:爽!
所有人里,只有陳皓陰沉著臉。
這一路上,盡管他連番天璽都施展了出來,但霍去病還是發動了三次龍氣,只有他知道,霍去病那具年輕的身體,已經有些不堪重負了。
若非如此,他怎么會南下?
他應該會直接北上沖殺單于庭!
“白石啊,不要愁眉苦臉的!讓人以為我冠軍侯打了敗仗呢!”
“白石啊,回長安后,我給你請功吧,陛下有幾個公主長大了,雖然長得不好看,但嫁妝豐厚啊,伱隨便挑!”
“白石啊,放心吧,我沒事的。”
陳皓望著一副嬉皮笑臉模樣的霍去病,雖然明知道對方的歷史生平,但還是忍不住,淡淡說道:“龍氣,少用。”
“知道。”霍去病點點頭,“你以為我愿意用啊,用一次身上難受死了。”
“但是看到死了的匈奴,我心里開心啊!”
“多死一個匈奴,我漢人就能多活幾個,你說開心不開心?”
“開心地我都想痛飲三天三夜!”
此時,漢軍隊伍正在泅渡一條小河,霍去病突然高喊:“全軍止步!”
很快軍隊都停了下來,霍去病縱馬對著全軍說道:“各位同袍,想不想喝酒?”
眾漢軍士兵都是愣了一下,隨即高喊:“想!”
“好,我請你們喝酒!”霍去病翻身下馬,從傳令官手中接過一壇酒,說道,“我帶的酒不夠,今天就以酒入泉,請諸君同飲!”
說著,霍去病將酒壇打開,倒入面前的泉水之中。
其余士兵見狀,也一個個翻身下馬,取來酒壇,倒入泉水之中。
霍去病回頭看向陳皓:“白石啊,下來飲酒!”
“諸君,飲勝!”
“將軍,飲勝!”
頓時,漢軍將士一個個翻身下馬,俯身去喝那泉水。
陳皓微微皺眉,想到這泉水可能就是日后霍去病的死因,下意識要提醒,卻被霍去病遞了一壺泉水到眼前。
“白石啊,飲勝!”
望著霍去病那清亮的眼神,陳皓心中嘆了一口氣。
歷史早已注定,自己何必多此一舉。
他接過那壺泉水,猛然喝了起來,隨后臉色一變。
什么泉水,這壺里全是酒!
他瞪著霍去病,霍去病臉上卻浮現得逞的笑容,指著陳皓道:“有酒豈能無歌,白石啊,有歌嗎?”
陳皓看著霍去病,突然道:“沒有歌,有詩,聽嗎?”
“聽!”
“嚴風吹霜海草凋,筋干精堅胡馬驕。漢家戰士三十萬,將軍兼領霍嫖姚。”
“流星白羽腰間插,劍花秋蓮光出匣。天兵照雪下玉關,虜箭如沙射金甲。”
“云龍風虎盡交回,太白入月敵可摧。”
“敵可摧,旄頭滅,履胡之腸涉胡血。”
“懸胡青天上,埋胡紫塞傍。”
“胡無人,漢道昌。”
其夏,票騎將軍復與合騎侯數萬騎出隴西、北地二千里,過居延,攻祁連山,得胡首虜三萬余級,裨小王以下十余人。
——《漢書·匈奴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