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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官沒說話,把獻酒者攆了出去。這就表示,鼓點算數!
“哈哈!湊個整數!”劊子手又“冬冬”擂鼓兩下。
好嘛,比賽時間直接減掉一刻鐘。
有個小匠人從進場后就緊張,編的竹簍歪七八扭,內心一直在掙扎是否重新編?聽到緊湊的五聲鼓,還以為改賽制了,立刻崩潰大哭。
王葛這邊開始來擲花的百姓了,是個三十余歲的娘子。王葛已經編出成品,娘子一看草鞋跟別人的不同,多了個后幫兒,而且系帶也多出一副,立刻喜歡上了。
她將花朵留到王葛跟前,小聲道:“說話可算話啊,過后我可真去驛舍找你。”
“哪敢誆阿嫂,不然小女以后還敢不敢來鄉里了?”
“也是。”
“阿嫂出去后幫我再傳傳名,到時多給你編兩雙。”
“好嘞!”
“你可別把這好處說出去啊。”
“哎幼,我又不傻。”
自這娘子開始,擲花者陸陸續續過來,王葛終于松口氣。此時的她并不知道,匠員之間也存在差異。幾個考官正聚在一起,爭論是否將“頭等匠員”名額給王葛。
匠師不會輕易收徒,主要是沒那時間精力。“頭等匠員”在比賽結束后,可擇考官之中某位匠師為師,匠師不能推辭。一經拜師,匠師為了聲名必定悉心指導,兩月后通過匠童比賽可以說十拿九穩。
欣賞王葛的考官,自然是看出她基本功極其扎實,且速度快,別人編一只,她能編一雙。
反對者只有一個原因,就是她的年歲超標。自成帝頒布匠人考令后,每年參加考試者,簡直如過江之鯽。隨著時間推移,別說匠童、匠工的歲數越來越小,匠師亦如此。
就拿瓿知鄉來說,神童劉泊一邊苦讀,一邊編草鞋,十歲就考上了“匠工”,舉縣聞名!
可惜劉泊為了學業,終止了匠藝。為了激勵鄉里匠人,這兩年每次匠員選拔,都讓劉泊小郎擔任考官身份。
劉泊也過來了,投了反對票,離開。
一名考官奇怪道:“我見劉小郎在那王氏女娘面前停留良久,以為會贊同,沒想到竟持反對意見。”
“我能理解。他有大天賦,最瞧不上的,就是靠年紀堆砌手藝的匠人。”
“匠人之路,一開始寬廣無邊,任何人都能踏進來。可到了咱們匠師級別就知道,這條路一下就窄成獨木橋了。能過獨木橋的,天賦、勤奮,缺一不可!”
“是啊,不得不承認,天賦為先哪!”
劉泊如果聽到考官們的議論,不知會作何感想。他們誤會了,他投反對票,恰恰是瞧出王小娘子的天賦太好,一旦從鄉里拜師,很可能將她的思想拘束住,不利將來之路!
匠師?他相信,不出意外的話,王小娘子絕對能在十年之內考到!
此次匠員選拔,由早上辰時開始,差一刻午時中結束,王葛沒想到的是,她竟然在考官定下的十個名額內,且第二個被念名。此十個匠員定下后,再選出十個收到花朵最多者,共計二十個匠員。
王葛這才看到劉小郎也站在考官中。
主考官宣布:“經我等商議,定下張青為頭等匠員。張青,上前。”
八歲的張青抱著自己的成品草簍上前,所用材料為蒲草,只有一尺高,半尺寬,但確實體現出他穩重、扎實的基本功了。
蒲草編織最難的是前期程序,包括選料、水洗、晾曬、春扁砸軟等。張青家境困難,不可能挑選粗細一致的蒲草,就將蒲草撕細,擰成一指粗的繩辮。再用布將繩辮來回打磨,使其變的更軟、更順,然后開始編。
所以成品既有麻編的柔軟,又具備蒲草本身的韌性。草簍上端三分之一處有提繩,可挎。兩端繩頭在簍內部往上行,編織成簍蓋,防雨淋。
“張青,我等考官中,大趙匠師、小趙匠師均精通草編技藝,允許你選一人拜師。”主考官說道。
張青的阿父附耳說了個名字,張青聽從,激動道:“回大人,我想拜小趙匠師為師。”
大趙匠師并沒有覺得丟顏面,先向小趙匠師恭喜,收了個好徒弟。
主考官告訴所有匠員:“五月初四,諸匠員在縣都亭驛站集合,至多可跟一名親屬。參賽所需的材料、用具,均由縣衙統一配備。每人最多可參加兩種大類的比賽,但技能方向不能兼顧。初五、初六兩日,帶你們熟悉各匠童考場,初七開始考試,考期半月左右。切記,辦理‘過所’證明時,要將行囊物品寫明,不得攜帶利器,否則無法投宿驛舍,更無法進縣城!你等還有什么不明白的么?”
匠人考試的通過率,計入官吏每年的治績里,所以面對這二十個小匠員,主考官還是挺耐心、和藹的。
王葛舉手。
主考官對她有印象:“你說。”
“大人,去縣里考試要花錢嗎?”
“哈哈,不另購置東西,不需花費。”
“謝大人。”王葛和二叔相視而笑,都松口氣。
一出考場,人群圍住王葛,好些人已經抱來了稻草,要她兌現之前的承諾。
不得不說,這個時代的百姓很講誠信,沒給她擲花的,絕不渾水摸魚。第一個擲花的娘子被擠出人群,急的揮手臂嚷道:“我可是第一個。”
“忘不了!”王葛大聲回她。“大伙隨我回驛舍,車是借的,我先還車。”
幾十個百姓就這樣簇擁在后,隨叔侄倆去驛舍。
主考官失笑:“你們瞧,不知道的,還以為王小娘子已經成為榜上匠童了呢。噯?劉泊呢?”
“他說今日課業緊,先回去了。”
別人都羨慕劉泊如此年少就擔任匠員考官,卻不知他真心厭煩。回到家中,阿母任氏正在紡線。
劉泊見自己練字的竹簡已經被刮洗干凈,于是跽坐于紡車旁,說道:“我來,阿母歇一歇吧。”
“你呀。”任氏溫婉一笑,“咱家雖不富裕,但也不是非靠我紡線、你賣草鞋才能度日不可。阿母就是閑不住。”
劉泊輕“嗯”一聲,說道:“阿父快該來家信了。”
“快了吧。”任氏并不在意在孩兒面前透露對夫君的想念,她慢悠悠道:“有時啊,我會想,你阿父現在在做什么?是否也剛好在想著咱們?他一個人在洛陽,苦不苦?太學里的那些學生,能不能像自家兒郎一樣聽話,聰慧,好教?”
劉泊臉微微泛紅:“阿母真是……每天變著花樣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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