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目錄文/梓云溪
節點四
玉琳瑯容色冷漠,淡淡施了一禮,九斤亦跟著行禮。
沐風這邊動作卻極快,已命人抱了嬰孩朝玉琳瑯遞來。
九斤上前一步攔在自家姑娘身前,冷著張團子臉沒好氣道,“我家姑娘不是仵作。”
“誒呀,她醫術那么好,隨便看看就知道。”
“這位公子,你可別信口開河,這哪能隨便得了?術業有專攻,我家姑娘可不懂仵作一行。”
沐風眨眨眼,一臉驚奇望著眼前身量不高的小姑娘,“誒你這小丫頭,出口成章還知道術業專攻。你果然不是普通的小丫頭!”
“小風。”沐昭蹙眉盯著自家弟弟,“莫要胡鬧。”
“誒呀大哥,那陸大人他們還沒來嘛,就先讓玉小姐幫忙看看嘍,說不定還真能看出點什么。”沐風邊說邊朝侍衛猛打眼色。
九斤瞪大眼,不得已接住那侍衛硬塞過來的嬰孩,轉頭看向玉琳瑯,滿面無措。
沐昭不贊成地瞪了弟弟一眼,“小弟性情跳脫頑劣,不必理會。姑娘若有所避忌,不看亦可,此事交予刑獄司直即可。”
玉琳瑯轉首與他對視一眼,從從容容輕輕頷首。
長街鬧市,人群熙攘。
一位是浩瀚如夜空星辰、銀霜似雪的世家貴胄公子。
一位,清清冷冷眉目平平無奇的小姑娘。
沐風扭動腦袋瓜子,瞅瞅自家大哥,又瞅瞅那位小姑娘,最后對上九斤瞪得大大的眼,露齒一笑。
“哼。”九斤毫不客氣翻了個白眼。
回春堂老大夫被人扶著往前行了兩步,朝玉琳瑯拱了拱手。
“適才多虧姑娘提醒,才讓老朽等腦子清醒一瞬。姑娘若是會醫,不妨再幫忙一看。是否我回春堂誤診,還望姑娘當個見證,感激不盡吶。”
玉琳瑯看了眼滿目期待的老大夫,輕嘆一聲點點頭,“搬張桌子出來。”
“可有護手?”
“有有有,姑娘稍等。”
玉琳瑯吩咐九斤將嬰孩放到木桌上,那老婆子見狀撲上前想搶,口中尖呼“你們干啥”。
九斤一手提溜婆子后領,將人往后拽。
老太婆又急又怒又慌,小眼睛滴溜溜不停閃爍,“誒呀你們要氣煞老婆子啊。”
“俺老婆子年過五旬沒成想還被人抓著當街毒打。好好好,你們厲害,你們都是大人物!俺們斗不過你們,俺們不要賠償了,俺們這就回去!”
九斤隨手抓過桌上一卷包扎布,往老婆子嘴里一塞,世界立刻清靜,圍觀眾人忍不住抽了抽眼角。
玉琳瑯絲毫沒管周遭如何,她已輕輕解開孩子的包布,面色冷沉查看頭部。
“死者骨齡,不足五月。”
一語落下,周遭竟都靜了下來。
“頭部右顳骨、頂骨及枕骨,分別有長約五寸、寬約兩寸……粉碎性骨折。”
“頂骨向兩側延伸,長約三寸骨折線。“玉琳瑯摸索小孩頭部深深吸了口氣,”頭部有人字形縫隙與多方位顱骨骨折。”
“左上臂、右腿骨、肩、肘……”玉琳瑯有點說不下去了,輕吸一口氣伸手合蓋小孩包布,“初步看,全身有多達二十處打擊傷,致命傷為頭部,全都碎了。”
“不小心磕碰,再怎么磕也不可能這樣。這是被人,提拉反復摔打所致。”
“至于死亡時間,還是讓專業仵作,根據尸斑來推測吧。初看尸體僵直狀況,絕對不是死在這一兩刻鐘之間。”
老大夫如同沉冤得雪,如蒙大赦般激動點頭,“是是是,孩子送到藥堂時,只初初看了一眼,摸脈就已氣息全無。”
“但孩子的祖母馬上就把包布給包了,跟著出門就嚷嚷,說我們回春堂沒能把孩子救回來。可我們大夫也是人啊,哪是神仙,如何跟閻羅王搶人?”
眾多吃瓜群眾全都倒吸一口涼氣,瞪大眼望向那桌上的小嬰孩。
一眾人雖然沒聽懂啥顱骨顳骨各種骨的,但骨折聽懂了,摔打也懂了,故而全都震驚地盯向老太婆一家。
“啊?是被打死的啊?”
“打死了還來栽贓回春堂吶!!”
“誒呀呀,這一家人心毒啊!”
“這才四五月大的娃兒,這什么仇什么恨吶,打成這樣??”
原本滿臉木楞的婦人,眼看眾人朝他們一家幾人指指點點,連忙把頭低了下去,脖子縮了又縮。
“別胡說,你們別聽她胡說八道!俺們沒有,沒有!”壯碩漢子抓耳撓腮怒吼。
玉琳瑯已取下護手,給回春堂幾位連連拱手道謝的大夫們還了一禮,轉身就走。
壯漢見她們主仆二個搞了事就走,忙急追兩步,揚著缽大的拳頭沖過來,“你這胡咧咧的女人,說誰打死娃兒呢?”
沐昭眸光一肅,兩名隨身侍衛立刻沖上前去阻攔。
只是沒等他們沖到那人跟前,就見那圓臉小姑娘一腳將人蹬倒在地,隨即跳上去一拳接一拳,全都往臉上招呼,“就你這雜碎,也配當爹?”
“九斤。”玉琳瑯沉眸掃了一眼。
九斤狠狠踹了男人一腳,這才踩著他身子下來,一臉鄙夷啐了一口。
“這世上,真不是所有人都配當爹。”
小姑娘目光兇悍,玉守道莫名覺著自己好像被瞪了。
等回過神時,主仆二個已走過人群,眼神都不曾給予半分。
這廂,陸淺接到宣平侯世子傳令,匆匆帶人趕到時,就見一名青衣素淡面容冷然的少女迎面而來。
長長的發絲,用一支細細碧竹挑起。
衣袍獵獵間,行止如風,與之擦身而過時,陸淺忍不住腳步一頓,惻然回眸。
“陸大人到了。”
“仵作老李頭來了么?這邊有具嬰童尸體需要驗看下。”
“這位是刑獄司直陸大人,亦是此行的安撫使副使。”沐昭世子的聲音隨風飄入玉琳瑯耳中。
溫溫柔柔輕輕緩緩,很有辨識度。
玉琳瑯蹬上車,面色依然沉沉。
九斤小心翼翼,“姑娘可有哪里不舒服?”
玉琳瑯接過她遞來的茶杯,嘆息,“心里不甚舒服。想著,普通女子若要長大成人,過程何其艱難。“
“姑娘。”九斤輕輕握住自家姑娘的手。
突聽不遠處“嘭”一聲,似有重物驟然落于他們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