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目錄文/梓云溪
節點四
九斤毫不客氣一把推開那擋路婆子,扶著自家姑娘的手往前挪移幾步。
她力氣極大,玉琳瑯被她護在身前,旁人也近不得身,大多只能干瞪幾眼鼻孔哼氣。
主仆倆徑自來到回春堂門前,見藥童正與一名體格壯碩的男子扭打一處,可顯然少年人不是那男子對手,被人摁倒在地一拳拳挨揍。
旁邊癱坐一名老婦,拍腿嚎哭,“回春堂庸醫治不了我家娃兒,現在還惱羞成怒動手打人吶。”
老婦兩手相當有節奏地拍打兩腿,邊嚎邊叫,“誒呀呀這還有沒有天理王法啊。”
一位年輕大夫漲紅臉,攙扶著氣喘不已的老大夫,磕磕巴巴辯駁,“你,你們別來胡鬧!你家孩子,分明送來時已經斷氣!我們當大夫的,又,又不是神仙,如何救治尸體?”
“放屁!”老婦騰地跳起身來,一臉潑辣怒罵,“我家二妞送來時,分明還有氣,就是你們誤診吶,我家好好的孩子就葬送在你們這些庸醫手中。”
“你!!你怎如此不講道理!”年輕大夫面皮紫漲,氣得眼中泛出點滴淚花。
“誰不講道理?”壯碩大漢被兩名看客勸架拽開,扭頭怒吼一聲,“你們回春堂醫死人,欺負俺們莊稼漢,難道就是道理?”
“俺們知道,在你們這些貴人們眼里,俺們就是那地里的泥土,犄角旮旯里的草!但俺家二妞一條命,不能就這么算了!”
“你這孩子,是傷到腦袋了?”
一名身形干枯削瘦的女子,正緊摟嬰兒默默垂淚,忽聽玉琳瑯輕聲詢問,不由身子一僵。
她原就站在玉琳瑯幾步外,此時見玉琳瑯靠近查看,趕緊抱著孩子往后避了避。
“是,就是不小心磕到了頭。”老婦飛步上前擋在眾人面前,扯著大嗓門怒嚎,“本是小小磕傷,誰知竟被回春堂庸醫給治死了。可憐我那二妞啊,才五個月大就沒了性命!”
玉琳瑯看了那嚎喪的老太婆一眼,“我剛才看了一眼,發覺你孫女的腦袋,兩側都有凹陷傷,這顯然不是你所說的,不小心磕碰了下。干脆報官吧。”
她抬眸看向回春堂門口的老大夫,“既有疑問,何不報官?請個仵作來驗驗傷,一驗即知。何必在這與人互相扯皮,又擁堵道路,實在不妥。”
“是,是,報官,現在就報官!”老大夫反應過來連連點頭。
他剛才委實被這一家幾口鬧得頭昏腦漲顧此失彼,如今對上眼前這姑娘清凌凌一雙眸子,莫名其妙心定了幾分。
老婦嚇了一跳,連聲高喊怒斥,“不能報官?報什么官呀?當誰不知道你們這些開醫館的都朝中有人吶?報官有什么用?還不是官官相護來著!”
玉琳瑯差點笑出聲,“老太太,你在這魏州府城大街上,高喊官官相護,置魏州刺史于何地?你如此口無遮攔藐視朝廷,容我提醒你一聲,是會被當街責打三十大板,并投入大牢,治你一個污蔑朝官之罪。”
老太一臉懵逼,面色由青轉黃,繼而騰地坐倒在地,繼續使她撒潑滾地那招,翻來覆去嚎哭。
壯碩漢子趕緊上前抱自家老娘,扭頭惡狠狠瞪向玉琳瑯,“你嚇唬俺娘干什么?她不過一個村間農婦,哪懂什么污不污蔑的?”
眼看有藥童跑出人群去報官,壯漢也跟著急了,“算了算了,俺不跟你們多啰嗦。你們賠俺一兩銀子,俺回村葬了俺這可憐閨女,這事就算了了。”
圍觀眾人不由一陣唏噓。
“你堵著路不讓來往行人通過,鬧這么大事又想跑?沒這么容易吧。”九斤嗤笑出聲。
漢子扭頭怒瞪主仆二人,“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名門小姐懂什么?俺們莊稼戶,也就是想問醫館討要個喪葬費而已!”
“官差來了!”有人在人群里喊了一聲,嚇了農婦母子一跳,臉都跟著白了兩分。
“啊,怎么來這么快?”老婦麻溜起身拍拍屁股,拉住兒子的手叫道,“走吧走吧,別跟他們啰嗦,算咱們倒霉,走走。”
母子倆上前拽住那抱嬰孩的木楞婦人,揪著她便要往外跑。
然而人群擁堵,他們想往外跑也并非易事。
回春堂眾人也不是傻子,見他們心虛要溜,自然都沖上去攔了下來。
更有藥童眼疾手快把孩子搶到手,轉身高喊,“官差大人,官差大人。”
人群被官兵驅趕著向兩側分開,九斤護著自家姑娘往邊上避了些。
只見一眾身穿官衙服飾的差役,簇擁著幾名大人向此處而來。
所有人目光一下便被那名身如松柏玉樹,發如雪魄銀霜的俊美男子吸引了去。
年少白發,令人唏噓。
“世子請。”玉守道滿頭大汗作了個揖,請沐昭兄弟二人先行一步。
今日可真是倒了血霉,好好前來城門口迎接世子一行,結果撞上個潑婦當街謾罵朝官,到此時都心緒難安。
沐昭點點頭,那雙盛滿星辰大海,深邃璀璨的眸子,環視一周,扭頭低聲囑咐身旁長隨,“去把陸大人他們請過來。”
“是。”
回春堂年輕大夫連忙扶著老祖父上前,噗通跪倒在玉守道面前,“大人冤枉。”
玉守道沉著臉,躬身看向一側的沐昭,“這位是宣平侯世子,亦是朝廷此番任命的安撫使主使。本官乃魏州刺史玉守道,你們有何冤屈,盡數道來。”
年輕大夫敘事順暢,將來龍去脈揀重要的說過一遍,期盼地看向玉守道,“大人,我回春堂眾人可對天發誓,他們送來的便是死嬰,絕無虛言。”
“哈!死不死的讓這位玉小姐一驗即知!”沐風倏地跳到眾人面前,沖玉琳瑯主仆二人露出一臉看好戲的表情。
玉琳瑯正默默站在一側,偷偷打量她這位素未謀面的“好父親”,此時忽被點名,一時倒有些怔然。
玉守道等人聽到“玉小姐”三字,也轉頭朝她看來。
兩相目光一對,玉守道只覺眼前這姑娘眸光如雪,清冽似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