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宋不留春
林蘇洋這一次是真正地以受教的心態回復了一句：受教，感謝姐。
經紀人是打輔助的角色。
但打輔助的角色，并不意味著就是光配合的角色。
真正的輔助，是陳梓妍那樣的。
在經紀人的圈子里，陳梓妍一直是個傳奇。
大家都說慣了的。
以前，林蘇洋對傳奇的理解，是她帶出了好幾個巨星。
后來，林蘇洋對傳奇的理解，是她手段了得、段位極高。
今天，林蘇洋又有了新的理解。
“靠，馬致遠今天晚上竟然都來了。”李治百非常不爽地在江玉倩耳邊低語了一句。
因為是受官方邀請而來的頒獎嘉賓，他們兩個人的位置被安排在一起，也方便他們兩個人講悄悄話。
當然，即使如此，為了避免被鏡頭拍到，兩個人也不可能有什么親密動作。
附耳說話已經是公眾場合的極限了。
江玉倩跟李治百在一起的時候，馬致遠都已經過氣很久了。
李治百跟馬致遠的那些“過往”，并沒有跟江玉倩說過。所以，江玉倩還真不知道，李治百跟馬致遠有這么深的矛盾——雖然她早有耳聞。
李治百和馬致遠有夙怨，這事之前網上早有爆料。
江玉倩：“馬致遠靠著《身陷丑聞》系列，又重新翻紅，現在又接了一部新的電影，反而比很多當紅的演員更順利地踏入了電影圈，從網大逆襲到院線電影的，好像他還是頭一個，這一次應該是周平安幫他獲得了凌云獎的這個頒獎嘉賓的機會，給外界傳達一個信號，他又重新回歸主流圈了。”
李治百馬上呵了一聲。
“主流個鬼。”
江玉倩見李治百這樣的態度，無奈地笑了。
“看得出來，你跟他之間的關系是真的很糟糕了。”江玉倩問，“你跟他之前在星娛的時候，競爭很激烈？”
“何止是競爭激烈，完全是想要踩著我們的肩膀上去。”李治百直言，“當時我們風志出道的時候，沒有趕上偶像藝人的窗口期，所以過氣很快，但我家當時還是在給我花錢賺曝光，讓我保持著一些粉絲和人氣，馬致遠他們那個組合本來就火，馬致遠又是最火的，你就知道了，當時他在公司里面，不僅對我們多有排擠，冷嘲熱諷，還頻頻地想要跟我們搶資源，是直接動手搶的那種。我的還好，別人忌憚著，但是顏良他們就被搶得很狠了，當時工作機會本來就不多，還要被他們截胡掉一些。”
“這可真是——”江玉倩點頭，“我大概明白了。”
“對我呢，就是馬致遠眼紅了。”李治百這時臉上又浮現出了一抹自得之色，“雖然說我們那個組合過氣了，但我的人氣又很高，商業價值也高，在公司里，我是他唯一的競品，尤其是，我的粉絲購買力比他還大很多，大概是因為我家境的關系，名正言順的富二代，各個品牌對我的形象的認可度，也比他高，當然，這很不政治正確，我知道，可能他自己心里面也覺得不公平，反正，人設所造成的商業價值的差異咯，所以，林林總總，最后他就一直想要把我給踩下去。”
江玉倩：“聽起來，他的心術不正啊。”
“他當然心術不正了，當然不是簡單的嫉妒。”李治百說，“他甚至都是背地里干過很多陰招的，還好，老陸爭氣，都快查無此人了，高考一舉成名，一夜爆紅，秒殺所有的偶像藝人，然后，又帶著我們一起飛了。”
江玉倩：“逆襲之路啊。”
“真是這樣。”李治百說，“你當時雖然也在星娛，但是你走的完全是演員之路，不太明白我們偶像藝人這一塊的競爭有多狠，你知道當時嚴河的處境有多糟糕嗎？”
“聽說了。”江玉倩點點頭，“這倒是聽說了。”
“是吧？”李治百說，“所以，真的不容易，你想想，他是真的一點兒背景和助力都沒有，就硬生生靠著自己闖出來的一條路。講實話，馬致遠他有什么資格嫉妒我，我靠家里給資源捧，他靠公司給資源捧，本質都一樣，五十步笑百步，可笑。”
江玉倩：“……你總是這么妄自菲薄，也是讓我沒有想到的。”
“真不是我妄自菲薄。”李治百搖頭，“我只是很清楚地知道，我是怎么過來的，我跟你說，在老陸身邊待著，這一點特別好，我也好，顏良也好，都非常有自知之明，而且，向他學習，永遠不裝什么優質偶像，永遠是根據自己的情況，去做一個藝人的人設，永遠不裝成一個跟自己不一樣的人。”
江玉倩翹了翹眉毛。
李治百說：“你看當時顏良還在星娛的時候，公司多想借著他《老友記》的人氣，把他包裝成一個高人氣偶像，去榨取更大的商業價值啊，他心里面門兒清，雖然一直在做舞臺，還參加《偶像時代》，履行著自己的工作，但是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有這方面的天賦，反而，他一直都在扎扎實實地提高自己的演技，他演《淘金記》回來的時候，我們都覺得他是逃難回來的，他對自己就是能這么嚴格，他完全不被公司當時的設計和包裝吸引，去走更輕松的路線。”
“所以，嚴河也是給他量身打造了那首歌？《年輕的戰場》？”
“對。”
江玉倩輕嘆了口氣。
“嚴河真的是有才華，我在演藝圈這么久了，從來沒有見過比他更有才華的人了。”
李治百點頭，表示認同。
“我和顏良也是這么認為的。”
江玉倩：“《失戀33天》突然定檔上映，比之前的計劃提前了這么多，是不是受到了你之前被狗仔盯上的影響？擔心曝光影響電影？”
“是的。”李治百點頭，“你別放心上，嚴河說了，主要是因為這件事跟《失戀33天》的題材有點沖撞了，所以盡量避免一些影響，除此之外，沒事。”
江玉倩：“你就這么相信嚴河跟你說的話？說沒事，你就真的信沒事？他說不定只是安慰我們。”
“如果是安慰，那就聽了。”李治百說，“如果真的讓《失戀33天》賠了，影響了票房，我就免費幫他拍幾部戲，賺回來就是，我們兄弟之間，難免也會扯扯后腿。”
江玉倩：“我現在屬實是覺得，你的心態比我好多了。”
馬致遠看著手機上那個關于陸嚴河“我只是遲到，不是來壓軸”的報道，心中鄙夷地嗤了一聲。
真他媽裝。
惡心。
馬致遠放下手機。
因為周平安過來了。
他來到他跟前，小聲提醒，說：“你多去跟到場的制片人、導演和一些前輩打個招呼。”
馬致遠說：“你以為我沒有去嗎？我基本上無論跟誰打招呼，他們也就敷衍地回應我一兩句，根本不和我多說。”
“不和你多說，你也要去繼續打招呼。”周平安小心翼翼地瞪了他一眼，“你以為你還是以前那個能耍大牌的時候嗎？你是不是高估了自己？”
馬致遠厭煩地看著他。
“你既然覺得我現在登不了大雅之堂，還把我搞到這里來干什么？”
“讓你走不進來、就爬進來。”周平安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他一眼，“你現在沒有資本傲慢，你就只能恭敬，讓其他人知道還有你這號人物，讓他們有角色的時候，能想到你。”
馬致遠說：“有這么必要嗎？”
“行啊，那你回去繼續拍網大。”周平安說。
馬致遠：“我他媽——”
“你再給我說一句臟話試試？”周平安冷眼看著他，“別以為我沒有其他人可以捧，別以為我還愿意給你機會，你就可以繼續糟蹋。”
馬致遠忍氣吞聲了。
周平安冷笑。
“以前，你是可以跟陸嚴河、李治百他們一起坐在前三排的，但是現在，今天，你只能跟我一起，坐在第九排。”周平安說，“如果這么久的低谷，這么靠后的位置，都不能讓你警醒，至少把你這副樣子收起來，裝一裝，那今天晚上出去，你就去聯系媒體，你也別裝腔作勢地威脅我，破罐子破摔，我他媽也能重新再起爐灶，我倒看看你能不能。”
馬致遠深吸一口氣，轉頭就朝龍巖的黃仲景和黃太走去了。
“梅開二度？我？”
陸嚴河笑著擺擺手，“我拿了一個已經很開心了，我可不能做一個不知足的人，我不想給你們留下貪婪的印象——啊，算了，好裝啊，我承認，我想拿獎，所有獎我都想拿。”
周圍的幾個人聽了，都會意地笑了起來。
“但是，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放平心態。”陸嚴河說，“我還是抱著這樣的心態比較好。”
“嚴河，今年《定風一號》在北美頒獎季那邊怎么樣？有希望提名奧斯卡嗎？”有人問。
陸嚴河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他們那邊的獎項跟我們國內太不一樣了，他們是靠幾個月的長跑馬拉松，去綜合行業評價、媒體評價以及各方面的勢頭，形成一股風向，再在奧斯卡去一錘定音，戰線拉得很長，不到最后，我們都不知道結果會是什么樣，所以，盡人事，聽天命。”
“真不容易啊，現在國內能夠玩轉國際上那些規則的，也只有你，什么時候帶著我們一起去玩一玩啊。”
“你們需要我的話，隨時跟我說。”陸嚴河說，“其實我們也特別愿意組織國內的電影出品公司去國際市場上轉一轉，聊一聊，信息差這個事情，不僅僅是國內有，國際上也好，那些片商，也不是時時刻刻都在看電影、甚至能看到很多的中國電影的，帶著賣點去跟他們聊，可能機會就聊出來了。”
“我們其實也參與過一些國際賣場，包括展位什么的，也都買了，但是，銷售情況都不如預期。”
“這個我就不夠專業了，這個還是我們靈河的徐天明徐總最專業、最擅長。”陸嚴河笑著說，“我啊，都是紙上談兵。”
大家說說笑笑的。
“其實，我們自己國內的市場就已經足夠大了，國際市場本身就是補充票倉。”有人說，“可惜，我們不像好萊塢那樣，在全球各地都建立了成熟的發行網絡。”
“網絡已經陸陸續續搭建起來了，真正的問題是沒有讓其他市場的觀眾產生觀看華語電影的習慣。”
“是的，要吸引觀眾們走進電影院，以前電影本身就是一個吸引人的新鮮事物，但是，當我們中國電影發展成熟起來的時候，全球各地的觀眾都已經看過形形色色的電影了，這個時候突然就變成了拼高精尖質量的時候了，難上加難。”
“我們已經很好了。”陸嚴河笑，“至少我們自己國內的市場夠大，讓我們多少可以憑借自己的市場旱澇保收，你像隔壁韓國、日本，雖然已經是全球數一數二的大市場，可要做那種跟好萊塢拼制作預算的電影，風險比我們高多了。”
“這倒是。”
“而且，大制作有大制作的玩法，低成本有低成本的玩法。”陸嚴河笑著說，“《小鬼當家》的成本就不到兩百萬美元的成本，找到好點子、好創意、好想法是根本，有了根本，發行網絡才能使上力氣，你們看《十七層》就知道了，三部曲打開了知名度以后，Maxine花高價買了《十七層：重啟》這部衍生劇，價格可不比那些好萊塢一線明星主演的劇集價格低。”
“所以說你玩得轉啊，我們沒有那個人脈圈，也不懂行情，常常被坑。”
“這些我們就互幫互助呀。”陸嚴河說，“我不一定有能耐幫助大家把每個項目都賣出去，但是至少能一起判斷一下，別被坑了，好萊塢那些人，確實都不是善類，華爾街的人都玩不過他們的。”
“你好像從一開始就沒有被坑過。”有人說，“這是怎么做到的？”
“因為我身上被他們看到了長期合作的價值，所以，就沒打算在一個項目上把我的羊毛全部薅光了。”陸嚴河說，“慢慢熟悉了規則之后，就更不會被坑了。”
“真是這樣，完全是我們復制不了的道路啊。”
“那也不能這么說。”陸嚴河馬上搖頭，“怎么會呢，以后一定會有越來越多的人打開這個國際市場的，只要電影這個行業不衰落，我們中國的電影工業已經發展了起來，怎么都不會一直在自己的市場里打轉的，我們什么時候比別人差過，差的只是一點時間和時機罷了。”
馬致遠遠遠地聽到陸嚴河在那里跟一些制片人、電影公司老板侃侃而談，心中十分不屑，甚至是有些輕蔑。
大道理，誰不會講呢？
馬致遠心想，你以為那些人都真的信你說的那些話嗎？不過是捧著你罷了。
“請讓一下。”忽然有人跟他說。
馬致遠轉頭一看，看到了紀渺。
紀渺穿著一件公主紗裙，因為裙擺很蓬松，她需要用雙手提著裙擺，才能方便走路。
馬致遠往旁邊挪了挪。
紀渺目不斜視地走了過去。
馬致遠心中狠狠地抽了一下。
——你是不是高估了自己？
周平安的話還言猶在耳。
馬致遠之前跟紀渺是認識的，在很多場合都打過交道。
可是，剛才紀渺就跟完全不知道他是誰一樣，高傲地抬著下巴，直接從他面前走過去。
“請讓一下。”
呵，竟然連一句寒暄都沒有。
馬致遠眼神冰冷地看著紀渺的背影。
你高傲個什么勁兒？
所謂的文藝片小公主，到現在也沒有正兒八經的拿過一個獎。
都老大不小了，還一副小公主的樣子，老公主了吧？
紀渺來到了李治百的右邊——這是她的座位。
“李治百，好久不見啊。”紀渺語氣有些陰陽怪氣，隨后，才對李治百另一旁的江玉倩露出甜甜一笑，“玉倩姐，您好，我們又見面了，好想您。”
江玉倩身體往前探，跟紀渺握了握手。
“好漂亮。”江玉倩夸。
紀渺：“哪有，你才漂亮，我好喜歡你今天的妝，好精致。”
被夾在中間的李治百：“……”
紀渺坐下來，對李治百說：“今天你的死對頭也來了欸，我可是站在你這邊，直接無視了他。”
李治百：“難道我還要跟你說一聲謝謝嗎？”
紀渺：“呵，你倒是一如既往的沒良心。”
李治百：“……”
江玉倩眉眼含笑地看了這個跟李治百合作了《假死都不行》的小姑娘一眼。
曾幾何時，紀渺也是江玉倩羨慕的存在。
雖然不是很紅，雖然人氣不是很高，但她是高貴的“電影圈”出身，一直是電影的女主角，也一直讓很多人都認為，她比當時的江玉倩等一線明星，逼格更高。
現在，形勢當然不再如此了。
江玉倩真切地認識到，所謂的電影圈，真的也就是一群人畫出來的圈罷了。
所謂的門檻，不過是你不是他們圈里的人，所以人家不帶你玩而已。
以前她用自己的流量換門票，也只能換一張角門門票，現在全球走紅之后，人家八抬大轎想要把她從大門抬進去，還要看她樂不樂意上這個轎子。
真的，也就那么回事。
至于紀渺對李治百話里話外帶著些許怨念的語氣，江玉倩其實還好——
李治百其實早就跟她說過紀渺的情況了。
江玉倩還……真不怎么吃醋。
女人吃醋的時候，往往是覺得這個男人真的有些苗頭的時候。
沒那個苗頭，她還真沒興趣到處發酵。
“玉倩姐，你和李治百一起拍了《失戀33天》，你有沒有覺得，李治百很討厭？”紀渺忽然看向她，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