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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意義
任何安慰在如此悲痛面前,都是無用之功。
抬頭挺胸,好好長大。
這是劉堯唯一能做的,給予遺孤的祝福。
更是這滿目瘡痍、哀鴻遍野的世界中,他給每個孩子的祝福寄語。
曹縣令的幼子聞言,噙著淚水,怯生生地看著劉堯。
他只是個普通的孩子,曾經承/歡一縣之長膝下。
父親早已并非壯年,卻像每一個家中的頂梁柱一樣,呵護他與母親不沾風雨。
父親或許從不強大,卻能夠庇佑這一縣百姓。
廬泉糧倉豐盈,百姓安居樂業。
倘若沒有這場災難,父親一定能夠看見他好好長大的吧?
老管家泣聲提醒:“公子,快謝謝殿下。”
男孩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多謝殿下。”
劉堯沒有再言語,他回身看了一眼站滿新墳周圍的百姓。
負在身后的手,緩緩握緊。
他沒有挺直脊背,卻像是能默默扛起一切。
最后,他并未過多言語,先一步離開了此處。
白明微和俞劍凌跟隨其后。
三人走了好一段距離,身后隱隱傳來老管家蒼涼悲愴的歌聲。
他唱得斷斷續續,伴隨著隱隱約約的哭聲,響徹這冰冷的山林之中。
“荒草何茫茫,白楊亦蕭蕭。”
“嚴霜九月中,送我出遠郊。”
“四面無人居,高墳正嶣峣。”
“馬為仰天鳴,風為自蕭條。”
“幽室一已閉,千年不復朝。”
“千年不復朝,賢達無奈何!”
“向來相送人,各自還其家。”
“親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
“曹大人,一路走好……”
“曹大人,一路走好……”
“一路走好……”
俞劍凌嘆息一聲:“‘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人死后還有什么好說的呢?只能把尸體托付給故鄉的土地,化作大山腳下的一杯土,死亡是平等的,誰也無可奈何這樣的命運。”
白明微依舊沉默。
從頭至尾,她沒有表現出任何悲傷的神色。
只是她的話,少得可憐。
或許是想到了北疆的經歷,令她不免傷懷。
又或許是,面對這樣的情況,再多的話語都沒有什么用處。
她與百姓的命運息息相關,卻不得不置身悲傷的河流之外。
如此才能堅韌地踏著屬于她使命與責任的道路。
劉堯有些悵然:“不是每個人,都能葬在故鄉的土地上。”
如同血冷邊疆的戰士。
俞劍凌霎時啞口,沒有再多言。
回去的路上,三人異常沉默。
他們踩著滿地的紙錢,迎著窸窣的西風,回到落榻處。
厚重的烏云又撕/開一條大口子,金色的陽光灑下來,為這冰冷的天氣,增添了一絲溫暖。
分開之前,劉堯告訴兩人:“做好收尾,我們盡早啟程出發。”
早一步解決江北之事,就能多多拯救幾個孩子。
不至于讓他們,年幼之時就失去庇佑。
白明微和俞劍凌異口同聲:“是,殿下。”
分開之后,劉堯把自己關進了屋里。
一封又一封的文書,從他的屋里送出來。
有對廬泉城的收尾,也有對各地賑災的督促,更有對像曹縣令幼子這樣遺孤的安排。
他能力有限,做不到萬全,但至少在盡他最大的為他們打算。
至于俞劍凌,江北一行,也使他看到了京城繁華之下,不為人知的一面。
他也需要靜靜,理一理頭緒。
白明微來到成碧的房間,輕車熟路地拿起藥瓶,開始動手為成碧換藥。
成碧也沒有拒絕,看向白明微的眼底,仿佛有光在閃爍。
“小姐,奴婢好多了,您別擔心。”
白明微認真地替她上藥,聲音很是溫柔:“怎么能不擔心呢?你傷成這樣,可把我給嚇壞了。”
成碧眼底滿是感動和崇拜:“奴婢也只是想,如果是小姐的話,小姐會怎么做。如果是小姐的話,小姐能做到什么程度。”
“小姐在,定會護著九殿下的安危;小姐在,必會用命護著九殿下。奴婢選小姐所選,做小姐所愿,奴婢心甘情愿。”
白明微聞言,深深嘆了口氣:“傻丫頭,那你知不知道,每個人都只有一條命,如果命沒了,那就什么都沒了。”
成碧很鄭重地點點頭:“小姐的話,奴婢曉得。奴婢一定會珍視生命,不叫小姐擔心。”
白明微抬眸,很認真地看向她:“這條路上,我已經失去太多了。”
“你我一同長大,情同姐妹,你一定要記住,我不想失去你,倘若你有個萬一,我必會肝腸寸斷,傷心欲絕。”
成碧的雙目之中,噙著些許淚光:“奴婢記住了。”
白明微柔柔一笑:“記得便好。”
成碧默了默,轉移話題問:“今日曹縣令出殯,送的人多么?”
白明微點頭:“嗯,滿城百姓,還有那些流民,都去送了。漫山遍野的人,都曾是被他庇佑過的一員。”
成碧有些傷懷:“至少,他們的事跡,百姓記得。不至于死在無人問津的角落,連個墳冢都沒有。”
白明微笑著點頭:“這個世上,有很多默默無聞的英雄,有的人被人知曉銘記,有的人卻走得安靜。”
“但不論是何結局,從他們選擇踏上英雄之路開始,他們就已經有了覺悟。”
“那份本該屬于他們的名譽,非他們所求所愿,他們追尋的,是心中那份崇高的理想,以及不愧于心。”
“人啊,只要按照自己的本心活著,安分守己,不作奸犯科,那么不管創造的價值多大,都不枉人世走這一遭。”
頓了頓,白明微的笑意更是溫柔:
“所以我的成碧,盡管只是一名小小的婢女,卻也有著無可替代的價值,以及屬于你自己的精彩人生。一定要愛惜自己才是。”
成碧滿眼淚水地應下:“哎!”
白明微笑了笑,再未多言。
另一邊,高府。
“柔兒,你不是這般不知輕重的人,你故意穿上這身衣裳來到母親面前,是不是在試探母親對此事的態度?”
問出這個問題,高夫人的目光,深深地凝著高氏。
那雙目之中,透著一抹詰問,以及幾分審視。
高氏聞言,緩緩跪了下去。
她垂著頭,態度不可謂不恭敬。
她說:“娘親,女兒記得,有一次女兒身子不適,痛得死去活來,可大夫卻診不出是何毛病。”
“父親則認為,女兒這是癔癥,見不到血淋淋的傷口,就不該會這么疼。”
“直到后來母親請了一位民間的郎中,他剖開那疽壞之處,父親才知道,女兒原來的確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說到這里,高氏的語氣變得緩慢而憂傷:
“女兒歸家多時,卻未能拜見父親;娘親纏綿病榻多時,也未見父親常來探望。”
“娘親疼惜父親公事繁忙,為父親找了種種理由和借口,可如今女兒穿著這身衣裳站在娘親面前,娘親還看不到女兒的傷口嗎?”
“娘親的自我安慰便是對傷口和事實的掩蓋,而這身光彩奪目衣裳,與當年那疽壞的地方,有什么區別呢?娘親該看看,女兒身上的傷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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