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信宮這兩天的氣氛很凝重。
哪怕程不識都忍不住罵娘,他是通曉軍事鎮守邊關的大將,不是到皇宮打醬油的修士高手。
近乎十年都在皇宮中,程不識很憋悶,只覺在這種皇宮風云中來來回回堪稱虛度年華。
但他不得不遵循景帝的遺愿,盡可能規避安樂宮、長信宮、未央宮這些勢力方的碰撞。
程不識沒少因此被人罵成墻頭草,但如果朝廷需要什么人干活,程不識依舊是首選之一。
他只盼有一天可以早點脫了身上這身禁衛長的官服,轉而披上心愛的盔甲,將大漢王朝西境打造到固若金湯,哪怕他有一天死了,只要繼任者不是一頭豬也能穩固無憂。
“禁衛長禁衛長,不得了,壞事了呀!”
“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等到麾下的副統領急呼飛奔而來,程不識不免肅穆呵斥。
這種人也就能容許在皇宮中展現勇武,換成放在他所駐守的西境地區,程不識必然削對方一級官職,直到對方有沉穩之風才官復原職。
“到底發生了何事值得你如此大呼小叫?”程不識肅穆道。
“不得了呀,禁衛長,陛下來了!”
“陛下來了就來了,陛下又不是來不得長信宮!”
“可陛下讓人捧著赤霄劍來的呀!”
副統領的表述凌亂,但確實有凌亂的理由。
程不識肅穆的臉糾結成了一團,他只覺內心苦水難收。
這或許已經不再是拉架的問題,而可能涉及兵戎相見。
“來了多少人?”程不識沉聲問道
“就陛下和一個捧劍的官員!”
“就兩人?”
“就兩人呀!”
等到副統領再次回應,程不識一顆高懸的心才放下來。
只要新帝不是領著上林苑羽林衛殺到長信宮,哪怕率領未央宮禁衛都不算問題,他和李廣逢場作戲殺伐不起來。
這兩種情況都不曾發生,只是新帝和一個臣子前來,事情更亂不起來。
“慌慌張張擾亂軍心,去那邊拿八百斤石鎖高舉一百次!”
程不識心中松了一口氣。
他只覺差點沒被這幫沒見識的家伙嚇到,直接將這個報訊不周的副統領罰去修煉武藝。
腰側的長刀收縮,又將背后的大盾束緊了一些,程不識迅速站起身來,也快步走向了長信宮外。
副統領朱孝忠說的沒錯,前來長信宮的確實只有兩個人,程不識甚至認識新帝身邊的大臣。
“那家伙病懨懨的,眼光確實很厲害!”
新帝和皇太后大戰時間長久,雙眼通紅的新帝像極了憤怒失去理智。
在當時幾乎沒什么人認同這是一場修行的突破,程不識也沒看出來。
但張學舟找程不識進行過求助,程不識很清楚張學舟是最早看出端倪的人。
哪怕程不識實力極強,他確實佩服這種眼光的毒辣。
眼光好的人不需要太多勞苦,只需要在一些關鍵時做出選擇,從而就能完成其他人一輩子甚至幾輩子的積累。
程不識很清楚這種人不會輕易動干戈,他一顆心舒坦了下來,也迅速上前行禮。
“程禁衛長該回西境了!”
新帝點點頭,又簡單說了一聲。
簡單的一句話,這意味著新帝依舊的器重,從而給出了承諾,也意味著今日很多事情會產生一個結果。
程不識微微皺了皺眉頭,也只能靜待看結果。
他目光掃向一旁捧劍的張學舟,又看了看對方拿竹竿撐起的一塊白布。
白布上用極濃的筆墨寫下了‘赤霄劍保管員’六個字。
字非常通俗易懂,也太過于明張目膽,讓程不識難于吐槽。
這種張揚會讓大伙兒知道對方保管了赤霄劍,從而不敢冒犯,但壞處也很明顯,沒有人在明面上冒不諱,一些暗中的小丑必然通過各種方式糾纏張學舟。
“東方朔不該湊到這種事中,只怕是不得不前來,他的口才應該是很好了!”
程不識掃了一眼。
新帝和皇太后都打出血了,在彼此互斗前談了什么不得而知,但溝通必然不暢,否則沒必要引出皇宮動蕩。
兩人談不妥,新帝找了一個中間人調和。
程不識為人粗獷了一些,但他心中還是能想明白。
“若陛下和皇太后能調和,我這把老骨頭到時還能去西境走兩步!”
時間是大殺器,修武術者極為側重身體青壯年階段,年老后身體氣血衰退潰敗,爆發力和持久力不斷削減,空有境界而難于發揮強勢期的實力。
如同一株腐朽的樹,他們看似還有粗壯的軀干,內部實則在腐朽。
程不識希望時間走得慢一些,也希望未央宮和長信宮和平下來。
如果大漢王宮安穩,他們也能脫離宮廷禁錮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不喜歡的工作做起來是最沒勁了!”
程不識心中嘟噥了一聲,又恭送新帝到長信宮的鳳華殿,而后止住了腳步等待。
極有禮貌的敲門聲敲了數下,殿內的皇太后發出一聲嘆息,又呼了一聲。
“進來吧!”
殿門被拉開,新帝和張揚持劍的張學舟進入了殿門中。
幽香從大殿中飄出,大門在隨后就緊緊關了上去,將幽香和談判的眾人封鎖。
“母后身體可要緊?”
進入鳳華殿,新帝恭敬行禮,張學舟則是目光掃視四周。
與常人想象中的皇太后居所奢華不同,皇太后的大殿中懸掛著上千副懸掛的白布,而每一面白布上都寫滿了各種文字,也有部分描畫了圖案。
如果不是熏了大量凝神香,這處大殿應該是墨香味撲鼻。
皇太后坐在一張檀木床上,床前又擺放了案桌、
案桌上有宮燈,也有筆墨、竹簡、謄寫的白布等。
筆墨在當下不曾干涸,看得出皇太后幾日前應該動過筆墨。
“陛下當時的劍術可不像關心本宮身體,要不要緊有什么關系”皇太后道:“你應該是等了我兩天,就等著我再去未央宮了!”
“是等了兩天”新帝點頭道:“可惜是我想多了,母后并沒有前去!”
“你為何不再多等兩天”皇太后道:“若陛下再等兩天,我身體好一些就會過去求你了!”
“求我什么,求我不要殺金俗,求我……”
新帝和皇太后交流不算多,被皇太后用‘求’字所刺激,新帝只覺心中的怒意瞬間就在騰升。
皇太后這種說法很隱晦,但如果拿一些頑固的父母用‘我上吊給你看’‘我給你跪下了’等話套進去,這種話的效果就非常具備殺傷力了。
任由在外如何表現氣度,他在這種家事上同樣表現不堪。
等到耳邊的咳嗽提醒聲傳來,新帝才收斂了情緒。
“兒臣想問母后的追求是什么,一切兒臣能做的都會做”新帝直接開口道:“只要不違背大義,兒臣會盡一切可能實現您的心愿!”
“母后要軍權,母后想指揮大漢的所有軍團”皇太后面無表情道:“陛下會實現母后的心愿嗎?”
“只要知道母后指揮軍團的意圖,而后確定可行,此事并無不可”新帝點頭道。
“我就知道你會保守,如果一切事情都需要可行,那就永遠不可能成事了”皇太后默然道。
“還望母后明示事情,也好讓兒臣知曉分憂”新帝拱手道。
“你這些年處心積慮隱匿實力求皇位穩保,應該忘記了誰給予了你繼承權,也忘了他是因為什么事而喪命,更是忘記了身為人子需要的復仇吧?”
皇太后注目著新帝,眼中浮現出一團火焰。
“我想屠滅兇國,我想誅殺燭九陰,我想不顧一切復仇,或仇恨得報,或在戰爭中死去,而后葬在陽陵中,你能實現嗎?”
“我……”
“我身體中的氣血在衰退,法力與氣血沖突不斷,我已經老了,身體漸漸鎮不住了,也等不下去了!”
兇國是漢國疆域旁的惡狼,皇太后知曉新帝有打擊兇國的心思。
諸多大漢王朝的帝王憋了一年又一年,希冀于像大秦一樣累積,而后奮六世之余烈,振長策而御宇內。
但皇太后等不了。
她打擊兇國更多是私怨,而并非想為大漢王朝長遠發展做什么。
在自己和諸多有才能的武將衰老前,她想率領大漢軍團一搏,而后生死由天定。
這種事情是大漢皇室的忌諱,生怕有什么人掌控軍權,而后用送死的方式葬送精銳力量,從而最大程度破壞大漢王朝。
皇太后知曉新帝不可能同意,長信宮管控朝堂管控軍權也就順理成章了起來。去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