曳咥河圣地到長安城是張學舟以往走了數次的老路。
從漫長的草原穿梭而過,通行經過雁門關軍事重地,又沿著兵道一路奔行上百里就能進入邊陲小鎮。
只要往東南方向不斷行進,也就靠近了長安城。
這段路程聽上去很簡單,但在弘苦不曾獲得爬山涉水如履平地的黑白雙馬之前,弘苦想通行而過的難度極高,只能裝扮成邊境貿易的胡商才能通過。
“管管你們那邊的兇國人,沒吃的就往大漢這邊打仗也太不講究了!”
張學舟少有遇見兵道堵塞的情況。
不斷靠向長安城,他在兵道見到了數波護送糧草的軍團。
當下的社會生產力有限,不論是吃喝所用的糧食,還是用于燃燒的柴火等都需要通過馬車、騾車、人力車等運輸。
這種運輸方式效率低下又臃腫,耗費的社會人力財力都極高,朝廷輕易不會干這種事。
張學舟想都不用想就很清楚這必然是面對外部壓迫,從而不得不儲備糧食,甚至增兵駐守。
“囚犯死前都要吃一口飽飯,兇國人肚子餓了就要找吃的,搶得過就吃飽了,搶不過就被打死了,總要給他們一個選項”弘苦笑道。
“不管是搶成功還是死一批人,兇國的糧食危機都能解除”雷尊者道:“人多了就會搶資源,這是誰都控制不了的事情!”
“你們需要教導他們種植”張學舟勸說道:“種地才是延續種族生存的最佳方法!”
“你開什么玩笑”弘苦詫異道:“這邊長的草都只能一茬一茬的長,只有不斷遷徙才能找到牛羊草,草都長得艱難,稻黍根本活不成!”
“要是真能解決兇國人吃飯的問題,別說大漢王朝,哪怕曾經強絕一時的大秦王朝都得被滅了”雷尊者道。
“雷尊者的話沒錯,真讓兇國這片廣闊疆域種出足夠的糧食,那就不是時不時磕磕碰碰的戰爭,而是能一波殺穿大漢王朝,直接將漢人殺光了!”
弘苦點點頭。
兇國是一個很復雜的國,各種部落充斥于其中,而背后則是諸多家族串聯,又不乏三大圣地在背后助推,這其中甚至還包括了被大秦王朝驅逐的仙庭勢力。
除了本土的游牧族,無數從秦漢時破敗的家族亦進入了兇國。
與游牧族吃飽喝足的觀念不同,這些破敗家族給兇國帶來的文明,也帶來了思想。
在這些思想中,就存在著擊潰這片沃土的念想。
如果有足夠的實力,弘苦不用想也很清楚思想鼓動起來帶來的必然后果。
這甚至包括弘苦本人也有類似的想法,他同樣不甘于相門在大秦時代的悲慘遭遇,他顛沛流離的一生需要報復。
當大秦不在了,大漢王朝就是接替恩怨的對象。
“這種恩恩怨怨……”
“這種恩恩怨怨不是一言兩語就能放下!”
張學舟所處的現實社會并沒有經歷這些事,他登入高位后甚至講究以和為貴共同發展。
但他這一套在這邊行不通。
張學舟還真不是和弘苦等人隨口聊一聊,完成《云中術》講法后,他們一路都在探討相關的話題。
張學舟最終發現這就是一個死結。
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矛盾,如果用脫離這個時代的觀念去對待,那必然會磕一頭血。
這就像張學舟現實社會中的夫妻制度,放在大漢王朝完全不適用。
他這種年齡的人也不算什么年輕人,部分同齡人甚至已經開始當爺爺了。
如果讓張學舟向這些人普及生長發育以及夫妻制度,張學舟鐵定會被罵成‘何不食肉糜’。
有限的糧食和有限的醫療注定了大部分人壽命都不可能太高,由此衍生的觀念與豐衣足食情況下的人完全不同。
年輕時身強體壯生孩子可以少吃點虧,多生幾個就多幾個勞動力,諸如此類的觀念比比皆是,與張學舟認知全然不同。
個體觀念是這樣,勢力、國家層面上的觀念也完全不同。
張學舟本想讓弘苦等人改變一下兇國的政治環境,盡可能少一些戰爭的荼毒,但他發現彼此聊一聊還真就只能打發時間,完全不可能產生實際的效果。
“到你們長安城這邊了,我們怎么行事?”
黑白雙馬從山林中穿梭而出,站在長安城附近的山頭上,弘苦注目著遠遠處的大城,又看向了神色較為輕松的張學舟。
“你們可以在長安城門附近等待李少君,我所住之處也不是什么隱秘處”張學舟道:“我近一段時間會安排好煉制造化丹的事情,也會請李少君去上林苑探討延壽金丹,咱們到時候將事一起辦了!”
“你別跑遠了”弘苦不放心道。
“我家就在長安城,能跑哪兒去”張學舟擺擺手道:“你找不到我總能找到我表哥!”
“成吧!”
弘苦擺擺手,示意張學舟說的沒毛病。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寺,張學舟的家就在那兒,他也去過數次,彼此之間的鉗制沒半點問題。
“你這模樣能進城嗎?”
弘苦瞅了瞅張學舟怪模怪樣的身體,不免又問了一句。
“如果雷尊者能提著我丟到我家院子里,我會非常感激雷尊者!”
張學舟聳聳肩。
世上如道君這樣的人非常稀少,相貌的變化會帶來極大的問題。
張學舟所幸長安城還有容添丁接應,容添丁確認他身份應該沒什么問題。
只是張學舟想入城也少不了一些便捷的方式。
三人只得等待夜色濃郁。
“烏金……”
干等一段時間后,雷尊者提著張學舟沉沉浮浮不斷飛遠,弘苦注目著夜色中消失的兩道身影不免喃喃自語。
從曳咥河圣地到長安城耗費了數天時間,弘苦與張學舟接觸的時間極為長久。
時間越長,弘苦也越能發現張學舟身上的種種不正常。
比如張學舟身體的氣息極為古怪,似乎修為有成,但似乎又沒有修為。
又譬如張學舟仿若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控制力,弘苦能注意到張學舟肌體似乎有幾分說不出來的‘虛’。
而在探討云中術后,弘苦不乏詢問張學舟修行定人術和定穴術等相關,張學舟的表現極為茫然,顧左右而言他仿若忘記了相門的修行。
如果不是道君判斷又與張學舟交流諸多,弘苦真懷疑張學舟是個冒牌貨。
“如果他真是昆侖圣子落到現在的下場,昆侖那邊應該有巨變!”
種種因素不斷被排除,再結合上道君需要遠行查探一些事,弘苦只覺遙遠的西昆侖或許發生了什么大事,而張學舟大概率是其中的受害者。
“難道他和帝君發生了沖突?”
弘苦來來回回思索,他有點后悔沒在昆侖盛會期間多觀測張學舟,從而讓他現在判斷身份困難,很多事情無法完全去定性。
但弘苦有一點非常確定,那便是不管張學舟是否有昆侖圣子的身份,對方可以帶來的好處都是實打實。
想到自己一段時間后就可以運轉倒賣和交換的造化丹資源,饒弘苦已經成了尊者也難免心中蕩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