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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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1章
星空之下(十四)
一顆純白流星劃過夜空,直直墜向海平面。
黑暗潮汐波濤洶涌,一浪蓋過一浪,數次沒過頭頂,又被她胡亂向兩邊撥開。幾乎雪白的肌膚在一片漆黑中是那樣顯眼,就像那條暗紅圍巾和她的身體形成鮮明對比。
她的頭又一次被黑色浪花蓋住,因而不小心嗆了一口暗元素。她猛地咳嗽起來,可那坨粘稠的液體燒得氣管一片火辣,喝進肚里更是橫沖直撞。
不一會兒,劇痛傳遍全身,好似要撕碎她的血肉。
暗藍發絲被暗元素填充成了紫羅蘭色,皮膚不斷產生新的裂痕,這些裂痕吸收了一部分黑暗潮汐的暗元素,沒多久便愈合了。
隱約間,她看見兩臺巨大人形飛在空中,似乎正在注視著她。
求生欲驅使她從泥濘中伸出手,向空中的神明求救。
可那兩尊神明對她的呼救置之不理,更對腳下生靈涂炭的景象無動于衷。她想拯救些什么,卻忘記了自己如何使用力量,連自己也救不了。
一架銀光閃閃的輪椅忽然從無邊無際的黑色浪潮里探了出來。她一把抓住輪椅,借輪椅的浮力,努力克服周圍波濤涌動,往看上去像陸地的地方游。和浪濤搏斗許久過后,輪椅終于傳來了固體磕碰的感覺。她用力將輪椅推上岸,雙手死死摳著陸地,不讓自己被波浪推離岸邊。粗糙的陸地劃破了皮膚,好幾道鮮紅沁出,又被暗紅圍巾悄然抹去。
她試圖撐起身體,奈何四肢忘記了如何在地面行走,她只能一邊抓著輪椅扶手往前推,一邊挪動身體。血痕從手掌蔓延至手臂、從膝蓋擴散到整條腿,最后朝軀干發起進攻。
鮮血浸染了大地。
大地也浸染了在其上奮力爬行的軀殼,直到軀殼完全被這個世界所同化。
她發現哪怕躺著一動不動也不會繼續遭遇危險,便把自己翻了個面,面朝天空數星星。可惜夜空一片黑暗,一顆星星也見不著。
“救救我們……”
“我們想活下去……”
“我們做錯了什么,黑暗潮汐怎么又要毀滅我們?”
“神啊,神啊!您究竟要等到什么時候,才愿意向您的子民伸出援助之手!”
“您為什么要拋棄我們?”
她聽見了。
聽見了人類的呼喊。
雜亂無章的聲音里,有女有男、有老有少,攪得她不得安生。
她在看,她在聽。
我……能做些什么?
我能為她們做些什么?
我要為她們做些什么?
我一定要為她們做些什么!
既然神拋棄了人類,那就由她引領剩下的幸存者,在沒有神的土地走下去!
這并非她的使命,但她將主動擔負起一切。她能聽見人的祈禱、人的呼喊、人的哀鳴,那就讓她來回應!
她再次抬起手,伸向夜空。她的手臂鮮血淋漓,傷痕遍布,再也不似來時的無瑕。如此楚楚可憐,卻依舊沒能得到神明半點回應。
或者說,神從一開始就不會回應人類。
能拯救人類的只有人類自己。
能讓人類幸福的只有人類自己。
神明的職責便是作壁上觀,倘若試圖插手人間,人類將傾盡全力弒殺神明,不留余地。
哪怕身處危難,人和神也無法攜手并進。
所以,最終回應她的依然不是空中那一黑一白兩位神明,而是一截銀白藤條。藤條從她背后舒展開來,構成了半翼的骨架;遍布其上的冰晶飛快地融化、擴散,變成了根根分明的潔白羽毛。
半翼拉著軀殼離開陸地升向空中,軀殼俯瞰腳下,見到黑暗潮汐無情地沖垮了所有房屋。天邊幾根通往天空的柱子也在沖刷下轟然倒塌,碎片被黑暗潮汐盡數吞沒,一點殘骸也不留下。
一位婦人強忍著身體被黑暗潮汐吞沒的劇痛,盡全力托舉起手中襁褓。襁褓里女嬰大聲哭喊,前不久她才和死神擦肩而過,只因母親一念之差。
一輪紅月自海平面升起,從一片泥濘的黑暗里撈出一名劍士。劍士曾為逃難的女人們無數次劈開黑暗潮汐,直至力竭昏迷……
她在看,她在聽。
“由我來……”
手上的血痕尚未干涸,血滴自指尖落下,在離開她身體的瞬間變成一簇潔白火苗,輕飄飄地附著在海面上。
第二滴、第三滴、第四滴……她幾乎抽干了身上能用的血液,在黑暗潮汐肆虐的地表畫了一個巨大的六芒星。方塊字筆畫構成的符文自指尖流淌而出,源源不斷地烙印在六芒星周圍。
遺忘的本能在此過程中被她撿了起來,她開始催動體內無窮無盡的白色火焰,以更快的速度組成更多符文,密密麻麻地填滿了整顆六芒星。六芒星周圍的空間早就被她充分利用,可她還沒停下,繼續用紋路連接或加強每一條指令。
“由我來——拯救你們!”
設下最后一道紋路后,她猛地舉起雙手,掌心向上托起!
肆虐人間的黑暗潮汐在那一刻靜止了。
雙手朝兩旁撥開,黑暗潮汐瞬間潰散。
她又做了個海底撈月的動作,那些濃稠的暗元素朝空中匯聚并壓縮,變成了一座尖塔模樣。
尖塔滴溜溜旋轉,發出尖銳的嗡鳴聲,而它旋轉的速度還在加快。直到某一時刻,她再也無法控制尖塔,那暗元素組成的物件便一飛沖天,沒入夜空。
一聲詭異的轟鳴宛如一記重錘,猛地敲擊在所有人心頭。她當場口噴鮮血,背后半翼無法維持形態,身體又像來時那般直直墜落下去。
黑色的神明終于動了。
機械觸肢溫柔地接住了她,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到輪椅上。高大的身軀單膝跪地,眼眸光彩收斂,胸口打開了一扇門,從里面徐徐走出一道纖長的身影。
哦,原來連神明也是人類駕駛的機械造物。
那身影掃了她一眼,不知從哪拿出一件斗篷蓋在她身上,并把先前用于遮蔽身體的圍巾抽出來疊好,認認真真地繞在她脖頸周圍。她摸了摸圍巾,它溫暖而又柔軟,其中一端別著一只憨態可掬的麻雀胸針。
不知為何,只要這條圍巾在身上,她就覺得非常安心,眸光頓時軟化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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