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郁笑笑生:、、、、、、、、、
蘇州府。
傍晚,道前街。
“順德飯館”的掌柜梅云松如同往常一樣,上板打烊。
不同的是,
鋪子里多了3個人。
“皇上有密旨,不惜一切代價誅殺李逆。”
“什么時候動手?”
“梅侍衛,你來講。”
“嗻。”
矮胖的梅云松坐下,腰間圍裙油膩膩,也不打算解開。
壓低聲音說道:
“近日,李賊要下來視察民情、招攬人心。路線不清楚,但目的地大致可以推測。”
“一處是城內十泉街新開的成藥銷售點,一處是城南新挖成的河道。這兩處都是民用工程,目的是招攬民心,所以,到時候李逆的護衛們一定會讓百姓近距離圍觀。”
御前二等侍衛兼粘桿處首領,尹塔,
眼睛里閃爍著瘋狂的光芒,
“諸位兄弟,成敗在此一舉。擊殺李賊,報效皇上。”
說罷,
割開左手小指將鮮血滴入酒壇。
眾人有樣學樣,將混合后的血酒喝下。
死士,不畏死亡。
他們都是從小培養,日日洗腦。
尹塔告訴所有人,
如若能成功擊殺李郁,在場所有人的畫像都會供入紫禁城某閣和一眾功臣們并列,永享皇家供奉。
梅云松高挑的老婆,就靜靜站在一旁。
尹塔注意到了,
指著她:
“梅侍衛,讓你內人撤離,明日就走。”
“大人,奴家不想走。”
眾人扭頭望著舉著油燈的女人,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到了凸起的肚子上。
“她有孕了?”
“是。”
尹塔盯著她:
“你想清楚,這是最后一次機會。”
“奴家想清楚了,女子身份會比你們更好接近目標。”
油燈焰跳動了幾下
眾人不再糾結。
默默商議行動細節,盡可能把刺殺方案做的周密。
縱觀歷史,
會發現一個有趣的事:
當兩個集團矛盾無法緩和之時,一般會考慮戰爭。
在戰爭之外,還有2個選擇:和親、刺殺。
這2者的共同點是——能夠以最小代價達成最大收益。
一個是極致的暴力。
一個是極致的柔軟。
刺殺,初次使用的成功概率最大。
隨后概率越來越低。
所以,尹塔提出“首戰即決戰”,拿出粘桿處在蘇州府積攢的全部力量一次性干掉李郁。
眾人一直商量到深夜,
然后梅云松下廚做了幾道菜——釀鯪魚、四杯雞、拆魚羹,還有一壇花雕酒。
眾人也不客氣,大快朵頤。
“老梅,你這手藝哪兒學的?”
“祖傳。”
“比御廚做的好吃。”
眾人點頭,都在宮里吃過剩下來的賞賜御菜,真不如老梅的手藝。
尹塔突然抓住他手腕,低聲:
“嫂夫人的事,你再考慮一下?”
梅云松黯然,痛苦萬分。
再望向自己老婆,眼神里已然有幾分哀求
然而,
女人堅定搖頭。
“我娘家當初被惡霸陷害,死的死,逃的逃,無處伸冤。10歲那年被挑進了粘桿處,13歲時奴家親眼瞧著惡霸全家23口被沉入水塘。”
“奴家,唯愿以死報皇恩。”
她走到梅云松面前,微微彎腰。
“夫君,對不住。”
粘桿處侍衛為了潛伏,集體割掉了辮子。
雖說此舉是大逆不道,但眾人倒也不擔心,因為壓根就沒可能活著回京城
他們平日里積極的和街坊打交道,時常出言辱罵清廷昏官。
辱罵昏官是底線。
不可能辱罵乾隆。
前明有東林黨,我大清也有朋黨。
這些人該死。
該罵。
來順德飯館吃飯的客人身份未必很高。
但是,
許多人能夠接觸到中樞信息。
這幾十年里,粘桿處作為皇權觸手,在西域、在中亞草原、在羅剎腹地活動,戰績斐然。
他們早就悟出了一個道理,收集情報未必要潛入敵酋寢宮或者到敵人的檔案庫竊取原件。
細作只需在距離敵酋中樞不遠的位置,以合理身份正常生活,用眼睛和耳朵接收各路信息。
然后,
將這些“信息碎片”拼起來,結合自己的大膽推斷補齊空白處。
最終,
就能得到一份完整的情報。
這種方式又被叫作“情報搜集與研判”,最大的優點是不容易暴露。
因為他們從不主動刺探,從不結交關鍵人員。
道前街周邊原先有江蘇巡撫衙門,江蘇按察使衙門,如今是吳國的主要官署所在。
安保非同一般。
每個衙門門口都有士兵站崗,街道有流動巡警。
區域內原先有一處佛塔,考慮安全因素已被拆毀。
之后,
在街區的4角各修筑了一處瞭望磚塔。
不分刮風下雨,都有武裝士兵站崗。
若有事,則開槍示警。
駐扎在盤門的一個步兵連會以最快速度趕到,封鎖周邊。
數年前,
白蓮教在蘇州府整了一出大活兒。
死士駕駛滿載火藥的馬車把按察使衙門炸掉了半邊。
吳廷吸取教訓,在道前街街區周邊的所有入口布置拒馬。
馬車若要駛入,需呼喚巡警幫忙挪開拒馬。
平日里不影響行人出入。
這樣一來,杜絕了“白蓮馬車舊事”。
次日清晨,
順德飯館正常營業,煙火繚繞。
門口卻來了2名巡警。
“梅掌柜的,例行檢查。”
“好嘞好嘞,二位請。”
梅云松笑靨如花,像個皮球般從后廚滾了出來,圍裙永遠油膩膩
領頭的巡警嗅了嗅鼻子,豎起大拇指:
“地道。”
“軍爺待會別走,我炒倆拿手菜。”
倆人沒有搭話,先看后廚再看后院,又步入雜物間翻看。
臨走時,還盯著屋頂看了幾眼。
拋下一句:
“小心火燭。”
“是,是。”
梅云松望著倆人離開的背影,低聲說道:
“娘子,我們的機會快來了。”
巡警署外松內緊,對道前街、十泉街、書院巷、臥龍街所有沿街店鋪住宅實行了入戶檢查。
同時,
將周邊制高點全部落實到人。
稍有常識之人都猜到有大人物要出行,安保規格如此之高,怕是城東的那位要下來體察民情了。
尹塔暗自慶幸,
順德飯館內并無任何違禁品。
相比面積龐大、魚龍混雜的京城,蘇州府城太小太擁擠,不適合囤積武器。
吳皇宮很難接近,那塊地原先都是農田,僅有零星幾戶人家居住。
皇宮落成之后,李郁一口氣把周邊6里的土地都買下來了。
反正吳國皇室有產業,有錢。
先做排水,之后夯實填平墊高
這樣一來陌生人想靠近吳皇宮,馬上就會被衛兵發現。
所以,
這一次李郁的出行,就成了粘桿處彌足珍貴的刺殺機會。
機會,錯過就不再。
3天后,
天氣晴冷。
車隊從皇宮內駛出
最前方是100名禁衛騎士手持旌旗開道。
之后是一連串的4輪馬車,形制一致。
如果不掀開簾子的話,誰也不知道陛下在哪輛車里。
兩側,有皇宮禁衛軍步兵隨行。
部分人攜帶長槍,多數人僅僅腰挎佩劍和短槍。
隨著吳廷制度的一步步完善,
組建了皇宮禁衛軍系統,包含原先的警衛處、機要處、秘書處、聯絡處,總務處。
總編制1500人。
所有人員都經歷了多次篩選,確保忠誠無暇。
每逢年節,
宮內會賜下賞賜,作為餉銀的補充。
所以,
這些人的餉銀一般,但實際到手很多。
隨行的馬車里還有皇后以及多位大臣署長。
從相門入城,之后稍稍拐了一個彎,車隊就駛入十泉街。
李郁坐在車里,
聽到了此起彼伏的歡呼聲
“萬歲,萬歲,萬歲。”
至于說這些百姓是自愿來的還是底下人組織起來的?
李郁不會自找無趣。
哪怕貴為皇帝也要懂得人情世故,不該問的事少問,省的徒增煩惱。
車隊放緩了速度,緩緩停下。
“陛下,到了”
一名侍衛打開車門,李郁低頭走下車廂。
不遠處,
一間嶄新的鋪子張燈結彩。
大門上面“御藥局”,三個燙金大字格外醒目。
藥鋪,分上下兩層。
很氣派
和門口寒酸的價格牌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幾十種常見藥丸,標價從1文到10文不等。
門口的宣傳板上,還將各種藥丸對應的病癥、主要特征仔細列出,方便買藥之人自行對號入座。
一樓是廉價成藥。
二樓是白胡子老中醫坐診,各種昂貴藥材一應俱全。
坦率的講,廉價成藥只要產量和質量能夠不出紕漏,絕對是利民工程。
李郁環視周圍,見大多數百姓衣裳嶄新整潔,其中不乏滿面紅光的胖子,就知這定然是我吳國的“良善百姓”,
于是頻頻頷首,
發表了極具感染力的講話。
收獲熱烈掌聲3次,歡呼4次。
不乏有被感動的百姓熱淚滾滾,當場嚎啕大哭。
有那么一瞬間,
李郁覺得自己簡直就是無所不能的玉皇大帝、救苦救難的彌勒佛,有些飄。
皇帝怎么了?
皇帝也需要高端的情緒價值啊。
衛生署長吳敖在武昌忙著搞野戰醫院,沒能見到這振奮的一幕。
不過,
在場的所有人都認為吳署長前途無量,是教育(科教文衛)大臣的很強競爭者
這讓農業署范署長很是郁悶,
身為姑蘇范氏后裔,早期從龍。
范氏原本是教育大臣的不二人選,結果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范氏內部,恨不得這個臭賣藥的身染重疾死在武昌。
人群當中有個便衣胖子,特別興奮。
他就是司馬尚
身為蘇州府民判,主持“公廁、馬桶”項目搞的有聲有色,贏得了所有人的好評。
這次又自告奮勇的組織了這場歡迎。
想來,
未來的前程可期。
他和吳敖的關系不錯,所以今日之舉既是為自己發力,也是為朋友發力。
司馬尚可是老官宦,他知道人在官場,要想走的穩,必須有三倆好友。
總得來說,
他是個頗具眼光、且能干事的小人。
聽到陛下講“要讓天下百姓無饑餓之虞,無病痛之苦”時,司馬尚立馬舉起右手捏拳。
瞬間,
人群中一直瞅著他的幾名樁子帶頭鼓掌、歡呼。
然后,
所有人跟著歡呼。
又是一次山呼海嘯,隔著老遠的百姓都能聽見。
道前街,
梅云松心不在焉的切著肉,一不小心劃破了手指,卻沒有痛感。
“掌柜的,上菜。”
“好嘞。”
客人笑問道:
“老板娘今日怎的不在?”
“哦哦,她去看熱鬧了。”
客人笑笑,今日十泉街那邊確實很熱鬧。
要不是身為衙門文吏,他也想去湊湊熱鬧
御藥局門前的氣氛實在熱烈,李郁也被感染。
演講的時間明顯變長,內容明顯發散。
從健康問題,談到了糧食問題。從糧食問題,又談到了教育問題。
歸根結底,
都是幸福問題。
禁衛軍按劍周圍肅立,恪盡職守,確保無人過度靠近陛下。
大臣們面帶微笑,心里嘀咕陛下今日話多了。
此刻,
最幸福的是司馬尚,感覺自己又摸透了陛下幾分脾性。
原來咱的陛下喜歡這種感覺,悟了悟了。
突然,
一名衣著樸素的女子拎著食盒擠到人群最前面。
高呼:
“民女楊娥,代全家磕謝陛下再造之恩。”
人群的目光齊刷刷投過來,就連侍衛們也聚焦此女。
李郁一愣,
卻不知這是預先安排還是意外收獲?
總之,
這名女子面相看著頗為溫善,頂著大肚子,
艱難跪下:
“民女乃是道前街順德飯館掌柜之妻。因為和拙夫在家鄉活不下去了,一路逃難到這蘇州府。蘇州人善良,照顧小鋪生意。陛下仁厚,給了我全家新生。”
楊娥眼眶微紅,淚珠大顆大顆滴落。
“這是民女的一點心意”
說罷,將食盒舉過頭頂。
1名侍衛接過打開盒蓋
里面的酒菜還冒著熱氣,香氣撲鼻,顯然剛出鍋不久。
人群中的司馬尚有些不安,詢問身邊一屬官:
“是這樣嗎?”
“回老爺,確是掌柜的內人,下官和同僚吃飯時見過。”
司馬尚松了一口氣,不過還是很不爽。
抱怨道:
“賤民不懂規矩。過后派個人去順德飯館提點一下,這叫僭越,再有下次,別怪老爺不客氣。”
“是。”
司馬尚不好意思當場發作。
心想,
下次再有類似的活動得全部動用演員,一個真的老百姓也不能放進來,凈添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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